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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飞搓了搓手：“你说里面会有包子吗？”
“他们应该不会介意我拿一个吧。”笼屉被掀开了一角，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楚云飞只看了一眼，她只觉得全身血管被冻住了，颤颤巍巍地将盖子合上，语气似乎很平静：“可惜不是包子，他们既然不在这，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说话间她已走到门口，莫忘仇跟在身后，狐疑地看了一眼那笼屉，就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一剑劈开了那笼屉····
“不要！”楚云飞猛地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底还是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孩子。
——一个浑身雪白的孩子。
——一个被蒸熟的孩子！
到底谁说孩子是世界上最具希望的东西？
莫忘仇瘫软在地上，楚云飞就着他跌倒的姿势捂住他的眼睛也坐了下来。
没有眼泪。
当人悲伤到极点的时候眼泪是会被一种叫做绝望的物质代替的。
楚云飞忍不住出声：“莫忘仇，你哭一哭吧。”
笑声，刺耳的笑声，莫忘仇笑着从地上站起来，从前楚云飞花了那么多心思想让他笑一笑···
现在他笑了，楚云飞却只觉得浑身发麻，像吞进一大块腐肉那么恶心想吐。
他疯了···他疯了···
楚云飞脑中反复回荡着这三个字，笑声终于停了下来，停下来的瞬间楚云飞看到了他的眼神。
曾经那么坚韧不屈的眼神，现在却笼上了一层不可捉摸的神采。
那意味着···
楚云飞终于懂了：“你怀疑我？”
农户是楚云飞找的，孩子是楚云飞送的，就连笼屉都是楚云飞打开的。
楚云飞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
他不需要说话，有时候一个眼神就抵得上千言万语。
一步···
两步···
三步！
“够了！莫忘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残酷的笑意涌进眼中，莫忘仇的眼神越发冰凉···
“我要真想害你死的早就不止云儿了！”楚云飞也终于翻脸了。
那么久了，他们相互扶持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要在江湖上活命是那么难那么难，那么多次以命相搏将希望倾注在对方身上他们从来都能没有相互怀疑过。
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一个眼神就够了，他可以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莫忘仇你够了！你自己命中带煞克人克己怪得了谁！”
这句话一出口楚云飞就后悔了，莫忘仇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如果他刚才的眼神让莫忘仇感到愤怒，那他现在的眼神带给楚云飞的就只有恐惧。
那是一种死人的眼神。
——因为死人是没有希望的。
“我知道，我一直一直都知道···”
楚云飞只怪自己怎么这么口不择言：“莫忘仇···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莫忘仇往后退了几步，想不认识她似的往后躲，然后跌跌撞撞地逃出门去。
“莫忘仇！”
他已经不能回头。
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的漆黑，如果注定要死的话，那就不要再连累其他人。
嗯，就这样吧，从此两个人的天涯各自安好。
楚云飞正要追出门去，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便从房梁上传了下来，他那如银铃般好听得声音当然也到了。
“好厉害好厉害，难怪七少说，伤一个人最深的往往是这个人的的朋友。”
楚云飞终于抬起头看她。
她当然也很乐意被楚云飞看，一个轻快的翻身跃下房梁，一落地她就笑了：“喜欢这孩子吗？”
楚云飞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你干的？”
“我干的。”
楚云飞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过去，向灵儿的脸偏到一边，她笑着擦掉嘴角的血：“本来是想用煮的，但想想还是用蒸的好，死的慢。”
疯子···疯子！
“她是你姐姐的孩子！”
“那又怎样？”向灵儿笑了笑：“我姐姐早就预料到这个孩子的命运了。”
楚云飞听不懂。
“我们知道亲人对莫忘仇有多重要。”
“所以···”楚云飞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那个孩子是云神特意让铛铛怀上的。”
“没错。”向灵儿笑得开心：“目的是为了让他有一个亲人，也是为了让他失去亲人。”
楚云飞怔住。
——为什么？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希望被人生生毁掉还要残酷的？
这种行为···
“按照计划，莫忘仇应该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楚云飞冷笑：“你们低估他了。”
向灵儿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么残忍，但是神的旨意，我们必须执行。”
“你以为我姐姐真的喜欢莫忘仇？那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掉进陷阱里而已。”
“为什么？”楚云飞不明白：“有了莫忘仇，他完全可以脱离云神。”
向灵儿苦笑：“天谴吧，谁让她爱上了神呢。”
楚云飞又怔住。
虽然怔住，但他的梨花刺已经滑到了指尖。
“我知道你全身上下有上百个暗器，我也知道你只要出手，我肯定躲不掉。”
楚云飞冷冷道：“你应该再知道点别的。”
“什么？”
“我的梨花刺用途可不止是救人。”
向灵儿脸色变了变：“如果你对我用梨花刺我肯定会死的很快。”他笑得又甜又狡黠：“但你不能杀我。”
楚云飞也笑：“你说了算？”
向灵儿笑得更甜；“嗖”地一声，一把丈余长的刀从房梁上掉了下来，直直插入地下！
楚云飞再次怔住。
信云深的刀！
向灵儿看着刀，那眼神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如果我今天没命回去，我敢保证你的娃娃好弟弟会死的比这孩子更惨。”
楚云飞不敢动了，她苦笑了一声，冷冷道，这时她第一次用这么冷的语气说话，“如果娃娃死的比云儿惨，我会让云中君死的比娃娃还惨。”
向灵儿终于恼火了：“你有什么资格去裁决神！”
“难道神就有资格去裁决人！”
这会轮到向灵儿怔住。
这世上本没有谁可以却裁决谁，一个人能被别人杀掉，却只能被自己毁掉。
这是身为人的幸运，也是身为人的悲哀。
待向灵儿反应过来，楚云飞已经拿过棉絮裹起那个已死的孩子向外走，向灵儿瞪着她，楚云飞只看了她一眼就不屑再看，这时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心生厌恶。
能让楚云飞厌恶她也的确不简单了。
向灵儿忽然开口：“神说了，他很期待和你们再次见面。”
楚云飞头也没回：“我知道，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就算他不来找我们，我也会去找他的。”
夕阳已经落了下去，两个人，两条路，莫忘仇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三步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绝望，疲惫···他终于倒了下来···
云儿很快便下葬了。
葬在丁令欢的身边，这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归宿···
天下盘旋已久的鹰终于飞了下来···
——云来客栈。苏舒留。
好在不是血信。
这个时候她倒宁可是血信，因为她进客栈刚刚把事情讲清楚就是一箩筐劈头盖脸的臭骂！
无名少年的脾气实在和小七有的一拼：“你这十几年的江湖白混了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你应该是最知道的，莫忘仇根本就不能听那些话。”
“我当时是脱口···”
“脱你大爷！云弟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楚云飞无奈地趴在桌子上连句话都插不上。
苏舒总算找到了劝架的机会，“不要再吵了，现在把莫忘仇找到才是正经吧···”
无名少年坐回椅子上继续剖橘子。
时间又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将离的鸽子终于窗外飞了进来。
楚云飞原本不好的心情在看完信后变得更加不好了。
“又是小七。”
无名少年冷哼一声：“你还准备管他。”
“不管不行，”楚云飞把信收回来：“小七准备杀了云神。”
无名少年和苏舒都是一怔。
“他一个人？”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
无名少年冷笑：“恐怕连相信他的人都很少。”
“就算不为小七单单为了将离我也不能看他送死。”
苏舒忽然开口：“那莫忘仇呢？”
楚云飞怔住。
苏舒接着道：“如果莫忘仇死了，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打败云神的机会就没了。”
楚云飞不得不承认这个来自西域的“江南”女子心思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细腻。
“光凭我和少主是找不到莫忘仇的。”
无名少年也点头：“你和莫忘仇有一种很奇妙的联系，或许真的只有你可以找到他。”
就在这时，楚云飞忽然捂住胸口蹲了下来。
无名少年当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们之间本来就有一种很奇妙的联系！
莫忘仇···
第八十八章 癫狂（下）
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莫忘仇看着眼前的劫匪，有点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伤口并不深，莫忘仇木讷地将匕首从胸口拔出来，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七八个劫匪，十几个路人，所有人都把自己身上的财物拿了出来，只有莫忘仇没有。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财物。
他很穷，一如既往的穷。
他听不清那些劫匪在说什么，恍恍惚惚只是一点很单调的嗡嗡声，所有人的面孔都不清晰，胸口终于传来微微的疼痛，但这点痛真的太小了，小得可以被直接忽略。
自残的人常常通过对肉体的折磨来愉悦心理，等到心底受的伤已经到了不能用肉体疼痛来缓解的时候他们就选择了自杀。
但莫忘仇还不想死，他一点都不想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他忽然很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脑子里一大堆片段不断回旋，最后场景聚焦到笼屉中的那个雪白的孩子···
那是谁的孩子！
莫忘仇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劫匪将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举了起来，那还只是个婴儿。
他死了他的父母是不是也会像莫忘仇那样伤心？
他的云儿是不是也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他原本无神的眸子忽然放光，他的剑还在手里，因为被竹棍伪装着，所以没有哪个劫匪认为这是一把剑。
但这的确是一把剑，这把剑比莫忘仇想象中还要锋利。
剑终于出鞘了，他出鞘的速度比他以往还要快！
所有人都愣住，因为没人看到这把剑是怎样出窍的，甚至这把剑割开他们脖子上血管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看到这把剑。
愤怒不能使人变强，但却能使人变狠。
点点血雨落下，嗜血的眸子终于在暴雨般的屠杀后恢复了正常，而后的情景让莫忘仇眼前发黑。
——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了那十几个路人，也包括自己想救的那个孩子！
莫忘仇怔了一秒，不对劲，但他还好像没有弄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跪倒在地上，下意识地去看手中的剑，这把剑仍在滴血，吓得莫忘仇一把将剑扔的老远。
胃里翻滚，他趴在地上干呕，想将手指伸进喉咙里抠，一抬手却是满眼的血腥。
——你自己命中带煞克人克己怪得了谁！
这是谁的声音？这句话在耳边不停回响···
顾不上还在流血的伤口，莫忘仇疯了似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雨又开始漫无目的地下了，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梦魇里的那片血腥的树林，当时也是这样，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