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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雨果然抽烟,只是因为以前要照顾梨头,这才戒了,王德承投其所好,他倒也不好拒绝,反正睡不了觉,三人就在房间里闷头抽烟。
周春雨这间房间,正好处在市区新来者房间和王路他们所在房间之中,也就是说,万一市区新来者乱起来,他可以冲出去第一个出手。
王德承又给周春雨递了根烟,赔着笑道:“周哥,不瞒你说,其实哪几个人在作怪我门儿清,连他们窝在哪个房间都知道。只要你一句话,咱们干脆直接冲进去干一家伙就得了。那几个人中,真没几个能打的,我们三人足够收拾他们了。”
周春雨吐了个烟圈:“就知道打打杀杀,都是自己人,你倒也下得了手?”
王德承笑道:“周哥面前也不说假话,这年头,谁手里没沾过血,现在能活下来的人中没人是活菩萨。”
周春雨摇摇头:“别乱来,一切都听王哥的。”
王德承和蔡春雷互相交换了下眼色,蔡春雷小心翼翼地问:“周哥,我听说你和封所长原来都是警察,王哥以前只是个网络编辑,怎么你和封所长都很尊重王哥呢?当然,当然,我并不是说王哥不值得尊重,只是,那个,网络编辑和警察,这个……嘿嘿,在市区里,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团伙首领,可都是有异能的。”
周春雨斜着眼瞟了瞟王德承和蔡春雷,眼神有点冷:“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王德承一时还没听明白,呆头呆脑地问了句:“啥猫?”
蔡春雷却从周春雨的眼神看出了透骨的寒意,连忙捅了王德承的背一下,赔笑道:“是,是,是,王哥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一墙之隔,王路闭着眼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隔壁房间里隐隐传来周春雨、王德承等人的话语声,王路叹了口气,这房间的隔板,实在是太薄了,用的一定是省钱的石膏板。
旁边的封海齐笑道:“没睡着?”
王路没好气地道:“睡得着个屁。”他干脆翻身坐了起来:“你说,老封,我自认那些外来的到了崖山后,我做得够好的了,怎么还会闹出今晚的事儿来?”
封海齐点点头:“你是干得不错,救关新和郑佳希,显示了你尊重生命,舍己救人的美德,宽容对待皎口水库和市区新来者,不搞特殊化,说明你的大公无私,准备举办婚礼,这一招堪称绝妙,振奋人心,嗯,连对原木一号的处理也可圈可点,充分展现了你的雷霆手段,所谓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金刚怒目,就是你了。”
王路一愣:“老封,你这话明着是表扬我,可我怎么总觉得有点腻味儿呢?”
封海齐却不正面相答,突然问道:“你觉得今晚还会发生什么事吗?”
王路挠挠头:“应该不会了,真要闹起来,早就该闹了,他们关起门来商量了这样久,时间拖得越长,越没有闹事的底气。”
封海齐道:“那你觉得,问题解决没有?”
王路连连摇头:“我操,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问题在哪里!我对这些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该用的手段我都用上了,可他们为什么还是……”
“为什么还是不服你的管。”封海齐插话道。
王路一怔,半晌,才点了点头,没错,新来者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但王路能感受得到,他们并不怎么服从自己,甚至这种感觉,在裘韦琴他们身上也有。没错,至今为止,大家都很听话,干活也很努力,象裘韦琴布置高压电网的活儿,甚至都不用自己多说一句话,可不知为何,王路总觉得现在崖山人口比原来翻了好几番,但自己并没有以往和谢玲、封海齐、周春雨等人相处做事时,那种默契的感觉。
这种“不服管”王路以前只是隐隐感受到,但今晚借着黄琼的由头,彻底暴露了出来。
封海齐轻飘飘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威权不重,当然没人服你喽。”
王路瞪大眼:“老封,你就不要说风凉话了。你总不会让我杀人立威吧?有一个原木一号也够了,暂时我可不想多弄几个原木二号,三号的。”
封海齐笑道:“杀人也是个办法,只不过不是好办法而已。”
王路哭笑不得:“老封啊老封,我看你肚子里早有一笔帐了吧?居然还瞒着我!赶紧的,说道说道。咱们可得快点把这问题解决了,现在僵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啊。就算他们不借着黄琼的事儿闹事,这根子可不还在嘛,早晚还得闹起来。”
封海齐好整以暇地举起两根手指:“其实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秩序’两字。”
封海齐老神在在地道:“小王啊,真要说起来,你收买人心之举做得相当不错,就是换了我,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了。可你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人啊,是要管的。”
王路若有所思:“老封,你再说明白点。”
封海齐淡淡道:“这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现在崖山看起来大家都忙忙碌碌,可说到底,是一群没头苍蝇,大家一窝蜂的做事,想起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没有一个长远的规划,你虽然是名义上的首领,可其实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发号施令。你说没人服你管,可明明是你没有在管人家好不好?”
“小王啊,现在崖山人多了,可不再像以前你们自己一家子过日子的时候,那时候,你能想到什么做什么,只要家人吃得饱,也没什么别的好操心了。可现在崖山的人多了,大家跟着你讨生活,总不能再拍脑袋办事了。你要把大家管起来,规矩规矩的办事儿,这才像样儿。”
王路傻了眼:“老封,你是说就因为我对大伙儿太好,没有管着他们,他们才不服我的管?”这算什么?绕口令吗?
封海齐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是社会性动物,一盘散沙是成不了事的,只有组织起来,管理起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益。”
王路半了半响,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在屋内来回转了几圈,嘴里喃喃道:“组织起来,管理起来,分成各个职能部门,制定一个长远规则,对,就应该这样。不同的部门可以任命不同山头的人来管理,利用部门的区分,打破原来的崖山、水库、市区不同山头人群之间的隔膜,管理人员可以正职带幅职,互相配合又互相制约。我只要掌总就行了,功劳是我的,错误是你们的,该表扬的表扬,该敲打的敲打,逐步树立我的权威。嗯,还应该弄个规划,有了规划,就有了长远的奔头,搞个五年计划?不行,时间跨度太长了,这年头,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年,实际点,搞个半年规划也足够了,让大家有个念想,又能很快看到效果,对,就是这样子。”
看着王路自言自语,封海齐抱着胳膊闭上了眼睛,王路好歹是在体制里工作多年的,这体制有种种缺点,比如人浮于事,能上不能下,缺乏创新,运作迟缓,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在组织架构上,却是非常严密的,从古至今,也就是在国朝,才有从上到下这样严密的组织能力,王路只要借鉴一下,就能将崖山的人员组织起来,噢,应该是重新组织起来,因为大家原本就是这个社会、架构、系统里的人,只不过是生化末世的突然降临,以最匪夷所思的方法暴力拆散了这个社会,而王路要做的,只不过是重组而已。
当然,以崖山现在的规模而言,王路还远远说不上重建整个社会,这个网编只不过是照猫画虎弄个山寨版的而已,最多是个以前的小事业单位,说实在的,说是事业单位还是抬举王路了,象王路以前所在的甬港报业集团,那可是有上千号人的大单位,岂是崖山几十来号喽啰能比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加一等于无穷大的希望
这一夜,鸣凤山庄的各个房间里,各打各的算盘,各怀各的鬼胎,阴谋阳谋争执算计蝇营狗苟不一而足,只有一个房间,却依然静悄悄的。
那就是隔离病房。陈薇和黄琼所在的房间。
隔离病房已经名存实亡了,此时此刻,又有谁还会想着黄琼呢。大家,都在等着黄琼死——不,变异而已。
在某些人的心思里,黄琼的变异正好让他们有个借口可以发作。
陈薇坐在黄琼床头,因为极度的疲惫,人昏昏沉沉的,该做的,自己已经全都做了,唯一剩下的,就是等候。等着黄琼变异的那一刻。
陈薇悄悄弯下腰,王路留下的斧头,就在她的脚边,指尖确到了斧头冰冷的锋面,陈薇忽地缩回了手。
瘦削的黄琼,豆芽菜一样的脖子,根本禁不住这一斧的劈砍的。
陈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实在是不忍心下手,也许,应该把王路叫回来,让他来动手。
但陈薇知道,王路正有很重要的事要忙,比黄琼之死更重要的事,自从崖山人口急剧膨胀后,王路忙得和自己说说闲话的时间都没有。
陈薇俯身看了看黄琼,这孩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看上去是那样的文静,这样年华的女孩子,正是和自己的妈妈悄悄议论着戴怎样的胸罩,用那种卫生巾更舒适不会影响上课,某个男生给自己递小纸条这种私密话语吧。
真可惜啊。
自己救不了郑佳希,也救不了黄琼,这些象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凋谢得太早了。
陈薇正在哀伤,突然看到黄琼睁开了眼,“妈妈。”她喃喃道。
陈薇惊得差点跳起来,她连忙俯下身:“黄琼,我是陈老师,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黄琼又轻轻叫了声:“妈妈。”
陈薇这才发现,黄琼的眼神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她定定地直视着空中的某处,瞳孔毫无焦点,“妈妈。”黄琼又叫了一声。
陈薇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落在黄琼脸上,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捂摸着黄琼的小脸:“妈妈在这儿,妈妈就陪在你身边。”
黄琼的眼睛缓缓闭上了,几乎是同时,两道黑色的液体从她眼角渗了出来。
陈薇一把捂住了自己嘴,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尖叫,这一情景,她再熟悉不过了,王路身上就曾经发生过。二度生化病毒已经侵入了黄琼的脑部。
陈薇伸出了手,紧紧握住了手斧的斧柄,斧刃被高高举了起来,悬在黄琼头顶,只要一下,黄琼的头就会被砍下来。
当啷,陈薇突然把手斧远远扔到了墙角里。
她俯在黄琼身边,凑着她的耳边细细诉说着:“黄琼,好孩子,不要死,千万不要死。二度生化病毒不可怕。真的,你的王叔叔,王路叔叔,也曾经感染过二度生化病毒,可他活下来了。没错,他死而复生了。二度生化病毒没有把他变成丧尸。王路叔叔活得好好的。黄琼,别怕,你要相信自己,你的身体,一定能对抗二度生化病毒,不要让它把你变成丧尸。你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如果王路在旁边,一定会对陈薇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这算什么?巫婆神汉跳大神吗?这样念叨几句,黄琼就能不受二度生化病毒的侵袭?这是科幻,不是玄幻仙侠好伐。你以为自己念叨的是什么大预言、大律令还是金口玉言术啊。老婆大人,麻烦你讲点科学好不好。
陈薇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称得上荒唐,可她却执意在昏迷中的黄琼耳边念叨着,这是她在万般无奈下,唯一能为这孩子做的了,她絮絮叨叨,将王路当时是怎样在二度生化病毒感染下挣扎存活的往事细细说了一遍,似乎这样子,黄琼就能从中借鉴到什么力量一样。
王路并不知道,自己的娘子大人又犯上了傻脾气,他正在房间里挥着手,做指点江山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