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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大鹏叹了一口气:“那么我 我是说我们三个人,怎么样呢?”
我道:“你们也可以降落,然后再设法回到你们的时代中去。”
革大鹏焦急地踱著步:“我们在飞向太阳中突然回来,我决定再飞向太阳,看看是不是还能遇上那种宇宙震荡。”
我心中暗暗觉得革大鹏的做法十分不妥,因为就算他又遇上了宇宙震荡,他也有两种可能:一是到达二○六四年,还有一个可能,则是再倒退一百年,到达一八六四年去!
但我却没有将我的隐忧讲出来。我只是道:“去试试也好。”
革大鹏向门口走去:“两位可愿意在这艘飞船上作我的助手?”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富于诱惑性的建议。
试想,一个人如果能够回到一百年前,或是到达一百年后的世界中,这是如何刺激的事?但这是却要有一个前提:能保证可以回到自己的年代中去,要不然就未免太“刺激”了!
所以,我和白素两人,立即齐声道:“不,我们还是留在自己时代的好。”
革大鹏苦笑了一下:“是的,我自身难保,还要邀你们同行,那未免太可笑,但有一点可以保证:即使我们不幸到了洪荒时代,飞船的燃料和食物也足够我们渡过一生。”
他一面说著,一面已走出了门口。也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响,我们立时抬头向前面看去,只见一个人从走廊的转角处,直跌了出来。
那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肩头先著地,发出了“卡”一声,显然他的肩骨已然碎裂。
革大鹏面色一变:“格勒,怎样一回事?”
格勒慌张之极:“出了意外……我把所有人送回逃生装置,发射到地球去,他们会安全到达,而且……在震荡之中,忘记这一段经历!”
革大鹏脸色难看:“甚么意外?”
法拉齐也走了过来:“不知道,飞船像是失去了控制……或者是由一种不可测的力量……控制著在飞行。”
革大鹏失声:“宇宙神秘震荡!”
法拉齐还没有回答,我们便听到了革大鹏的声音,在主导室的门口,响了起来,道:“如今飞船不知道在甚么地方了!”
格勒连忙问道:“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
他还没有讲完,革大鹏便突然咆哮了起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飞船在甚么地方,完全不知道!你们看,飞船外的太空,只是一片阴而黑的蓝色,我从来也未曾见过!”
的确,透过一个圆窗向外看去,外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深蓝色。
我们都呆了半晌,试想想,我们迷失了,不是迷失在沙漠,也不是迷失在深山,而是迷失在无边无涯,无穷无尽的太空之中!
我们之中谁也不说话,过了许久,我才道:“飞船还在正常飞行,这或者表示情形还好?”
革大鹏却粗暴地道:“你怎样知道飞船是在飞行?不错,它在前进,但是它可能是在接受某一个星球的引力,正向那个星球移近!”
我对革大鹏的粗暴,并不见怪,只是道:“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是不是?”
革大鹏急急向外走,我们立急跟在后,到了飞船的主导室中,革大鹏颓然地坐了下来,双手捧著头,一动也不动。白素走到了他的身边,柔声道:“革先生,如今的情形 ”
革大鹏道:“我们所有的仪表都坏了,我们根本不知道飞船在甚么地方。”
革大鹏来到了电脑之旁,找到了一个如同汽车驾驶盘似的控制盘,用力地扭著那个控制盘,只听得主导室的顶上,响起了“铮铮”的声音,一片一片的金属片移了开去,我们眼前突然一黑。
灯光(主导室中所有的灯,全是冷光灯,是靠一个永久性固定的电源来发光的)虽然还亮著,却是出奇的黑暗。
第六部:迷失在太空中
在屋顶上,有十呎见方的一大块是玻璃(我假设它是玻璃),因为那是透明的固体。
在玻璃之外,则是一片深沉无比的黑暗,那种黑暗是一种十分奇妙的黑暗,它不是黑色,而是极深极深的深蓝色。
那情形就像是飞船之外,是一块无边无涯,硕大无比的深蓝色的冷冻!
从外面深蓝色的空际中,我们也看不出飞船究竟是静止还是在移动。
我和白素两人,只是呆呆地望著外面,连革大鹏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身后都不知道,直到他喃喃地道:“我从来未曾看到过这样的空际,从来也没有!”
连革大鹏,这个一百年之后,地球上著名的星际航行家,他都未曾看到过那样的空际,我们又怎能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革大鹏呆了片刻:“我们一定已远离太阳系,远离一切星系了,你们看,我们眼前只有空际,竟甚么也没有,甚么也没有。”
我们只觉得身子发凉,这难以想像:远离一切星系,那是在甚么地方呢?我慢慢地回过头去看革大鹏,只见他面上神色,一片迷惘。
连他都如此迷惘,我想去探索这个答案,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么?因为在有关星际航行和太空方面,他的知识超越我万倍以上!
我们无话可说,革大鹏挥手向外面走去,道:“我们除了等著,没有办法可想?反正我们的食物充足,可以维持许多年!”
我将他的去路阻住:“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革大鹏道:“你总不能要我去推这艘飞船!”
我并不想和他吵架,是以我只是沉住了气:“你想想看,你是地球上二十一世纪中最伟大的星际航行家!”
革大鹏的气焰、怒意顿时消失,他以近乎哭泣的声音道:“是,我是星际航行家,但是 ”他指了指顶上深蓝色的空际,又道:“你看得到星么?连一颗十九等星也没有,我们不知是在甚么地方,我们可能已到了从来没有人到过,也从来没有人敢想像的,永无止境的外太空!”
我的白素失声道:“外太空?那是甚么地方?”
革大鹏摇头道:“不知道,外太空是人类知识的极限,不要说你们,连我们也不知道空际究竟有多么大,在极远极远的地方,究竟有些甚么,那简直无法想像的。”
白素的声音,在我们这些人中,算是最镇定的:“所有的仪表全损坏了,不能修么?”
在我们这几个人的心中,只存在著“仪表损坏了”这个概念,却全然未曾想到仪表损坏了,是可以将它们修复的!
那是我们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太以惊惶失措的缘故,还是白素最镇定,她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来。
革大鹏的精神,为之一振,向法拉齐和格勒两人,望了一眼,我忙道:“有可能么?”
革大鹏点头道:“我想,有十天的时间,我们大约可以修复几个主要的仪表,先将我们在甚么地方,测定出来,我们的天文图还在,我想这没有问题。当然,我们先要检查动力系统 ”
白素兴奋地道:“那我们还等甚么?还不快些动手?”
白素的兴奋,迅速地感染给了我们,革大鹏道:“当然,我们先要穿好防止幅射的衣服,你们两个,多少也可以帮点手,是不是?”
白素道:“当然,递递工具总是行的。”
革大鹏怔了一怔,随即笑道:“你的话,我几乎听不懂,我们做任何工作,工具只有一种,那便是光线控制、声波控制器,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了,来!你们先跟我来,我们去检查动力系统。”
我走在最后,当我踏出主导室之际,我又抬头向深蓝色无边无涯的空际看了一眼,心中暗忖:我们五个人 两批不同时代的人,是不是能够穿越这片空际呢?
我只希望我们可以越过这无边无涯的空际,我甚至并不奢望回到地球去,只希望再让我们看到有星球的天空,那我就会很满足。
出了主导室,在革大鹏的带领之下,我们用升降机下降了三层,进了一间房间,每人都穿上了厚厚的防幅射的衣服。
然后,革大鹏和法拉齐两人,合力旋开了一扇圆形的钢门。
那种钢门一旋了开来,一种暗红色的光线,立时笼罩住整个房子。革大鹏首先走了进去,我和白素两人,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我们首先看到的,是一排闪耀著奇怪颜色的晶体,要确切地形容这一排晶体很困难,大致上,它像是如今一些自动照相机的所谓“电眼” 半导体测光表的感光板。
那些晶体上的颜色,极尽变幻之能事,但每隔上一个时间,必定出现暗红色。
在防止幅射的衣服中,有著无线电传话设备,每一个人讲的话,其余人都可以听得到。我听到革大鹏发出了一下十分高兴的呼叫声。
我和白素同声问道:“怎么样,情形还好?”
革大鹏大点其头 其实他在点头,我们是看不到的,因为防止辐射线的衣服,有一个很大的头罩,人头罩在罩中,只从两片玻璃之中,看得到一只眼睛,这时我们看到革大鹏的一只眼睛在不断地上下移动,所以便猜他是在点头。
革大鹏道:“不算坏,震荡使得一部分输送动力的线路毁去了,但另有一些却只被扰乱,相信经过整理,可以恢复。”
法拉齐补充了一句:“动力输送恢复之后,希望有一些仪表可以工作,因为动力系统本身,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
我和白素两人,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下欢呼声,但是,我和白素两人却只好旁观,无法插手。
因为他们使用的工具,我们从来也没有见过。而且,所谓“动力输送线路”,也绝不是我们所习惯见到的电线之类的物质,它们只是一股一股,发出各种颜色的光束,我看到革大鹏以另一柄可以放射各种光束的手枪也似的工具,去刺激那一团像是被猫抓乱了的线团一样的光束。
然后,光束渐渐被拉直了 事后,我才知道这是依据物质分子光谱反应而产生相互感应的动力输送方法,我只能知道这一些,因我的脑子,是无法去接受超越我生存的时代远达一百年的事物的。
我和白素两人,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和焦切地等待。过了一会,革大鹏打开了一具通话器,对之讲了一句话。
在通话器上的萤光屏,立时出现了一些曲折的波纹。革大鹏兴奋地道:“主导室的电视系统,有一小部份可用了,你们两人,回到主导室去,接受我的命令,试验电视功能的恢复程度。”
我和白素两人,当然乐于接受这个命令。我们退了出来,除下了防止幅射的衣服,然后手拉著手,奔进了电梯之中。
在电梯中,我和白素,不由自主,不约而同地紧紧地拥抱著对方。
我们两人分手已经这么多时候了,直到此际,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身在何处,吉凶如何,我们还不知道,但这时候,我们都觉得一切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电梯早就到达主导室所在的那一层了,可是我们却还不知道。
直到电梯中竟突如其来地传来了革大鹏的声音:“两位可以开始工作了?”
我和白素红著脸,向著一枝电视摄像管也似的装置笑了一下,一起到了主导室中。我们立即看到几架电视机的萤光屏上,都闪耀著十分凌乱的线条。在革大鹏的指示之下,我们调节了一下,一共有五架电视机在正常工作。
可是在这五架电视机的画面上,却只是一片深蓝,一片无边无际的深蓝。
我通过传声设备,将这种情形,向在动力室的革大鹏作了报告,我却听不到革大鹏的回答,只听得他们三人,一齐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