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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确是前帝国时代之前的产物,”谢顿说,“但也有后来添加的部分。你曾经见过印刷书吗?”
“当然见过,哈里,你忘了我是历史学家?”
“啊,但是像这本吗?”
他将典籍递过去。铎丝笑着将它打开,再翻到另一页,接着从头到尾迅速翻了一遍。“是空白的。”她说。
“应该说看来是空白的。麦曲生人是顽固的原始主义者,但并非完全如此。他们会固守原始的精髓,可是不反对为了增加便利,而利用现代科技进行改良,谁知道呢?”
“或许是吧,哈里,不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些书页不是空白的,上面都有缩微印刷字体。来,还给我。如果我按下封面内缘的这个小球——看!”
翻开的那页突然浮现出印刷字体,字体一行行缓缓向上移动。
谢顿说:“你只要前后稍微扭动这个小球,就可以调节上移的快慢,以配合你自己的阅读速率。当本页的字迹达到下限,也就是说,当你读到底端那一行的时候,它们就会猛然下落,然后自动关掉。这时,你就该翻到下一页。”
“发挥这些功能的能量从哪里来?”
“里面封装着一个微融合电池,它和这本书的寿命一样长。”
“那么当电用完了……”
“你就得丢掉这本书——或许还等不到电用完,你就会因为书磨损得太厉害,不得不把它丢了。新书随换随有——你永远不必更换电池。”
铎丝再次接过那本典籍,从各个角对观察它:“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听说过像这样的书。”
“我也没有。一般而苦,银河早已跃过这个阶段,进入了视讯科技,以致略过了这个可能性。”
“这正是视讯啊。”
“没错,但它缺乏正统视讯的效果。不过这种形式的书自有其优点,它比普通视讯书籍的容量大许多倍。”
铎丝说:“开关在哪里?啊,让我看看自己会不会操作。”她信手翻开一页,并将印刷字体设定成上移。
然后她又说:“只怕这对你不会有任何用处,哈里,它是前银河时代的。我不是指这本书,我指的是印刷字体……是它的语言文字。”
“你读得懂吗,铎丝?身为历史学家……
“身为历史学家,我习惯于接触古代语文,但总有个限度。这对我而言实住太古老,我能在某些字句中认出几个字,却不足以派上用场。”
“好,”谢顿说,“如果它真的够古老,就一定会有用。”
“你读不懂就没用。”
“我读得懂,”谢顿说,“它是双语的。你不会以为雨点四三能读古代手稿吧,对不对?”
“假若她受过良好教育,又有何不可?”
“因为我怀疑麦曲生女性接受的教育不会超过家事的范畴。某些较有学问的人应该读得懂,但其他人都需要银河标准语的译本。”他按下另一个小球,“这样就行了。”
印刷字体立刻变作银河标准语文。
“好极了!,‘铎丝赞叹道。
“我们可以向这些麦曲生人学习一些事物,但我们没有这么做。”
“因为我们不知道啊。”
“我无法相信这点。现在我知道,而你也知道了。一定会有外人偶尔来到麦曲生,为了商业或政治目的,否则不会有许多人皮帽随时备用。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人瞥见这种印刷书,而且目睹它的运作。可是,它也许被当成稀奇但不值得深入研究的东西,而被那些人抛到脑后,只因它是麦曲生的产品。”
“但它真值得研究吗?”
“当然,每样东西都值得,或者说应该值得。夫铭也许会将对这些书漠不关心的现象,视为帝国正在哀落的一项征兆。”
他举起那本典籍,带着一股兴奋说道:“可是我有好奇心,我会阅读这玩意,它或许会将我推向心理史学的正道。”
“希望如此,”铎丝说,“但你若肯接受我的劝告,就该先睡一觉,等明早神清气爽时再来研究。假如你一直对着它打瞌睡,那是不可能学到什么的。”
谢顿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你可真有母性啊!”
“我是在照顾你。”
“可是我的母亲在赫利肯活得好好的,我宁愿你做我的朋友。”
“至于这点嘛,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是你的朋友了。”
她冲着他微笑,谢顿却犹豫起来,仿佛不确定应该怎样回答才算妥当。最后他说:“那我就接受你的劝告——一位朋友的劝告,先睡一觉再说。”
他的动作像是要将典籍放在两床之间的小桌上,迟疑一会儿之后,他又转过身来,将它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铎丝·凡纳比里轻轻笑再声来:“我想你是怕我会整夜不睡,在你没有机会阅读这本典籍之前,就抢先翻看部分内容。是不是这样?”
“嗯,”谢顿试图避免显露愧色,“也许是吧,即使友谊也该适可而止。这是我的书,也是我的心理史学。”
“我同意,”铎丝说,“而且我答应你,我们不会为这点争吵。对了,刚才你正想说什么,结果被我给打断了,记得吗?”
谢顿很快想了一下:“不记得。”
在黑暗中,他想到的只是那本典籍,并未将心思放在那个毛手毛脚的故事上。事实上,他几乎已经忘光了——至少在意识的层面如此。
第四十八章
铎丝·凡纳比里半夜醒来,她的计时带告诉她夜晚只过了一半。由于没有听到谢顿的鼾声,她可以断定他的便床是空的。倘若他未曾离开这间寓所,他就一定在浴室里面。
她轻轻敲了敲门,柔声说道:“哈里?’’
他以心不在焉的口气应道:“进来吧。”于是她走了进去。
马桶盖是放下来的,谢顿坐在上面,那本典籍摊在膝盖上。“我正在阅读。”
他这句话其实多此一举。
“是啊,我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呢?”
“我睡不着,真抱歉。”
“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读呢?”
“如果我打开房间的灯,会把你惊醒。”
“你确定这本典籍不能自我照明吗?”
“十分确定。当雨点四三讲述它的功能时,她从未提到照明装置。此外,我想那样会消耗太多能量,使电池在这本典籍的寿命终结前结束。”他的口气听来并不满意。
铎丝说:“那么,你现在可以出去。我要用这个地方。”
当她出来的时候,发现他正盘腿坐在自己的便床上,仍然在专心阅读,而整个房间大放光明。
她说:“你看来不太高兴,这本典籍使你失望吗?”
他抬起头来,眨眨着眼睛望着她:“是的,的确如此。我能利用的时间不多,只好随意翻阅,我的时间只够这样做。这东西简直是一部百科全书,索引几乎全是人名和地名,对我根本没什么用。它完全未提到银河帝国或前帝国时代的众王国:记载的几乎全是单一世界的历史。根据我读到的部分分析,它的内容全是无休无止的内政议题。”
“或许你低估了它的年代。它记述的说不定的确是只有一个世界的时期……只有一个有人的世界。”
“没错,我知道。”谢顿显得有点不耐烦,“其实那正是我想要的——只要我能确定那是史实,而不是传说。我怀疑这点,我不安只为相信而相信。”
铎丝说:“嗯,有关单一世界起源的说法,近来实在流传其广。分布于整个银河的人类属于单一物种,所以必定源自某个角落——至少,这是目前最流行的观点。同样的物种,不可能独立起源于许多不同的世界。”
“但我一直看不出这个论证的必然性。”谢顿说,“如果人类当初起源于许多世界,分别属于许多不同的物种,为什么不能经由异种杂交,而形成一种居间的物种呢?”
“因为不同物种之间不能杂交,这点正是物种的定义。”
谢顿想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将它抛到脑后。“好啦,我把这个问题留给生物学家。”
“他们正是对地球假说最热衷的一群人。”
“地球?这是他们对那个所谓起源世界的称呼吗?”
“这是最普遍的名字,不过我们无法知晓当初它叫什么——假使真有个名字的话。至于它可能的位置,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线索。”
“地球!”谢顿撅着嘴说,“在我听来好像浑球一样。无论如何,如果这本书讨论的是起源世界,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它。那个名字怎么写?”
她告诉他之后,他便迅速查阅那本典籍。“你看,这个名字没有列在索引里面,不论是那两个字,还是任何合理的同义字。”
“真的?”
“他们的确随口提到其他一些世界,不过没写出名字来。他们对其他世界好像都没兴趣,只有对他们叙述的那个世界造成直接侵扰的世界例外——至少,我目前读到的内容给我这种感觉。在某个地方,他们谈论到‘第五十号’。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第五十位领袖?第五十个城市?在我看来似乎是第五十个世界。”
“他们有没有提到自己世界的名字——这个似乎占据他们一切心思的世界?”
铎丝问道:“如果他们不称它地球,他们又管它叫什么呢?”
“你该料想得到,他们管它叫‘本世界’或‘本行星’,有时则称它‘最古世界’或‘黎明世界’,我猜后者带有诗意的象征,但我不清楚其中的意思。我想我们得将这本典籍从头到尾读一遍,某些内容才会变得较有意义。”他带着几分烦恼的表情,低头望着手中的典籍。“不过,那将花上很长一段时问,而我不确定读完后会不会找到答案。”
铎丝叹了一口气:“我很遗憾,哈里。你的口气听来十分失望。”
“那是因为我真的很失望。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让自己抱太大期望——啊,我想起来了,在某一处他们称他们的世界为‘奥罗拉’。”
“奥罗拉?”铎丝扬起眉毛。
“听来像是一个专有名词,据我所知,它没有任何其他含意。你懂它的意思吗,铎丝?”
“奥罗拉——”铎丝一面想,一面露出些许凝重的神色。“在银河帝国的整个历史中,甚至在它的发展阶段,我都不敢说听过哪个行星叫这个名字。但是,我不会装作知道两千五百万个世界的每一个名字。我们可以在大学图书馆查一下——假如我们还有机会回斯璀璘。在麦曲生这里,想找图书馆是徒劳无功的事。我总有一种感觉,他们所有的知识都在这本典籍中,若是什么东西不在里面,他们就不会有兴趣。”
谢顿打了一个哈欠:“我想你是对的。无论如何,再读下去也没什么用,而我怀疑我的眼睛还能睁多久。你不介意我把灯关了吧?”
“当然不介意,哈里。我们早上还可以睡晚一点。”
在接下来的黑暗中,谢顿轻声说道:“当然,他们的记述有些实在荒谬。比方说,他们提到在他们的世界上,平均寿命介于三至四个世纪之间。”
“世纪?”
“没错,他们不用年来计算年龄,而是以百年为单位。这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因为不论他们提到什么古怪的事物,叙述口吻都显得稀松平常,使人几乎要信以为真。”
“假如你觉得自己几乎要信以为真,那么你就应该了解,许多有关原始起源的传说,都假设早期领袖人物拥有数倍于现代人的寿命。他们被刻画成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勇,你想,配以超长的寿命似乎是很自然的事。”
“是这样的吗?”激顿又打了一个哈欠。
“是的。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