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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指教啊，上校先生？”董成等着屈诚到身边，又继续迈步走。
位于山丘顶部的神殿，从神殿大厅外的小空场到地面，共分三层，每层都有数百级台阶。
“你是在取笑我吗，中校？”屈诚像是尾巴上系了铃铛的猫，充满不必要的警觉。
“没有，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我只是为你的火线晋升感到遗憾。”董成一脚踢飞了一块台阶上的石子，“将军阁下是想让你死在前线。”
银河联邦军队中，陆军的团长通常都是中校，只有牺牲在前线的团长，才会在死后被追赠为上校。如果基于作战要求，一名团长需要临时指挥其他几个团，通常会在上校军衔之外，另行任命他为临时师部执行官。
屈诚也明白董成话中的意思，师长蓝元少将没有让他担任师部执行官，几乎就是在明示，要求他在“重返巨人花园”作战中战死。
“没关系，人们常说，死亡是对军人最好的报偿。”屈诚说道，他示意董成跟着他，“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想跟你私下谈谈。”
董成点了点头，与屈诚一起在第二层石台上转弯，绕过两根石台残骸，它们是在先前占领此地的战斗中被摧毁的。
在神殿侧面阴影中的区域，屈诚开口说道：“我觉得参谋长的作战计划有问题。我们在正面的三个团，重叠的部分太多了，而在侧翼，只有你的一个团，又显得太薄弱了。这让我想起了上一次对叛军的围攻的功亏一篑。”
董成参与了与原木护卫上一次围攻相关的战斗，以率领恶业的机动部队从天而降，切断了金加仑鸿沟上的最后一座大桥。那次战斗正面战场的围攻结果，说功亏一篑有点夸张，但的确没能达到全歼叛军的预期。
“作战会议的时候，你应该提出来。”董成说道，“现在才说不是有点太晚了吗，计划已经变成命令了。”
屈诚在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别提会议了，师部的人听进去任何意见，每次都是这样，我提出意见，被驳回，战斗结束证明我是对的，每次都是这样。”
他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望着董成的目光像石头一样硬：“只要战斗还没有开始，一切都不算晚，中校。”
第25章 私改计划
行星地面真的好像哈哈镜构成的迷宫，每个人都在展现自己不同的一面。看似顽石一样的屈诚，也并非不懂变通，他将责任放在首位，而不是死板的遵守上级的全部命令。
“你是想要绕过师部的决定，改变作战安排？真是个大胆的想法。”董成提出自己的假想，“你准备把弱柳团的交给我一部分，来加强侧翼的兵力？”
屈诚很干脆承认，说道：“你猜的没错，我是有类似的打算，不过，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我想把整个弱柳团都转移到侧翼。”
董成紧跟着屈诚的提议：“你是准备把正面变成佯攻，侧翼作为真正的攻击点？”
如此一来，实际战斗将完全和作战会议的计划相反。也许真的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屈诚点了点头：“你觉得怎么样，林昭中校？”
董成并不急于下结论，他并非经验丰富的宿将，也自认不是无师自通的军事天才。他有一些指挥机动部队的经验，可也明白，机动部队和陆军的作战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机动部队在攻击和防御两端，都有陆军无法企及的精良装备，人员更是百里挑一，他们承担的往往类似四两拨千斤的任务，类似攻击战略要点、对敌方首领进行斩首、在亚空间海战中对敌方主力舰进行跳帮战等等，可以在全宇宙各个地方作战。
而陆军在人数上拥有巨大的优势，主要负责正面战线和长时间的战斗，以行星大气圈内为主要战场，行星归顺战和保卫战，都是陆军的主要舞台。
权衡之后，董成对屈诚说道：“在知道更加详细的具体计划前，我可没办法做出判断。参谋长的计划也许有漏洞，但足够的完备和详细，每个团的任务都清晰明确，如果你没有更好的替代计划，我有什么理由支撑你那个疯狂的想法呢，上校？不按作战计划，擅自行动，即便取得了一定战果，战斗一定会被问责的，上校。到时候咱们两个肯定要上军事法庭，你也许不怕的，我可没那么大胆，上校。”
董成一口一个“上校”，仿佛是提醒屈诚，他要死在战场的命运。没办法，他问的是林昭，不是董成，林昭必须这样回答。
听到董成的话，屈诚低声怒吼，像是被激怒的狮子，一把揪住董成的衣领：“你觉得我是在拉垫背的吗？”
董成看着红着眼的屈诚，不为所动，继续按自己的步调说道：“易地而处，你觉得自己会这么容易被说服吗？要打动我，让跟着你一起疯狂，至少需要拿出一份比参谋长那份，更加合理的作战计划。我们是军人，又不是律师，靠的不是嘴上功夫，而是打仗的真本事。”
屈诚手上的力气弱了几分，他说道：“在参谋长布置的时候，我也同时在构思我的计划，在会议结束前，有了大概的雏形。”
他松开了手，在手腕上的传感器上按了几下，给董成发送了一份文件：“就是这份，你可以看看其中包含的东西，算不算打仗的真本事。”
“还有一件事情，我们可能才更需要考虑清楚。”董成在接收完屈诚的计划后说道，“我们都没有贝因都人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动军队。你的团一离开阵地，师部可能就知道了，然后你会被直接免职或者枪毙。”
“贝因都人没有那么神奇，他们只是善于挖地道，所谓奇袭和逃脱，多半是通过地道。”屈诚说道，董成的话让他产生了疑惑，可灵言能力干扰了他的判断，“你糊涂了吗？咱们师从来不直接处死任何人，师部只会把犯罪的士兵和军官送去做苦役。”
陆军占领的地区，大部分有贝因都人生活过的地方，都会发现大量连接地下建筑的地道。骄杨团驻扎的河谷地区，就有很多地下储物室或水站，是贝因都人挖掘的，朱尔丝的医务室也在地下。
但董成亲眼见过贝因都先知，先知的灵能至今还时时困扰着他，他并不认为贝因都人的奇袭，只是依靠地下通道，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相比之下，董成对屈诚所说的另外一件事更有兴趣，林昭的资料中可没有相关的讯息，让他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我当然知道师里的规矩，只是习惯说法而已。”董成急忙补充，又加强了干扰屈诚思维的灵能，“从新兵训练开始，说得就是随风飘和吃枪子，也没学过什么干苦役之类的东西。”
“说的也是，这地方和我过去待的地方完全不同。”屈诚算是接受了董成的解释，“在调过到原木护卫之前，我在霜冻行星海拉海姆，最冷的一季，我们一个连最后就活了七个人。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在那边打仗都比这里舒服得多。”
在董成的精神干扰下，屈诚也多了一些感慨：“这里有太多的事情，让人无法理解。贝因都人的魔法，师部的苦役，无法离开的战线，太多了。”
董成的直觉告诉他，每一种反常里，都可能大有文章。
贝因都人的先知具有强大灵能，可以召唤风暴和触手怪物，还能直接攻击人的精神。
不让任何一名原木护卫的士兵离开，也可能不仅仅是由于师长蓝元的骄傲。
而苦役，他决定再冒一次险，再问问看：“不知道师部把那些人送到什么地方做苦役去了？”
董成留意着屈诚的表情，这一次，屈诚同样表象出了困惑的神情。弱柳团的团长说道：“我也不知道，师里的宪兵把人从各个部队带走，交给参谋长孙益，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早先的时候有传闻，行星地下埋着宝藏，或者类似的有价值的矿物，师长把那些苦役犯统统赶去给他挖宝了。后来，类似的传闻就没什么人在提了。”
可能是传播的人都被干掉了，董成猜测着，若果真如此的话，到真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董成以为和屈诚的对话，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却没想到，新晋陆军上校突然又问了一句。
“我听说你的团丢了一名军医。”
第26章 错位的身份
屈诚说的应该是阿卡丽，朱尔丝伪装的军医。董成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传出去的，不过那并不是什么秘密。可董成不明白，她的失踪和屈诚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有联系，屈诚刚刚说的一切的真实性，恐怕又要打折扣了。董成真有点恨透了此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我也是刚刚才听说。我没带她去骨头镇，当夜，我也没在镇子上见过她。她没有交通工具，不可能从河谷走到骨头镇。”董成选择四平八稳的说辞，“我几乎整晚都和一名海军中校，布莱克·卡奥斯，那个死在袭击中的后勤主管，还有你的前任团长封茜在一起。”
屈诚没对董成的说法提出什么疑议，只是平静的告诉他：“弱柳团除了团长外，还丢了两名中尉和一辆瓢虫。”
“你是说他们可能一起偷偷溜出去了，然后死在了那里？”董成嘴上说着，心里却不相信朱尔丝会那么容易死。他更不愿意相信她和别人一起跑去寻欢，哪怕是为了调查，他也不愿意她那么做。
“昨天晚上，我检查了防线，所有人，除了团长，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那两名中尉也在，我的人没你那么散漫。”屈诚把脸拉了下来，他对自己的工作和职责看得很重，甚至能为此在会议上顶撞师长蓝元，“他们快天亮换防后才消失的，有人说他们开车向着骄杨团的防区去了。”
“不是夜里，而是早上吗？”董成说，“你是怀疑，他们三个的失踪有关联，想让我找找他们？”
“稍后我会给你一些关于他们的资料。”屈诚说道，“作战就要开始了，我只希望他们不会弄出什么大乱子。”
弱柳团的新团长不喜欢那两名中尉，董成判断，屈诚在谈及两名军官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厌恶。他说道：“我会安排人员在附近找找看，如果他们在我的团出现过，也许会有人看见。除了我的团，他们还会去哪里？”
“山区，悲恸山区。”那个词是屈诚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接着他又说了半句话，“他们对团长和她宣讲的叛军故事都很痴迷，而昨天晚上封茜去了骨头镇……”
屈诚似乎在暗示董成，封茜就是贝因都人的渗透者？
“她现在失踪了，也许死在镇子上。我和她谈了一晚上，也觉得她说得挺有趣。”在发现真相前，董成可不想让推测占据自己的大脑，“她不像个军人，不知道是怎么当上团长的。”
“她是师长请来的专家，少将阁下希望能了解敌人的一切，可那位专家本身可能走火入魔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屈诚准备结束这次对话了，“时间有限，我们必须回去准备了。”
“你说的没错，上校先生。我们分开走了吧。”
两人相互点点头，屈诚走回正面走台阶，而董成则翻过了两道不到半米的矮围墙，从侧面辅路离开了神殿。他事先发出了信号，让韩越和他幸运的瓢虫等在了那里。
整个行动似乎变了味道，以死者的身份潜入，未能有所发现，却先卷入入了一场战斗。
朱尔丝的失踪让董成像是被放逐到荒岛一样，在这颗沙漠覆盖的行星上孤立无援。
以林昭的身份指挥一个机械化团，不知道这样的经历，能否用于竞争太空将军的资历，董成苦中作乐的想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