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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们应该先考虑凶手的动机,吉尔菲艾斯。如果把所有的可能性还原为单一动机的话,你说那会是什么?”
“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对吧?”
在这种情况下,吉尔菲艾斯不需要下任何断言,只需提供莱因哈特思考的线索就行了。金发少年点点头,浓密的前发随着轻轻晃动。
“没错,就像战争一样。要不就积极的争取胜利,要不就退一步守住现状,也就是攻击的动机和防卫的动机。”
吉尔菲艾斯没有打断他的话,专心地聆听。
“或许我们应该把复仇的动机也列人考虑。广意来说,这也算是一种防卫性的动机……”
说到这里莱因哈特突然中断谈话,陷入沉思,随即又咋了咋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派我们来调查这个案子了!吉尔菲艾斯。”
“为什么?”
“为了让嫌犯放松警戒。”
“喔喔……”
吉尔菲艾斯会意地点点头。
当初校长得知宪兵队派两名十几岁的小伙子负责这件杀人案时,显得极为不悦。莱因哈特到校那天,校长还抱怨说宪兵队根本没有把这个案子当一回事……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就只有等犯人自己露出马脚了。
Ⅳ
四月二十八日,这天是被害人卡尔。冯。莱弗艾森举行葬礼的日子。下葬地点选在罗伊斐林墓园。虽然仪式进行的时候还不到太阳下山的时刻,但是天空却阴沉沉的一片,厚厚的云层仿佛承受不住重量似地越压越低。以视觉来说,时间好象加快了两个小时。以皮肤的触觉来说,简直就像倒退了一个月。前来参加丧礼的人回家后大概都要吃感冒药吧。
“……这件意外真是令人遗憾……”
耳边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证明了情报管制的确收到极大的效果。尽管天色灰暗,仪式也沉重的令人快喘不过气,但是致悼词的学生代表——学年首席墨利斯。冯。哈森仍然以无懈可击的态度,朗诵着无懈可击的追悼文章。悼词的内容千篇一律、毫无个性可言,不过也找不出值得诟病的破绽。当学年首席和已故友人的父亲握手时那种形式美的极致表现,让参与丧礼的女士们都不禁嘶嘶吸泣,以帕拭泪。
仪式结束后,莱因哈特上前向死者的父亲表示哀悼之意。
“令公子的事真是令人遗憾,莱弗艾森上校。”
虽然官阶相同,不过莱弗艾森足足比莱因哈特年长三十多岁,而且不久即将退役。关于这次的意外,校长已经跟他说明了原委,他也知道菜因哈特是宪兵队派来的调查人员。尽管内心悲痛万分,但他还是恭敬地向莱因哈特回礼。
“真是辛苦你了,请你务必查出真凶,予以严惩。”
“这是当然的了,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给令公子一个公道。”
莱因哈特毫不做作地表达负责的态度。不过基于职务上的关系,他必须要求痛失爱子的父亲不要对外公开这是一桩杀人事件。笃实的莱弗艾森上校立即毅然地表明立场,“我知道,因为这关系到帝国军幼年学校的名誉”。听到这样的回答,莱因哈特不禁对自己的立场和这位父亲顺从的态度感到痛恨。被支配者的宽容只会助长支配者的气焰,让他们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吉尔菲艾斯听了莱因哈特满腹的怨气后,微笑地安抚他的情绪。
“莱因哈特,您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这件事不能怪他呀。”
莱因哈特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头发。
“说的也是,他并没错。帝国的人民经历了将近五个世纪的精神奴役,不、应该说是家畜对待,自然而然就养成习惯了。说起来他也是牺牲者之一,我实在不该怪他。”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绝对不当单方面的牺牲者。正在思索着的时候,他发觉吉尔菲艾斯的视线一直盯着站在前面不远的学年首席哈森身上。吉尔菲艾斯也注意到莱因哈特狐疑的眼光。
“我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种感觉就好象牙缝里塞了蔬菜的叶子。”
“那的确很不舒服。”
莱因哈特露出一脸感同身受的表情。
“算了,反正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就专心办案吧。虽然丧礼花去我们不少时间,但我想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
不过,这回莱因哈特的猜测出现了数亿分之一的误差。当他们回到幼年学校后,便收到一封从吉格林蒂皇后皇家医院寄来的录影带信件。一旁的吉尔菲艾斯看到信件内容后,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帝国骑士赛巴司提恩。冯。缪杰尔阁下于帝国历四八四年四月二八日一九时四○分,病逝于本院特别医疗大楼。死因是肝硬化。本院虽尽一切力量挽回缪杰尔阁下的生命,但是他送来本院时已经为时已晚。”
莱因哈特面无表情的看着宣告父亲死亡的画面。医院方面一再强调父亲的死是因为疏于对自己身体的管理,但这对莱因哈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无言地凝视着录影带画面,突然觉得肩膀上增加了些许的重量。莱因哈特轻轻拍着吉尔菲艾斯搭在他肩上的手。
“放心吧,吉尔菲艾斯。我会去参加丧礼,我可不想挨我姊姊的骂呢。”
他极力想挤出一丝笑容,但中途还是放弃了。过去种种不愉快的回忆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莱因哈特父子感情不睦的事吉尔菲艾斯早就知情。不过莱因哈特对父亲的憎恨也不是毫无理由。七年前,他的姊姊安妮罗杰被送进皇帝的后官时,赛巴司提恩收下了皇帝馈赠的五十万帝国马克。虽然那笔钱名义上是治装费,事实上却是贩卖人口的酬金。对莱因哈特来说,不管是买的人或卖的人都是万恶不赦的罪犯。他的父亲和皇帝都是共犯。而把这种公然的人口贩卖视为理所当然的社会体制,以及默许这种事的人民的心态,都是莱因哈特发誓要铲除的恶习。
四月三○日这天是帝国骑士赛巴司提思。冯。缪杰尔举行丧礼的日子,仪式简单而隆重。参加仪式的人虽多,但都不是来替赛巴司提恩致哀,而是忙着向安妮罗杰摇尾巴,真正来凭悼死者的恐怕一个也没有。
赛巴司提恩的灵枢被安放在十四年前亡故的爱妻克拉里贝儿。冯。缪杰尔旁边。他安息的墓园是安妮罗杰出钱买下的,虽称不上气派,不过格调高雅、空间也不小。另外,赛巴司提恩虽然对儿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他生前把所有的家当全部挥霍殆尽,没有留下任何资产。
安妮罗杰一身素净的黑衣,黑纱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站在她身旁的莱因哈特则是望着天空,视线冰冷不带感情。而吉尔菲艾斯一直等到仪式结束,才有机会向安妮罗杰问安。
“安妮罗杰夫人,如果您在官延里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请尽管告诉莱因哈特跟我,这样或许您会觉得舒坦一点……”
“谢谢你,吉尔菲艾斯。”
安妮罗杰轻微而颤抖的声音,像清泉般地渗进吉尔菲艾斯的心扉。
“真的非常谢谢你……”
这时,一阵令人厌烦的杂音打断了她的声音。
“格里华德伯爵夫人,抱歉打断您的谈话。是这样的,陛下要您今天晚上跟他一起去欣赏歌剧。开演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所以请您准备起驾回宫。”
说的也是。安妮罗杰现在的身份是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的宠妃——格里华德伯爵夫人。而他只是一名区区的上尉,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实在太大了。站在安妮罗杰身旁的宫廷内侍仿佛是在提醒吉尔菲艾斯注意自己的身份。无处倾诉的相思顿时化成了对高登巴姆王朝的憎恨。但是不一会见,他的思绪又被现实的光景拉回。他看着安妮罗杰在宫廷内侍的护卫下坐上一辆黑色骄车离开。
以前吉尔菲艾斯曾听人说过,赛巴司提思。冯。缪杰尔生前曾婉拒皇室赐予的男爵封号。但这毕竟只是谣言,是真是假很难说。就算是事实,或许卖女求荣的污名让他羞于接受,或者他想用拒绝的方式表达为自己辩护的立场。究竟是哪一种,连吉尔菲艾斯也不敢断言。不过另一种说法是,赛巴司提思主动向皇室申请男爵的封号,结果遭到驳回。莱因哈特似乎比较相信后者的说法。
在吉尔菲艾斯的印象中,莱因哈特的父亲似乎都和嗅觉脱离不了关系。赛巴司提思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不论何时身上总是散发着浓重的酒臭。至少在吉尔菲艾斯的记忆里他一直是醉醺醺的样子,几乎没有例外。或许,他只是借酒装疯吧。
“天底下把女儿卖给皇帝和大官的人不计其数,为什么莱因哈特这家伙却偏偏只怪我一个人!”
的确,卖女求荣的人确实多的不胜枚举。但是莱因哈特的父亲只有他一个,而且把安妮罗杰卖给皇帝的也是他。在这种推卸不掉的身份下,他也只有承受莱因哈特负面的感情了。
突然,吉尔菲艾斯感到似乎有个力量压在他的肩上。他不需回头就可以感觉到莱因哈特金黄色的头发和金黄色的怒气。没想到强夺者和被强夺者之间的界线竟然是如此清晰可见。
“莱因哈特。”
吉尔菲艾斯这个时候也只能说这么多了。金发少年按着好友的肩膀,那对苍冰色的眼眸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笑意。
“总算结束了……”
莱因哈特端丽的唇形像化了冰一般,绽露出开朗的笑睿。
“姊姊和我终于解脱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靠我们的努力了,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吉尔菲艾斯!”
Ⅴ
赛巴司提思。冯。缪杰尔的葬礼结束后,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正赶回幼年学校的途中,原本阴靡的天空抛弃了贵妇人的衿持,开始歇斯底里的闹脾气。厚厚的雨云从地平线那端迅速飘来,阵阵狂风像要展示它强大肺功能似地呼啸着。不一会儿功夫,天空便渐哩哗啦地下起大雨来,路上的车子顿时陷人窒碍难行的困境。
春天的雨势虽然短暂,却一点也不温顺。在天体运行法则面前,静静地喘息着的自然,仿佛把它所有的热情全部倾注在即将到来的复活日一般。莱因哈特非常了解这一点,因为他自己正是这样。
回到学校后,更凛冽的强风正等着他们。校园里发生了第二宗杀人案件。死者同样是最高年级的学生,约翰。哥德霍尔特。冯。贝鲁兹。他的成绩是仅次于哈森,排名全学年第二的优等生。
“我人在这里,凶手竟然还敢犯案!”
莱因哈特压抑不住满腔怒火,狠狠地用拳头锤打墙壁。吉尔菲艾斯没有情绪化的反应,反而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因为这个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他的怒气因此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凶手是故意趁你不在的时候犯案的,我们是防不胜防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命案再次发生,我也有责任哪!”
杀人现场是一间盟洗室,室内全部铺上了磁砖,天花板和墙壁是乳白色系列,地板则是绿色。溅到墙上的血迹几乎都已经擦拭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奇怪的是,地板的血渍只有大略地擦过,甚至原本没有沾血的部分也留有擦拭的痕迹。这个情况倒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你负责调查本校的命案,如今一案未破,又发生新的命案,真是令人遗憾。”
校长室里,修提加校长看着年轻的金发少年,眼神流露着责备的目光。莱因哈特没有为自己辩护。其实最应该负责的应该是校长。他去参加葬礼的这段时间,校园内的治安本来就该由校内的纠察队负责才对。尽管菜因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