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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很快开始了。先上场的是一位男歌手,主持人说是京城来的当红歌星,杨登科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暗怪自己孤陋寡闻。歌还不错,虽是哑着嗓子模仿腾格尔,却还真不乏腾格尔遗风。之后是男女对唱,还有伴舞,中间还夹杂些搞笑小品,有一个模仿潘长江又吼又蹦的,几可以假乱真了。气氛挺热闹,却与艳字没沾边。钟鼎文似猜出了杨登科的想法,附在他耳边道:“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果然越到后面,歌舞小姐身上的遮拦便越少,腿腰暴露,酥胸半裸,动作也更挑逗更煽情。钟鼎文对杨登科笑笑,说:“怎么样?”杨登科觉得这也没什么,电视里的裸露程度并没比这低多少,说:“并不怎么样嘛。”
话音没落,台上台下忽然灯光全熄,黑暗中主持人说要推出今晚最艳最色的狂星,请有心脏病的客人趁早退场,出了意外本歌厅概不负责。当然没人退场,座中之客看来都是有见识的,猛烈地鼓起掌来,尖厉的叫喊声和口哨声随之而起。钟鼎文伸手在杨登科肩上拍了拍,说:“老弟,你可要给我扛住哟。”
突然间,灯光像霹雳一样一闪,猛的亮了,舞台正中立着一个肌肤雪白高大性感的女郎,身上几乎什么都没穿,只胸脯和大腿间象征性挂了根布条。杨登科有些身不由己,死死盯住女郎两只抖颤着的气球一样的大乳房,那直直的目光不由得让人想起惯于夜间出行的狼来。杨登科脑袋胀胀的,全身的毛细血管似乎都张开了,怎么也收缩不回去。女郎在台上扭腰摆臀地转了两三圈,再回到舞台中间,一边张开两腿大幅度地往前耸动着,翘挺着,一边装模作样地长呻短唤起来。
将这种风流动作反复重复数次后,女郎忽然一蹦一跳弹到了台下,随便抓了个客人,拖到台上跟她配合。其实更应说是交合,两人嗷嗷乱叫着,纠缠在一起,极其夸张地模仿着那种下流得不能再下流的动作,只差没来真格的了。台下自然又是一阵大呼小叫,鬼哭狼嚎的,整个歌厅都成了屠宰场,快要被掀翻了。
刚才的客人下台后,女郎在台上来回疯了一会,又蹦到了台下。一蹦一蹦就蹦到了杨登科前面,那夹杂着粗重的汗水味和香水味的女人气息向杨登科扑面而来。杨登科早已是心惊肉跳,无法自控了。像是看中了杨登科的心事似的,女郎淫笑着,靠到杨登科怀里,用那硕大的乳房往杨登科身上蹭着,说:“哥哥,你喜不喜欢?”
杨登科早就唇焦口燥,喉咙生烟,哪里还说得出话?斜眼盯着那对连乳头都历历在目的大乳房,恨不得伸出双手,将它们捧到手心,低下头去猛吮几口。女郎用那带钩的眼睛瞟着杨登科,像看透了他的意图,自己双手托起两只大乳房,往杨登科嘴边送,邪恶地笑道:“想么?想你就来呀!摸也好,亲也好,随你便,本小姐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哟。不过摸一摸,一千多;亲一亲,要美金。先生美金在哪?我先看看?”
说着就做着去掏杨登科身上口袋的样子,手往下一滑,插到了杨登科两腿间。杨登科早就斗志昂扬了,还不被女郎逮个正着?她狠狠一捏,淫笑道:“先生真是个硬汉子!”然后扔下杨登科,蹦回到了台上,又给台下留下一阵爆笑。
此后女郎还表演了些什么,杨登科已经不太清楚了,他全身像是接受了全麻注射,早就迷迷糊糊,云里雾里,不知天高地厚了。钟鼎文见杨登科这个鸟样,捂嘴笑笑,伸手在他热汗淋漓的额上一抚,拿了茶几上的餐纸,塞到他手上。杨登科拿着餐纸,却不知该做什么,仍然痴着,回不过神来。
节目结束后,两人回到车上,杨登科还在心跳不已。钟鼎文说:“那小姐怎么样?过瘾吧?”杨登科惊魂甫定,说:“她也太大胆了。”钟鼎文说:“我跟海天娱乐城的顾老板关系挺熟,要不要我给你开间房子,叫顾老板把那性感女郎给你送去?台费小费都由我支付。”
杨登科知道钟鼎文是开玩笑的,但他还真是心痒痒的,暗生了这样的念头。女郎那硕大鼓胀的乳房和雪白的大腿又浮现在他脑袋里,杨登科窃想,如果真跟这样的女人睡上一个晚上,那比转什么干,登什么科,岂不过瘾得多?
这么胡思乱想着,杨登科捏住方向盘下面的车钥匙,开始扭动起来。可怎么也使不上劲,手老打滑。原来手心手指全是汗水,没法使上劲。钟鼎文一旁笑道:“别不好意思嘛,都是男人,还是能理解的。我还保证你的安全,绝对不会让你出事。你只开句口,我这就给顾老板打电话。”说着还真拿出手机,要揿顾老板的号码。
杨登科这时已捞了挡风玻璃下抹车窗的抹布,在手上擦了几把,这才捏紧钥匙,将马达打响了。钟鼎文一只手往下压压,说:“等等,马上就要打通了。”杨登科说:“去你妈的!”将车开上了大路。
先送钟鼎文回派出所。要下车时,钟鼎文望着杨登科,说:“你现在开口还不为迟,那性感女郎估计还没被人包走。”杨登科说:“你到底还下不下车?”钟鼎文这才推开车门,往外伸出一只脚去。却又扭转脑袋,说:“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杨登科说:“今晚你是怎么啦,这么婆婆妈妈的?”
钟鼎文说:“那个性感女郎是个人妖。”
杨登科眼前一花,仿佛大脑供血不足似的。只听钟鼎文又说道:“不过那不是泰国的人妖,是内地自产自销的第一代人妖。”
杨登科没理钟鼎文,无声地骂了一句娘,将车开走了。不知怎么的,他感到很不自在,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又像是吃进一只苍蝇,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污染了,只想往外呕吐。却又没法呕吐出来,堵得心里直发慌。
此后的好多天里,杨登科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人妖,还是非常难受。那是一种的确让人无法接受的变态,尤其是在你不知底细的情况下,以一种最能煽起情欲的形式出现在你面前。
十二
不过还有让杨登科受不了的,那就是此后几天局里的变故。
杨登科记得这天开着面包车一进传达室大门,就觉得局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人们神情怪异,这里一伙那里一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开始杨登科也不怎么在意,出了面包车就往司机班走。
就在杨登科快进司机班的时候,大门外进来一部小车,杨登科熟悉车号,是种子公司的魏经理的车子。那些聚在一起的人们就停止了议论,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向刚从车上走下来的魏经理扫去。魏经理顾不了这些,哐上车门,急匆匆上了楼。看样子是去找康局长的,他每次到局里来只找一把手,别的人都没放在眼里。
司机班里只胡国干一个人,正歪在椅子里打盹,嘴角拖着长长的涎水,鼾声一阵高一阵低,像是牛叫。杨登科无声地笑了。却不是笑胡国干的睡相,而是忽然想起老郭说过的胡国干将红旗开到了路边的田里,竟然人车无损的话来。杨登科觉得这样的水平确实不配给领导开车,康局长那句也许会考虑坐坐奥迪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杨登科脸上的神往还没有完全收回去,吴卫东进来了。顾不得跟杨登科打声招呼,吴卫东上前就在胡国干的肩上猛拍一掌,说:“醒醒,快醒醒。”胡国干兀地惊醒过来,张着满是涎水的大嘴巴,迷迷糊糊望着吴卫东,像是不认识他似的。吴卫东说:“康局长有急事,已经下楼了。”胡国干这才抬了衣袖,将嘴巴一抹,站起来,尾随吴卫东出了司机班。
杨登科朝门外瞟去,果然康局长和魏经理已经出了楼道,向各自的小车走去。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僵硬,像是老婆上了人家的床一样。
两部小车一前一后开走后,坪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杨登科的目光在康局长的车子刚泊过的空地里停滞了好一会。也不知他们到底有什么急事,这么急匆匆的。
接下来的两天里,奥迪的影子老在杨登科眼前晃着。他是设想开了奥迪后,康局长也许真的会坐自己的车,有些激动难抑。激动过后,杨登科脑壳里忽然冒出陈老局长的影子来。为了能开上奥迪,杨登科的心思都用在了康局长身上,好久没去看望陈老局长了。一旦给康局长开了车,恐怕就难得有自己的时间了,杨登科过去给领导开过专车,是有这方面的经验的。何况陈老局长和康局长是对头,以后再往陈局长那里跑,多少有些不太那个。
这天晚饭后,杨登科腋下夹着两条精白沙香烟,也不开车,怕太惹眼,是打的去的陈老局长家。陈老局长有些不冷不热的。杨登科知道是自己久不登门,多有得罪,一边把烟轻轻放到桌上,一边说些经常出车在外,没时间来看望老领导的话。
陈局长将桌上杨登科送的精白沙扒开,拿了已经开了包的平装白沙,往嘴里叼了一支。陈局长一向喜欢白沙烟,只不过在位时进贡的人多,抽的大多是极品白沙,再差也得是精装白沙。退下来后,再没人进贡,只能自己掏钱买平装白沙了,一下子跌了好几个档次。
见陈老局长要抽烟,杨登科忙捞过桌上的打火机,啪一声打燃了,递到他前面。杨登科知道这是陈老局长在位时养成的习惯,一有什么重要指示,并不急于发表,而是先叼上一支烟,猛吸两口,以酝酿情绪,调动思维,然后再从容道来。杨登科暗自揣摩,今天陈老局长也许又有什么重要指示要对自己发了。下台后,再没有人愿意听他发指示,今天杨登科送机会上门,陈老局长哪里肯轻易放过?
杨登科一点没猜错。只见陈老局长点上烟,两腮一收,深吸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身子往沙发里靠了靠,悠然说道:“郭师傅要退休了吧?”杨登科说:“开始办手续了。”陈老局长说:“据说康局长打算让你去开奥迪?”杨登科说:“也许吧,那台破面包车再没法上路了。”陈老局长说:“康局长是不是想坐奥迪?”
杨登科有些惊讶。康局长那句也许会坐坐奥迪的话,杨登科只跟老郭透露过,再没跟第三个人说过,陈老局长怎么会知道康局长的想法呢?
陈老局长瞥一眼杨登科,大概是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笑道:“康局长刚开始坐红旗时,我就知道他迟早会改变主意的。”杨登科又不懂了,说:“那是为什么?”陈老局长说:“他放着奥迪不坐,是怕奥迪给他带来背运,而觉得红旗吉利。可红旗究竟比不得奥迪,加上胡国干的车技不怎么样,听说不久前还大模大样把红旗开到了路边的稻田里,所以康局长早就动了放弃红旗坐奥迪的念头。”
陈老局长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啊。这大概是一些退下来后的老领导的共同特点了,杨登科不免暗暗感叹起来。陈老局长又说道:“康局长选择你是明智的。康局长心里非常清楚,你的技术好,各方面素质明显比胡国干他们高,过去康局长还把你当成我的人,自从你帮他从市书法展览会上弄了个头奖回来后,他便完全改变了对你的看法。”
杨登科脸上烫烫的了,像是做了天大的对不起陈老局长的事。陈老局长是康局长搞下来的,两人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你杨登科原来是陈老局长的人,现在摇身一变,就忽然变成康局长的人了,这跟甫志高有什么不同?杨登科不由得想起一个叫做“贰臣”的词来,那是旧戏剧里骂那些卖主求荣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