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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戴维的前途,漫不经心地问问他在那几个重要的日子里的活动。同时西摩还有机会看看书架上的书。其中大多数书籍与法律有关,但是关于鬼神怪事和宗教的书籍也足足占了书架的一格。
戴维·马奇在开始30分钟左右言谈举止十分正常;他热心回答问题,为起居室杂乱无章而抱歉,还奉上咖啡。接着西摩注意到他突然变了。他似乎要与两位警察拉开距离;他的头向一边仰着,好像谛听什么东西的声响或附近的人谈话。在回答一个关于他的爱好以及在牛津大学的活动的问题时,戴维突然说:“她们说,你们是来这里找她们的。”他的声调变得像说梦话似的那么单调。
“谁说的?”西摩意识到戴维可以用肯定的话简单回答。
“神的使者说的。还没有把他们收集齐呢——这是你知道的。爱色斯①说,必须至少有6个。可是我才收集到5个。”
①埃及神话中专管生育与繁殖的女神。——译者
“戴维,爱色斯常常和你谈话吗?”西摩对埃及神话很感兴趣,因而对其内容也颇为熟悉。爱色斯也许是古代埃及人所崇拜的最重要的女神。在戴维的神鬼怪事和宗教的书籍中,西摩至少看见4本是关于鬼神崇拜和古代埃及人的书籍。
“这是光荣的事,是莫大的荣幸。如果她差遣你,你也知道这是莫大的荣幸。”西摩写道,这时戴维已处于阴魂附体似的状态。“爱色斯,万物之母,各种原素的始祖,一切时间之源,爱色里斯之妹兼妻,通过我替你们创造的神的使者说话。”
西摩在纸上写的字迹很潦草,他承认这些话似乎是神智错乱的人相当戏剧性的胡言乱语。他在报告中写道:“戴维的声音似乎变了,好像学着别人说话似的,腔调完全不同了。这是我平生在一个人身上所目睹的最令人震惊的变化。他的面孔似乎也变了。我感到不寒而栗。而鲍尔斯探警后来则说,他感到房间里似乎有个令人害怕的鬼魅和我们在一起似的。”
“她通过神的使者说话。她说使者已经足够了。她说我负责掌管这些使者。”戴维·马奇完全被这种稀奇古怪的信仰蒙蔽了。“这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们已经异口同声地说话了。”
主持人西摩在报告中补充道:“在他看来,我们相信他说的话是非常重要的。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但不是在法律或司法意义上的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这是一个人宣布他做了要求他做的事情。”
马奇接着说道:“我做了她要求我做的一切。她们是经过我十分仔细挑选的,都是肤色白皙的白人妇女。我按爱色斯的建议向她们表示爱慕,也正如她对我所说的那样,在准确的时间和恰当的环境下使她们每一个作出牺牲。我向你们保证,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话做的,因为她是生命之母。她只通过神的使者说话话。她通过她们说,你们将把我抓走。”
“好了,戴维。”西摩意识到他正在发抖。“她们现在在哪儿?”
“她们很安全。我把她们保存得很安全。”
“那么我们该去看看她们了。”
几个头颅分别装在很大的宽口瓶——密封的大玻璃瓶内,泡在甲醛溶液里;几个头颅在甲醛溶液里载沉载浮,被锯得参差不齐,令人惊心怵目的脖子流出的血把头颅染成了粉红色。锯痕斑斑的皮肤像飞翔着的蝴蝶一样一张一合,造成了栩栩如生、令人心悸的感觉。密封的大玻璃瓶显然按一定次序放在戴维·马奇的厨房内一个很大的电冰箱里。两个放在上层;一个放在中间一层;还有两个放在最下层。
马奇还在电冰箱的门上安了两把很大的挂锁;他把门打开时,几个头颅都在上下浮动;她们的头发在甲醛溶液里散乱地飘浮起来;她们那无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既惊讶又恐怖;被锯得参差不齐、令人惊骇的脖子下的粉红色疤痕浮了起来,在冰箱内的灯光映照下发出神秘的荧光。
“跟他们谈谈吧!”马奇对着那些头颅喁喁细语地说,他说话时的腔调洋溢着自鸣得意。“她们说起话来总是温言细语的,岂不妙载?”
探警鲍尔斯听了他的话不禁恶心呕吐;侦探主持人西摩有一个旁注说,此后一段时间里他晚上总是做恶梦。
对戴维·马奇的审判虽然轰动一时,但并没有把一切细节公之于众。他说自己神态失常的辩解非常有力,而且得到了辩护律师和检察院的证实,因此只披露了简单明了的事实。当然报纸根据受害者的朋友的谈话或根据戴维父母家里的园丁和厨师提供的鸡零狗碎的材料报道了一些骗人的故事——但这些骗人的故事是在正式裁决戴维有罪但神志失常、被判“女王陛下开恩予以拘留”之后才报道的。所谓“女王陛下开恩予以拘留”是因神志失常犯罪而终生加上九十九年禁闭在一个公共机构里的英国说法。
对戴维的审判可以说是虎头蛇尾。惨无人道的谋杀以及戴维·马奇的被发现使其它一切黯然失色。生动的描述在邦德心里引起了非常强烈的震动,使他浑身战栗;他抬起头向上望,惊奇地发现他自己竟坐在瑞士这家恰人的旅馆里,其他旅客的欢声笑语在他周围回荡。这份冗长的报告他花了近半个钟头才读完。尽管报告写得毫无夸饰而且心平气和,但是这个侦探主持人已把一切厌恶和震惊的情绪表达出来了。几秒钟之前他还觉得他与马奇和电冰箱一起在厨房里,注视着飘浮在厚厚的透明的大玻璃瓶里的五颗人头。
现在他怔怔地盯着弗莉克那催眠似地把他吸引过去的绿色眼睛,仿佛她的眼睛是要把他淹没的旋涡。接着他摇了摇头,使自己从这种感觉中解脱出来,才看见她凝视着自己,好像他自己的恐惧感正在传染给她似的。恐惧感像静电一样在他们彼此之间传导着。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她给他倒咖啡。“喝浓咖啡吗?”她问道。
“要放一点糖。”他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西摩侦探心平气和的报告具有一股令人心潮翻滚的威力,好像一股早已忘却的力量回来影响着自己的思想和行动一样。“这就是受害者的哥哥?”他问道,好像是问自己似的。
“读一读精神病医生不得不说的话吧!这是决定性的事实;这也是劳拉不得不掩盖这件事的一个原因。”
他伸出手去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咖啡,接着说:“我想精神病医生的结论连看也不必看了。”邦德对精神病医生的才能一贯抱着怀疑态度。
“好吧,那就让我们猜一猜他们要说什么!”他微笑着,竭力使弗莉克又看到他的幽默感。“我想像得到,他们所提到的最重要的辩解之一是,戴维·马奇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对神秘的东西怀着不良的兴趣。对吧?”
她点点头。“他对埃及神话开始时只是作为一种爱好,是无害的,也是没有教育意义的。但日渐长大,他开始相信,关于宇宙的真理只有在古埃及才能找到。他的父母发现他还只有16岁时就在花园里建了一座神坛,对爱色斯顶礼膜拜。他们为此而忧虑。”
“我不是在扮演歇洛克·富尔摩斯。”他淡淡地笑了一声,几乎毫无幽默感。“不过,我下一个推测是,他的母亲具有专断独行的个性,她的意志在马奇家就是法律,不仅戴维而且他的妹妹劳拉都受到他们母亲这种性格的影响——这事对我们至关重要,原因就在于此。”
“对!两名精神病医生花了很长时间追溯研究戴维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马奇夫人似乎是个严厉执行纪律的人。她还患有一点宗教狂热症。劳拉的哥哥被捕的时候劳拉才15岁或16岁,但是所受的心灵创伤十分深,因为当时她母亲在宗教事务上已完全控制了她。马奇夫人是个身体力行的虔诚的基督教徒,但做什么事情都爱走极端。马奇家的星期天就像倒退到维多利亚时代一样,早晚做礼拜,读《圣经》或其它有价值的书,在早晚这两个时刻之间不许做游戏,不许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我想,小戴维总是给他的每个受害者讲同样的故事。”邦德若有所思地翘起头。
“讲哪个故事?”
“讲他父亲年老多病,他的母亲去世了。我知道这是他对第二个姑娘——布里奇特·贝拉米说过的。”
“这一点他承认。他似乎真的认为他的母亲去世了。”
“讲得通。精神病医生对他有什么帮助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在精神病医院里他们对他有没有帮助?”
“他们诊断他患有一系列综合症。他似乎是个非常不健康的混合体,一个巫婆所能咒出来的一切最严重的精神方面的病症——狂郁症、精神病症、歇斯底里症、精神变态症的混合体。他们用麻醉剂控制了他一个时期,但是他始终保持理智。他度过了几个漫长的显得完全正常、逗人喜欢、热情友好的阶段——我的意思是每次几个月。接着,晴天一声霹雳,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
“又要杀人?”
“据说是这样。他曾试图谋杀另一个合住在一起的人,而且还曾经有一次袭击一个护士,险些把她杀死。”
“唔!从所有这些看来,你认为劳拉也受到影响?”
“我看不出这种影响她怎么避免得了。有个精神病医生和劳拉的父亲相处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得出结论,他心理严重失衡。这对配偶的整个情况都充满了危险。一个迷信宗教,独断专横的母亲加上一个软弱、精神不稳定的父亲,其结果是,他们生育了一个妖魔。这就使人们很想知道,他们生出的两个孩子会不会都是妖魔。”
“我们姑且认为劳拉·马奇心理不平衡吧!她在本案里是个受害者,因此,当我们调查她被谋杀一案时,我们必须考虑她可能有的心理状态。”他又淡淡一笑,深含讽刺意味地说道:“她的同事现在一定忙于各种各样的工作而忙得一塌糊涂了。举行种种咨询会议啦,对负责劳拉的常规审查的人进行调查啦,如此这般忙得不可开交了。这样的事对稍为认真一点的人是不会发生的。”
他抬起头望着弗莉克,发现她的眼睛里还深藏着害怕的神色。他拍一拍放在他膝上的厚厚的卷宗说道:“这东西真的把你吓得魂不附体了,是不是?”
“害怕得难以用言语形容,在山上勘查犯罪现场时我就怔怔忡忡。这个故事太恐怖了,我着实害怕。詹姆斯,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各自所在的局究竟是怎么想的,竟派我们上那儿去进行秘密调查,就连检查劳拉的遗物我都心跳肉颤。”
“警察没有把遗物搬走吗?”
“劳拉在因特拉肯的维多利亚…少女峰旅馆住过的房间还保持着他们最初找到它时的原样,这是他们为我们做的一件好事。”
“他们什么东西都没移动过吗?”
“他们说是这样的。当然,当你跟警察打交道时谁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房间已贴上了封条。旅馆的主人正盼着我们去呢。但是,自从读过这些材料以后,这却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她停了一下,把手伸到头发上,叉开手指再次梳弄着秀发。“詹姆斯,我们能否呆在这儿过夜?推迟到明天再去,怎么样?”她莞尔一笑,目光也倏忽生辉。她的用心是再明白不过的。“这儿天气多好,又没有鬼。我们还可以彼此温存一番!”
几乎有30秒钟两人没有说话。
“如果这是你的心里话,我们在因特拉肯照样可以温存一番,弗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