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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宁只觉得自己连腿都有点发软,虽然刚刚一团漆黑她看不分明,但那个黑影的确让她想起某种东西——
就像在荒田村的饿鬼田里看到的那个烂泥和死人组成的庞然大物,华老师只称呼它为“聚合体”。
她在那时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见过什么类似的东西,只是更可怕,更让人毛骨悚然——现在她无比肯定那就是刚刚看到的黑影,什么都可能会错,只有这种打从心底里透出来的恐惧她不会弄错。
——小豪就是被那个东西带走了?
桑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牧文心一起回到华公馆,她满脑子胡思乱想了各种小豪的遭遇,不过至少他现在看起来还挺活蹦乱跳的。
因为是擅自带了牧文心回来,桑宁也没好意思再跟华先生要另外一个房间,先把牧文心安顿在自己房间里才去找他说明情况。
好在华先生是不介意这些小事的,对于桑宁的先斩后奏也没有表示出不高兴,顶着那张娃娃脸语气却跟个和蔼长辈似的对她说:“你都在这里住下了,就别太拘谨,带朋友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郑重其事的。平时也可以多叫几个同学回来玩没关系的——人老了,就爱看家里热热闹闹的。”
华先生是没什么意见,倒是一上楼却又看见华玉盏身姿修长地靠在他自己房间门口,衬衣闲散的穿在身上扣子开到胸口露出隐约的胸线,半冷不热却又媚态横生的问:“你怎么把她弄回来了?”
牧文心就在桑宁房间里休息,她不好在走廊上跟华玉盏扯太多,赶紧推着他进他的房间,关上门——
华玉盏眉头微挑地看着自己钻进一个发情期临近的妖怪的房间还后知后觉得连门都关上的桑宁,迟钝成这样她也算空前绝后了。
桑宁是单线思考生物,她脑子里装着其他事就顾不上感受华玉盏奔放的荷尔蒙了,急急的对华玉盏说:“华老师,我看到小豪了!”
她把今天去了宿舍楼的事情跟华玉盏说了,难得还没有忘记补充去宿舍之前在商店街发生的事。
“华老师,那真的是小豪!可是我为什么会在宿舍看到他?宿舍连着的是什么地方?”
华玉盏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她,那目光让桑宁的脑子一下子通透了那么一丁点儿——那里是桑园?
小豪在桑园里。
“看起来‘守园人’已经发现他们抓到的人不是真正的接班人了,它们也跟那些鬼怪一起找来了。”
“它们?守园人不是曾经领养我的爷爷吗?”
“他只是其中一个。就像桑园的形已经不在神却还留存着,你爷爷作为最后一任守园人从世间消失之后也就被桑园一起吞并,跟历任的守园人一起成失去自我为了它的一部分。可以说整个桑园就是一个活着的牢笼,只是它不会思考,只凭本能做事。”
“那个追着小豪的东西,就是历任守园人成为死灵后的聚合体?”
桑宁会搞不明白,到底谁才算是囚犯呢?被关在桑园的是那些鬼怪,可是它的看守人也同样到死都无法逃离——在生时只能一辈子守着园子,死了就被桑园所吞噬成为它的一部分,像那些被困在其中的鬼怪一样永生永世不能离开。
桑园困住了鬼怪,也困住了桑家的子孙,这大概是桑家的祖先在设置这个困妖宅时所完全没有料到的。
“它们发觉了桑小豪不是它们要找的接班人,但他同样也是桑家的血脉所以它们也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所以它们一边追着桑小豪一边循着鬼怪的触须想来找你,就在无意间连同了两个空间。看来桑小豪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适应的还不错,既然他还活蹦乱跳的也就不用太担心,我们得先把学校里那些东西解决了,不然阴气继续这么堆积下去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乱摊子了。”
私心来说桑宁更希望能先解决桑小豪的事,但理智一点她也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来找她的,因为她一个人把学校里搞的一团乱就不好了。
“那我怎么做?全部都用玻璃弹珠关起来吗?”
“没有那么容易。”华玉盏掂量着缓缓说:“你抓到的那些都是些杂鱼小鬼,不过是年岁老些,但既然现在就能从桑园里逃出来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宿舍那些可不一样,那都是些逃不出来的鬼怪从缝隙里送出来探查的触须,无形无质,用空间是困不住的。又不能直接在这里清理掉,那等于在告诉它们的本体你就在触须被消灭的地方。
再说那些小鬼在桑园里被困了那么多年,乍一来到这个人类当道的社会里必然正小心谨慎的在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下子被你抓了几只之后其他的就更不敢轻易露面。我们得先想办法把他们引到能让他们安心现身的环境里,再一下子全部解决掉。”
“可是,什么环境能让它们安心现身呢……”
桑宁自言自语似的问着,突然脑子里一亮——鬼怪自然在鬼怪的世界里最能够安心!
华玉盏悠悠叹一口气说:“看来又该出去走走了——只是又要调课,不知道其他的老师是不是要抗议了。”
在决定了再次出行之后桑宁反而觉得安心下来了,大概她相信华老师一定可以找到办法解决的。
人一放松,看着华玉盏那闲闲瞅着她的模样就有点微窘——他双手环在胸前斜靠着写字台,那双弧度优美的细长双眼像是打了一层柔光,她很确信这并不是有意的勾引可看起来就是那么媚眼如丝。
“那个,我先回房去看看文心怎么样了……”
桑宁微微僵硬地想要转身离开,还没碰到房门手就突然被华玉盏从身后伸来的手握住,身后贴近的气息不像平时那样清洌洌的,带了点灼热的温度让她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
温热的大手覆盖着她的手,华玉盏稍稍低头靠在她耳边,呼吸擦过耳廓,带起耳廓一片细小的颤栗。
“别太相信牧文心。”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放开她,面对桑宁转头疑惑的目光他只是重新环起双臂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借着这个充满了自律感的动作以防自己把她再拖回来。
桑宁心跳未平,小心地打开房门,然后逃似的蹦出了他的房间。
她窜进自己的房间里砰地关上门,靠在门口平缓了一下呼吸,然而一抬眼却见床上空空如也,只留下牧文心曾经躺过的痕迹。
她本以为牧文心已经睡着了呢,四处瞅瞅见她不在房间里,只能离开房间来找。
桑宁并不太相信华玉盏的话——虽然不是不相信他,但要她怀疑牧文心那不是很奇怪吗,文心是她的室友,自从她回到大学之后一直都那么照顾她,而且她只是个普通人,跟那些灵异的事情并没有关系。
牧文心是醒来之后看她不在于是上厕所了?或者找水喝?
桑宁下楼去找,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之后本想找管家先生问问看,却无意间发现华玉龙卧房对面的门虚掩着。她仿佛从那半开的门中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扇门在她印象中从没有打开过,甚至华老师给她介绍这个房子的时候都没有提起,那应该是属于不该踏足的部分。
但那虚掩门缝里的人影,她觉得似乎是牧文心。
桑宁赶紧走过去想在被人发现之前把牧文心拉出来,她在门口轻轻喊了两声“文心”,但牧文心却毫无反应,只是直愣愣的站在门里。
桑宁无奈之下只能推门进去,屋里很暗,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只在天花板四角吊着精美但不怎么实用的小小水晶灯,让整个房间几乎都处在暗影和水晶折射的光线下,有点像是一个虚幻的空间。
“文心,我们快出去了!”
桑宁伸手一拉牧文心,她呆滞的转身,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看起来就像在梦游一般。
而这时桑宁看到了牧文心面前,摆在屋子正中间的一个长形木箱,确切的说是一具棺材。而这具棺材还不是空的,里面安安静静的摆放着一具骨架。
桑宁头皮微微麻了麻,把这种东西摆在家里可不是什么好爱好。
她希望自己不是窥探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秘密,连忙拉着牧文心要退出去,牧文心脚下却纹丝不动,身子又转回去,失焦的双眼映着那具骨架,眼底沉淀着久远的哀伤,好像那是她失去的爱人。
桑宁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牧文心从那间房间里拖出来,紧紧的关好房门,当做自己没有来过也什么都不曾看到。
牧文心被她拖回房间按到床上之后就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醒来之后也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好像这真的只是一次梦游中无意识的闯入。
☆、第一课时
华公馆里的白骨骷髅那段小小的插曲除了桑宁没有人知道,就连牧文心本人也不知道。
她睡醒之后似乎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还在跟桑宁说:我居然梦见一具骷髅在我眼前直晃。
桑宁什么都没敢说,虽然牧文心一个学考古的对骷髅什么的也不会太大惊小怪;可是要让她知道华老师家里不明原因的藏了一具骷髅;这事儿看起来还是怪怪的。
所以休息之后精神恢复了不少的牧文心只把那当成一个梦,还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随后也就忘了。
但是她忘了桑宁忘不了,她没处说也没处问,于是那具骷髅变成在她脑袋里直晃,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到了出发的那一天——
那一天清早学校门口绝对算得上壮观,桑宁从来也不知道二十来号人可以显得这么拥挤和嘈杂,其他学生脸上那种兴奋和跃跃欲试倒让桑宁他们想起了第一次出行的那个早晨。
这一次他们共计学生二十人;老师两人;司机一人;连乘坐的长途车都换成了大一号的巴士。
因为华老师一早就要提前到学校来安排车辆;桑宁和牧文心是跟着曲小路一起来的;刚一抵达就感受到了一道道不友好的目光——
桑宁好像不需要太意外,谁都知道她是住在华老师家包吃住的助手,而且还一当了助手就高调得连课都不来上,早就有不少人私下议论纷纷。尤其在华老师这么的“特殊”的时期,她想不成为众矢之的都难。
而牧文心也没比她好多少,她根本就不是民俗专业的,虽然也有选修历史民俗的课程,成绩也比他们这些专业学生还要好得多,但外人就是外人,一个外人却占了专业里的名额跟着一起来,自然让人横看不顺竖看不爽。
但她跟桑宁这个软包子有一点不同,毕竟是历史系女神级的人物,人往那里一站男生们就把那点意见抛在脑后,女生们则根本敢怒也不敢言。
看到桑宁会表现出高兴而迎过来的也只有体验课的几个老成员了,倪倩一凑过来就说:“桑宁你别管她们说什么,一大清早就跟乡下人进城似的叽叽喳喳没个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包子!”
她一撩长发,充分展现出一副经验老手的优越感。
——在她们之中一向添麻烦找事拖后腿的倪倩居然也有在别人面前展现优越的一天。
桑宁注意到她今天不但一身新买的粉红色绒面修身运动衫套装,头发也像是刚去美发店重新拉直过,脸上还化了妆,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孟思敏憋着笑压低声努努嘴对桑宁说:“你就让她得瑟吧,她的天敌也在呢,这回可劲儿的‘扬眉吐气’呢。”
桑宁顺着孟思敏努嘴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班上的胡雪雯。
桑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