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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紧握着拳,指节“格格”直响,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他不断地一下又一下地发出嚎叫声,叫声之中充满了悲痛,他像是要在这样的叫声之中,把他心中的伤痛都迸发出来。
原振侠也不禁被这种情形哧得怔呆了半分钟,也来不及放好电话听筒,扑过去,厉声问:“你干什么?”
鲁大发面肉抽搐着,随着他面肉的抖动,汗珠子迸散开来,洒在原振侠的衣服上,衣服上立时出现了一点一点的湿痕。
不论原振侠怎么呼喝。怎样撼动他的身子,他仍然这样叫着,不到五分钟,他的声音显然嘶哑了下来,原振侠知道,他再这样叫下去,声带很快就会撕裂,以后可能再也发不了声!
可是原振侠却无法制止他,他一直在叫着,那种嚎叫声,虽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听得人毛发直竖!
为了制止鲁大发再这样叫下去,原振侠也狼狈得一身是汗,最后,在重重掌扣了他两下,而他仍然一无所觉之后,原振侠喘着气,把一盆冷水,向着他兜头淋了下去。
这一下收了效,鲁大发停止了嚎叫,急速地喘着气,然后,身子开始蜷缩,缩成一团,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仍然在连续不断地发出伤心欲绝的呜咽声。
原振侠吁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着鲁大发,鲁大发全身湿透,一半是由于刚给淋了一大盆水,一半是由于他流的汗,他蜷缩着身子在不住发着抖,又过了至少有十分钟,才见他慢慢抬起头来,口唇发着抖,然后,才发出了嘶哑之极的声音:“我……见到了她,她……她……”
原振侠的心中,甚至有了一种厌恶感,就算再爱一个女人,像鲁大发那样,也实在太过分了,所以他的神态十分冷漠:“你已经说过了!”
鲁大发十分艰难地道:“不,不……我不是说今天……清早……在海滩边看到……她,而是……刚才,刚才我看……到了她!”
原振侠陡然一怔,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感到,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他想起了才进门来时鲁大发的那种怪异神态,失声道:“你是说……刚才……刚才你的灵魂,离开了你的身体?”
鲁大发抽噎着:“我猜……是这样,不然,我怎么能够……看得到她……我不但看到了她……而且也看到她在受什么样的痛苦,她……她……”
鲁大发讲到这里,陡然发出了“嗷”的一下惨叫,痛哭起来。
像鲁大发这样一个英俊挺拔的大男人,哭得这样伤心,那真是不多见的情景,原振侠皱着眉,思绪紊乱之至。灵魂离开肉体这种异像,竟然就在他的眼前发生,真是不可思议之至!
鲁大发一面哭,一面还在抽抽噎噎他说话:“我……忽然渴睡起来,在将要睡着之前,我忽然想到,人人都有灵魂,我自然也有,如果灵魂离开身体,可以……”
鲁大发在服食了四颗镇静剂之后,身体上的生理现象,是迅速进入了睡眠状态,可是他是那样焦切地想知道玉宝的处境,他的脑部开始了异常的活动,他想到了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不能离体?如果能够的话,应该像玉宝在他身边出现一样,他也可以在玉宝的身边出现!
这是极其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是一想到这一点,这个想法,如同大群野马在原野上奔驰一样,再也无法停止。
他变得什么也不想。在迷迷糊的半睡状态之中,脑部的活动,除了想自己到玉宝的身边之外,什么也不想,而且这个愿望,是那样热切,他已经把自己的整个生命注入了这个愿望之中。
药力继续发挥,他觉得自己的神智愈来愈是迷糊,可是那一点信念却又愈来愈强,终于,他失去了知觉,可是在失去知觉的同时,另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也立刻产生,他竟然感到了无比的清醒,而且,在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了他自己!
他真的看到了他自己,看到他自己躺着,一动也不动,可是神情极痛苦,那种静态的痛苦,使得他不愿意再看自己,而意愿才起,他就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在黑暗之中,有着各种各样难以形容、他从来也未曾听到过的声音,他十分清楚地知道:目的达到了,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一阵极度的兴奋,使他想看看自己的灵魂究竟是怎样的,可是却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他感到自己有一个身体存在,可是那个身体躺在沙发上,这时,他的身体不和他在一起,灵魂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却又可以感到外界的一切。
这实在太奇妙了,他不断在想着:玉宝!玉宝!
十四
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他听到了一阵哀号声,那种哀号声才一入耳之间,并不强烈,可是倾刻之间,就变得撕心裂肺,而且,他一听就听出,那是他的玉宝在哀号。
他大声叫了起来:“玉宝,你在哪里?”
可是他的叫声,他也只能“感得到”,而不是像有身体的时候一样“听得到”。
他叫了好几声,突然,像是舞台上的灯光由明而暗一样,逐渐地,他可以看到一些什么了。他先看到一张极大的床,床上有一个人正在缓缓扭动着,哀号声正自床上传出来。
渐渐地,更明亮,他看得更清楚,看到那张床的一切,装饰华丽之极,有四道金光灿烂的链子扣住了床上那人的手腕和脚踝,床上是一个肌肤雪一样白、滑柔如丝的裸体的女人,她遍体是汗,以致她的乌黑的长发,全都紧贴在她美丽的胴体之上。
床上被金链扣住了手腕和脚踝的美女,身子在缓缓扭动着,发出惊心动魄的哀号声,由于金链的羁绊,她身子扭动的幅度,不能太大,可是仅仅是这样的扭动,由于这胴体是如此动人,也已经是极度的美艳。
这样的一个美女,为什么要发出哀号声呢?鲁大发有点不明白。
他想离那张床近一些,可是却发现自己无法接近——他这时根本没有身体,不能用自己的脚来移动,但总有点方法可以移动的吧,然而又偏偏不是,他被固定在一个地方,一动也不能动,那地方恰好可以使他清楚地看到那张床和床上的美女。
他甚至无法说出自己离那张床究竟有多远,反正可以清楚看到就是了,情形就像在夜晚仰视星空一样,一颗一颗的星星,历历可数,就在眼前,但是有谁确切知道自己离哪一颗星星有多远呢?
突然之间,哀号声停止,床上的美女陡然坐了起来。由于她手腕上扣着链子,她并不能完全坐直身子,只是挣扎着抬起上身来。
当她这样子的时候,长发披散开来,鲁大发看到了她的脸。
玉宝!他的玉宝!
玉宝全然像是一头被捆绑起来。将要受到屠宰的小动物一样,在她美丽的眼睛之中,充满了恐惧和哀伤,她的视线转向一侧,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她的身子在发着抖,挺耸的双乳和红艳的乳头也在微微颤动。
看她的情形,还想把自己的身子紧缩起来,但是她却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她的足踝上也扣着金链,她不但不能缩起身子来,而且一双修长柔白的大腿也不能并拢,只好张开着。
看到这种情景,鲁大发已经不能忍受之极,他大声叫着,勉力想使自己接近玉宝,好帮她扯脱扣住她的金链。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连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而且,他和玉宝之间的距离,简直是无穷大,他连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总是在原来的位置,和玉宝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
他感到自己开始碎裂——那是一种比肉体碎裂更痛苦的感觉。灵魂是没有形体的,没有形体,拿什么来碎裂呢?但是只要在感觉上感到碎裂,也就真正有了碎裂的那种痛楚。
他已经感到难以忍受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他感到了毁灭——不是毁灭,一切毁灭了,倒也罢了,他感到的是自己被愤怒、羞辱、痛苦、绝望、无助等在挤压、在磨辗,把他辗成了粉,颗颗小得不能再小的粉,但是在每一粒微尘一样的粉未之中,却又充满了可以令字膨胀的痛苦!
他看到,一个穿着用金链织成的锦袍的男人,走近床边,这男人,自然就是玉宝恐惧的由来,玉宝的视线本来是向着那男人出现的方向的,但当男人来到床边,她就紧紧闭上了眼睛,自她的咽喉之中迸出了低沉的、可怕的哀呜声。
奇怪的是,鲁大发没有一下子看清那男人的面孔,当他看到那男人时,那男人己经来到了床边,背对着他。他看到那男人卸下了锦袍,裸露了身体,那是极魁伟强壮的男人身体,背上的肌肉,一块块突起,肤色黝黑。鲁大发感到自己发起抖来,他仍然在发出连他自己也听不到的叫声。
然后,他看到那男人伸手出来,抚弄着玉宝的脸,抚弄着玉宝美丽的的胴体,然后,是玉宝的哀告声,根本听不清她在哀告什么,或许,是由于她根本知道哀告也没有用,可是为了自己悲惨的遭遇,又不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来,所以才有这样哀切的声音发出来。
而那个男人,显然十分欣赏玉宝这时的神态,发出了粗豪的笑声来,强壮的身体和粗大的手掌,毫不停留地在玉宝的身上活动。
那是土王!
鲁大发看到的是,土王和他的妃子在他的寝宫中。
一切不是全很正常吗?土王和他美丽的妃子在寝宫之中亲热,有什么不对头呢?可是在鲁大发而言,那是他的末日,是世界的末日,是宇宙的末日!
他不要看了,不想看了,他不要听了,不想听了!
可是他却仍然看着、听着,玉宝雪白柔滑的身体在颤抖,每一个抖动的震幅,鲁大发就感到自己像是在被碎裂,二化为四,四化为八,一下子时间,他就成了粉未,成了无数粉未!
他要挣扎着大叫,他用尽他全部生命大叫,终于,突然地,他听到了自己的嚎叫声,一下子又一下子的嚎叫声,眼前的一切也消失了,没有土王,没有玉宝,只是一片模糊,而在一片模糊之中,他逐渐看到了原振侠,可是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在发出嚎叫声来。
刚才看到的情景是如此令他震动,他根本没有去想一想自己的灵魂又回到身体中来了,他只是叫着,直到一大盆冷水向他兜头淋了下来,他才止住了嚎叫声,大口喘着气。
可是刚才看到的情景,却仍然像毒蛇一样,一口口地啃啮着他的心,令得他的心头,鲜血在一滴滴地向外淌,那种要命的刺痛,使他的身子紧缩成一团,使他号哭。
原振侠耐心听鲁大发断续抽噎他说着,叹了一声:“我只能承认,你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
鲁大发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不是梦,我知道是我的灵魂离开了身体,到了玉宝的身边!”
原振侠闷哼着:“如果你到了寝宫之中,土王和玉宝也看见你了?”
鲁大发面上肌肉抽搐:“我当时尽了一切努力要扑上去,可是始终距离不变,我只能看着……我算是什么!自己心爱的女人要受这样的蹂躏,我只能看着!”
鲁大发陡然叫了起来:“这才可怕!”
原振侠只能这样安慰他:“这个月之内,事情应该可以解决了,你必须耐心等最后时日的过去!”
鲁大发喃喃地道:“本来……十年那么长都过去了,可是那时,一点也不存希望,我现在有了指望不同,唉,等一天,真比等一年还长,黄将军究竟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你能讲给我听吗?”
原振侠心想,鲁大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