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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迎春看着李元芳,沉吟着说:“如此说来,关于动机,梅某便有两个答案。一个就是刚才的谋财说。另一个嘛,应该是仇杀。梅某说了,沈庭放暗中做了许多恶事,仇家肯定不少。虽然沈庭放刻意隐居,但总有可能被人发现踪迹,杀上门来。”李元芳摇头:“如果是仇杀,何必拿那些典籍?而且还把书房翻得这么乱,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梅迎春一愣:“这倒也是。如此看来,还是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更大,但这个凶手好像未能达到目的。”
李元芳突然双眉一耸:“如果没有达到目的?凶手会不会再来?!”话音未落,他已经像箭一般窜出了房门,却猛地看到阿珺站在面前,赶紧停下身形。
阿珺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麻衣,呆呆地站在后院正中,浑身上下落满雪花,脸被冻得通红,显然站了有一会儿了。李元芳还未及开口,阿珺先自朝他微微欠身:“李先生,你们勘察完了吗?我是不是可以去为我爹爹净身换衣?”说着,两行清泪慢慢落下。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五章:新年 (4)
李元芳犹豫了一下,便朝阿珺点点头。梅迎春和狄景辉也闻声来到门前,阿珺对三人轻声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在堂屋里。我……去给爹爹收拾。”梅迎春忙问:“要帮忙吗?”阿珺点头:“梅先生,请帮我将爹爹放到里屋床上。”
梅迎春随阿珺进了屋,李元芳朝狄景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沿着雪地上的足迹向后墙根搜寻而去。绕过柴房,狄景辉指着前面叫道:“就
是这里,我撞上那个人!”李元芳定睛查看,地上的足迹果然由两条汇集后杂成一片,随后又分别向前院和后墙根而去。
李元芳凝神盯着雪地,天空中依然雪花飘飞,早晨的阳光却十分强烈,映得雪地熠熠闪光,颇为耀眼。狄景辉也眯起眼睛左看右看,什么都没发现,他揉了揉脖子正打算走人,李元芳突然往前一探身,从雪地里拿起样东西来。
狄景辉定睛一瞧,居然是把小刀,忙问:“咦?怎么有把刀在这里?难道是?!”李元芳沉吟着道:“不清楚。这刀看样子只是普通人家厨房里用的刀具,而且刀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不像是凶器。”狄景辉思索道:“是啊,你方才不也说,凶器应该是把剪刀嘛,不是这种刀……难道是阿珺自己不小心掉落在这里的?”李元芳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将刀裹起,站起身来道:“等会儿问问她吧。”
二人继续循着足迹来到后墙根下,这院墙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足迹通往的墙上,积雪被扒下大片,露出黑色的泥灰,显然有人不久前刚从此处翻越而出。
李元芳扭头对狄景辉道:“我跟出去看看。你去找梅兄和阿珺吧,给他们帮帮忙。如果梅兄出去找‘墨风’,你务必要留在院中,不能光让阿珺、老大娘和斌儿他们几个单独留下,我怕不安全。”狄景辉点头:“你放心吧。”
李元芳纵身一跃站上墙头。四下看看,墙外赤地茫茫,整片雪地上连条道路都找不到,唯有两行歪歪扭扭的足迹,异常显著地呈现在雪地之上。
李元芳自墙头跳下,顺着足迹亦步亦趋地前行。一边走,一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仔细搜索着足迹周边的雪地,试图发现些蛛丝马迹。走了很久,眼睛被白色的雪地晃得生疼,依然一无所获。正在失望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了个小小的土坡,李元芳跟随着足迹绕到小土坡后,背风之处的新雪覆盖不多,足迹比别处越发鲜明,更令他惊喜的是,就在这足迹的四周,散落着不少书籍和卷册,半埋半掩在新雪之下,书页被风吹得连连掀动。
李元芳从地上捡起两本书籍翻开,这书一看就是有年头的,纸张发脆发黄,上面的字体更是古怪难辨,他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又接着捡起剩余的书册,全是差不多的古体旧书,只有少数两本还勉强能看个似懂非懂,可以断定,这些书籍肯定是些珍藏的古书,和他方才在沈庭放的书房中所看到的那些书籍属于一类。
李元芳撕下衣服下摆,打成个简单的包袱,将地上的书籍装裹好。站在原地,他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看起来,那个凶手逃窜到此时,才想起来要检视一番从沈庭放处顺手牵羊取来的书籍,显然这些典籍没有令他产生丝毫兴趣,只让他倍感累赘,于是就干脆全部丢弃在此。从凶手的这个行动来看,他去沈庭放处绝对不是为了那些收藏。那么,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莫非真的是仇杀?可他杀人也杀得太草率太不坚决了。或者就是要找什么东西,慌乱之下却没有找到……
李元芳摸了摸揣在怀中的那柄小刀。虽然还需要找阿珺确认,但他其实并不相信这柄刀具是阿珺丢弃在院落中的。最大的可能,仍然是凶手慌不择路地逃跑时,与狄景辉撞在一处,掉落了这把他原来准备充当凶器的刀。但问题是,为什么他没有用这把刀杀人呢?小刀上没有丝毫血迹,在沈庭放身上捅出若干伤口的却是柄剪刀,难道这凶手随身带着两把凶器?李元芳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连贯了,他努力想模仿狄仁杰的方式来做些推理,可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更重要的是,这桩案子中的某些细节令他从内心深处感到莫名的恐惧,使他害怕去做进一步的探索,害怕发现其中的真相。
寒风拂面,李元芳努力清醒头脑,足迹依然在向前延伸,还需要继续追踪。往前是些连绵的小土坡,足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似乎也在寻找前进的方向。李元芳继续以之前的方式,紧盯着足迹,微弓下腰,边走边搜索,可惜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翻过一个较大的山坡,绕过几片稀稀落落的枯树林,面前出现了条狭窄的官道,官道的另一侧,便是漫延不绝的高大山脉。
足迹进入官道后,和往来的车辙混杂在一起,再也无法辨认。李元芳挑选了近旁的一座山岗,疾步登上岗顶,从上往下眺望,远远地可以看出,这条官道的一端连接着黄河岸,另一头通向座孤零零的关隘,沿途分出岔道,通往附近的村庄。李元芳在心中默默思量,那座关隘应该就是阿珺口中的金城关了。他转回身向自己的来路望去,白茫茫的原野上,疮疤似地点缀着几片树林,高高低低的小山坡次第连接,目力所及之处,根本看不见半点人烟。沈庭放的那座宅院将踪迹深藏在这万里萧瑟的荒芜景致之中,沿官道从黄河到金城关之间往来的人们,完全不可能想象到,在原野的深处,还有一户神秘的人家。
李元芳知道,今次的追踪只能到此结束了。这时他才发现背痛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扶着身边的一快山石,他决定坐下休息片刻。整理着思绪,李元芳再一次问自己,沈庭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样一个绝境隐居?他到底在干什么,又在害怕什么?阿珺,这个温柔可亲的姑娘,怎么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生活下来?现在沈庭放死了,只剩下阿珺一个人,她又该何去何从?
第一卷:暗夜迷情 第五章:新年 (5)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李元芳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循声望去,果然,就在山岗之下站立着一匹高头骏马,正轮番蹬踏着四蹄仰天长啸。“墨风!”李元芳喜出望外地惊呼一声,连跑带跳地跃下山坡,赶到‘墨风’身前。
看见李元芳,‘墨风’好像也认出了他,一个劲地打起响鼻。李元芳激动地上下打量着它,却见这骏马在风雪中傲然挺立,威风凛凛,完全看不出曾面对过生命危险。李元芳伸手轻捋它黑亮的鬃毛,口中喃喃道:“真是匹神马!你是怎么爬上黄河岸的?啊?好样的?”‘墨风’伏下脑袋,蹭蹭他的脸颊,竟好像是在和自己的主人亲热。
李元芳的心头一热,想也没想就翻身跃上马背,揪牢缰绳,轻轻拍了拍‘墨风’的身子:“咱们回去!”‘墨风’抬头嘶鸣一声,便在雪地上跑起来。起初似乎还对雪地心有余悸,跑得小心翼翼,慢慢地就自信起来,越跑越快,风驰电掣般地往前飞奔,转眼便回到了沈宅的院墙之外。
回到沈宅,李元芳却并未见到梅迎春,他果然一早就出去寻找‘墨风’了,还要去金城关内的镇甸为沈庭放订做棺材。阿珺已经在后堂里布置起个简单的灵堂,在那里守起灵来。他们在黄河岸边救下的大娘好了很多,已能下床,看到沈宅里出了事,倒也不再吵着要走,主动留下帮忙,现在正在厨房里带着韩斌给大家准备午饭。反倒落下个狄景辉无所事事,从沈庭放的书柜里拿来本书胡乱看着,打发时间。
李元芳拴好‘墨风’,看它开始惬意地啃起草料,便往后院而来。正堂的门敞开着,书桌被移到一旁,条案的正中置放了香炉,香炉后面的一块木牌上书‘先父沈庭放之位’,算是个简易的灵位。阿珺全身素缟,在灵位前垂头而坐。
李元芳跨入房门,在灵位前稍停片刻,刚转过身来,阿珺已站在他的面前。李元芳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安慰道:“阿珺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阿珺点头,随之凄然一笑:“李先生,方才狄先生说你出去追查线索了,你……找到什么了吗?”
李元芳示意阿珺坐下,自己也坐在她的对面。他首先让阿珺看了那柄小刀,不出所料,阿珺肯定地说从没见过这把刀。李元芳又打开带回来的包袱,将书籍一本本递给阿珺察看,确实都是沈庭放书房失落的书,而且一本不少。阿珺含泪谢过,正要将书收起来,李元芳阻止道:“阿珺,关于这些书,我还有一个问题。”
阿珺询问地看着李元芳,李元芳轻抚其中的一本书,指着书籍处问阿珺:“阿珺,你看,这里有个铜扣,你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吗?”阿珺低着头回答:“是,这是用来镶嵌铭牌的。”“什么铭牌?”“就是藏书人家族姓氏的铭牌,用来表征书籍的拥有者。”李元芳问:“阿珺,为什么沈老伯这些书上的铭牌都没有了?是原本就如此吗?”“原本如此。”
李元芳想了想,又问:“阿珺姑娘,沈老伯的其他藏书在什么地方,可以给我看看吗?”阿珺点头称是,随即掀开左边墙上的帷帘,将李元芳让进去。李元芳之前看过,这间屋子的窗户被黑色油纸封得密不透风,屋中胡乱堆放着几个柜子和箱笼,像是个杂物间。阿珺点亮小桌子上的蜡烛,从腰间摸出串钥匙,打开其中的一个箱笼,掀开箱子盖,只见里面装着满满一箱笼的书。李元芳随便拿了本书翻翻,和书房里陈列的那些书籍差不多,书籍的铜扣处也一律是空的,没有铭牌。阿珺低声道:“这间屋子里所存放的便是我爹爹全部的收藏。箱子里,柜子里,全都是。”李元芳点头:“这些书梅兄都看过吗?”“只看过一部分。梅先生住的一个月,我爹爹把很多书都搬到书房里给他看,但还是有些依然锁在这里。”
杂物间里黑黢黢的,只有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阿珺的面容半遮在阴影之中,脸上泪痕斑驳,越发显得凄楚无助。李元芳在心中深深地叹息着,决心把上午在山岗顶上所考虑的事情和盘托出。他低下头,尽量语气柔和地问:“阿珺,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人害死了沈老伯?”阿珺摇摇头,沉默不语。
李元芳又问:“你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