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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我心碎地叫她的名字,可她似乎听不到我的声音,像个没有灵魂的水晶娃娃,双目无神,脸色苍白,靠坐在那儿,对一切都没有了知觉。“苗苗……”困难地前倾上身,我使劲伸上手去摇晃她的身体,再叫,一只手拦在了我身前。
“没有用的,她受刺激太大,一时回不过魂来。”老医师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忍,“这么年轻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事,换谁都承受不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含泪看着苗苗,就像面对着镜子,我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突然,她无神的瞳孔有了一丝反应,缓缓地扭动脖子,视线越过我,朝门外某处望去。顺着她的目光所及,是一棵老树,离医务室不远,树下空落落的,几片枯黄的树叶在与风嬉戏,不时掀起一些尘土,飞扬在空气中。
没有,那什么也没有,我奇怪地刚想转头,就在刹那,一个黑影扫过眼角,急切地想要捉住,再望过去,依然是那棵快要腐朽的树。
“她来了……”苗苗轻如吐丝的声音在我耳边荡开,惊疑地回过头去,正对上她唇角那一丝诡异地浅笑。
“谁来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疑问还没有过脑就已经脱口而出。
“我去看看。”墨年沉声说完大步流星往树下走去,看样子,他也开始质疑自己的眼睛,我们每一个人都开始对自己所知产生怀疑。
“她来了……她要来接我了……”苗苗语速平缓,发自内心的笑声让人由头寒到脚。
我再次回过头去,望向那棵树,墨年已经来到树下,抬头往上望去……他自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又四下张望,不放过任何角落,甚至连天上飞过的一只小鸟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墨年!”我惊叫出声,挪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我怎么可能站得起来?无助地跌坐在轮椅上,我手指着他,另一手紧紧抓住轮子,激动得不能自已。
墨年听到我的叫声,又看见我的动作,飞快回过头去,他就站在那棵树的正前方,我看见了……我看见她,她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两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晃呀晃……披头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凌乱如枯草的发间隐隐露出尖尖的下巴,红色的下巴,黏稠的血吧嗒、吧嗒直往下滴,浸落在墨年白色的衬衣领口上,迅速渲染开。
“什么?”他看不见,他居然什么也没看见,大声问道。
“回……回来!”我再也忍不住,一手撑起上身,嘶声喊道,心焦得泪流满面。
那个女人,那颗戴着红色发夹的头颅,就贴在他的脸侧,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正喷在他颈项上,可他居然什么也没感觉到?不!回来!回来,我的爱人。
“同志!同志!你怎么回事?”老校医的声音在叫唤,我的身子被剧烈摇晃,苗苗歇斯底里的笑声回荡在这片静寂的大地,它们都离我这么遥远,我的眼中,只有墨年,他怎么这么慢?这么久?明明看见他在跑,可为什么就是没有跑回来,就像被人扯住一样,在原地踏步。
“墨年……墨年……”我一遍又一遍地叫唤他的名字,倾身向前,伸出手要拉他。
“小沁……小沁……”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犹如贴着耳背的叫唤,可他的身影怎么离我那么遥远……那么远……
“这里是哪里?”喉咙干涸,声音沙哑,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墨年憔悴的脸庞。
“你终于醒了。”他脸上欣喜的笑容像和煦的阳光,这么温暖,我所爱恋的光之子。
“墨年!”我回忆起了一切,紧张地拽住他。
“我没事,放心!我没事。”他勉强地安抚着我,笑容越来越生涩。
“她……”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夏静,是夏静!她就在你的身后,趴在你背上,你……”
他显然被我的话吓住了,愣愣地望着我,这种眼神让我受到了伤害,紧闭双口。“小沁,你是不是神经绷得太紧,看错了?”墨年在笑,可那笑容使我更难过。
“也许,是我看错了。”低下头,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自己会脆弱地依附过去,不可以再让他担心了,他身上所背负的已经太多了。
“苗苗……”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坐在一旁的老校医站起来迎了上去,我们看见一位穿着大方得体的妇人出现在门口,她的身后跟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方正的国字脸端正而威严。他们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侧,另一张病床上,苗苗安静地躺在那里,沉睡。
“你们是苗苗同学的父母吧?”老校医问道。
“是的,我是苗苗的母亲,一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谢谢您这么长时间来对她的照顾。”女人虽然很担心孩子,却很理智,强自镇定地与老校医打招呼。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她的情况不适合再待在学校,看吧!现在又发生这种事。”
“实在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苗苗的父亲也站了出来,虽然是在表示歉意,但语气却很生硬。
“算了,孩子是你们的,我操心也没有用。”老校医嫌恶地摆了摆手,明显对他们没有好感,“她刚才情绪有些不稳,打了镇静剂,恐怕没这么快醒过来,你们再坐一会儿吧,如果嫌这地方不干净的话,可以过一会儿再来。”
“没关系,我们在这陪她。”苗太太道,人已来到床前,理了理苗苗脸上凌乱的发丝,两手握住她的小手,坐在床边。
看着这一幕,墨年与我交换了个眼色,站起来,走过去自我介绍,并掏出了证件。
这对夫妇仿佛才发现旁人的存在,惊疑地打量着我们,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又多扫了几眼我的腿,我想这一定是他们的职业习惯。在墨年的要求下,我们来到外面,刻意避开那棵老树,在另一侧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关于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苗太太的叙述与我们所知道的差不多,甚至还没有那本《女厕血案》了解的详细。我们所不清楚的是,在那之后,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苗苗的失忆。
一年前……
在案发后漫长的两个多月里,苗苗没有离开过家门半步,心理医生每天都要来一次。
她就像个陶瓷娃娃般坐在床上,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
“苗苗,今天想吃什么呀?”
她好似没有听到心理医生的问话,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苗苗,你想画画吗?”第二天与第一天一样,第三天又与第二天一样,直到第四天……
她的眼眸中终于有了生气,然而让人深感不安的是,她拒绝所有人靠近,嘴中哭喊着,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如鬼魅缠身一般,透着诡异。
苗苗沉浸在无止境的恐惧之中,幸运的是,她有一个非常好的心理医生,那是她有权有势的父母为她找来的,据说是全国最有名的权威专家。他们工作忙,一向不常陪在她身边,都是由保姆照看,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好过,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请来最好的医生。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苗苗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而且复原得很好,除了晚上不让关灯睡觉外,基本恢复正常。
这时正逢寒假,屈敏等五名通灵社成员专程来探望她,还带来了许多礼物及崭新的《女厕血案》。
寒冷的冬日下午,一栋别墅迎来了新年的第一批客人。
“请问,你找谁?”吴妈打开门,面对着几个陌生年轻的面孔问道,天生肃静的脸看上去不够热情。
“您好!请问,这是苗苗的家吗?”
“苗苗?噢!你们是苗苗的同学?快进来吧!别冻坏了。”妇人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笑容,自从小主人出事后,她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吴妈安置一行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为她们张罗热饮、点心。
“伯母你好,我是苗苗同学的学姐,我叫屈敏,请问她现在在家吗?”她们中最艳丽的那个女生大方问道,话一出口反倒弄得吴妈涨红了脸。
“我,我不是苗苗的妈妈,我是这里的保姆吴妈。”她尴尬地纠正道。
“啊!不好意思。”虽然有些意外,屈敏尽可能地掩饰过去,但脸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已经渐渐淡去,语气也有了变化,“那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
“可是。”吴妈为难道,“可是苗苗她在睡午觉。”
“睡午觉?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睡觉?”另一个看上去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尖声道,她真的很有模特气质,只可惜性格不太好,阅人无数的吴妈从她说话的态度看了出来。
“叶叶,她是病人嘛!可以原谅的。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多,本来打算看看她就走的,现在……”屈敏故作为难道。
毕竟还是个孩子,再怎么装也无法掩饰内心的真正想法,吴妈望着她想道。但转念一想,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同学看探望过苗苗,让她们见一见也许对她的健康有帮助。
“请等一下,我去看看。”吴妈说完留下她们,转身往楼上走去。
眼看着吴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屈敏向同伴们使了个眼神,大家会意的站起来,朝楼梯走去。
……
“苗苗同学。”
吴妈刚刚把苗苗叫醒,就听到门口处传来的招呼声,不悦的神情溢于言表,又不好对客人发作,正想说些什么时,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惊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苗苗在见到同学的第一眼后发作了,歇斯底里地对着所有人又踢又叫,眼眸中的恐惧就像见了鬼一样。她拒绝任何一个人的触碰,看上去比原先更严重,特别是当屈敏等人试着上来安抚她时,她甚至像只猫似的向她伸出利爪,五道红肿的抓痕挂在屈敏漂亮的脸蛋上,疼痛感让她眼泪肆流。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苗苗伤人之后惧怕地瑟缩在角落处,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身体剧烈地抖动,露出两颗眼珠子,偷偷地窥探她们的举动。
“屈敏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不如你们先离开吧?她这副样子……”吴妈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但对方脸上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同时也令她不快,直接送客。
心理医生在接到电话后很快赶到,吴妈把苗苗的父母也叫了回来,实在是苗苗的行为太可怕了。那几个孩子走后,她居然像用锋利的器具自残,并且不断地哭号着,中了邪似的让人寒心。
“夏小姐,你看是不是该请个道士什么的来看看,小姐她这样……”吴妈对年轻貌美的心理医生说道。
“胡说!这世界哪有鬼?吴妈你不要乱说。”女人冷冷地回道。
“是。”吴妈感觉自己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这位小姐实在是冷得没话说。
“夏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怎么样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就……”焦急的母亲再忍不住问道,这毕竟是她唯一的亲生骨肉。
“是啊!夏医生,我女儿她到底还有没有救?”做父亲的虽然平时工作忙,但对这个独身女儿却是宠在手心里的明珠,比谁都痛心。
“这……”心理医生似乎在考虑该如何措辞,顿了一会儿才道,“我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照这情形来看,只有两种选择才能帮得了她。”
“怎么样都行,只要不再让她这么痛苦,夏医生,我求求你,救救她。”在外面女强人形象的母亲,在亲情面前也不得不卑微地苦苦哀求。
“夏医生,你说吧!”抱住痛不欲生的妻子,男人诚恳道。
“第一种选择是,把她送进神经病治疗医院,那里有较完善的设备以良好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