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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熙咬着唇趴了一会儿,喃喃道:“是啊,要不是回了京城也就罢了,回来了,近在咫尺却见不到。”
“昨天你们孟主任和萧炎不是见到白警长了么,跟他说没说覃慕枫这事儿啊?”
小幽摇头:“萧炎说,覃团长不想叫家里人知道,老孟也就没敢说。覃团长这人还真是个倔脾气呢,白警长又不比他家里别人,如果能来看看他,还能解解心宽不是么。”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陶伊曼把蒸过的干净纱布送了过来,又细心的帮着小幽将金熙的后背盖好。
忙碌完了的陶伊曼笑道:“药效已经管用了,灼伤没有再起更大的水泡,等多换两次药把原来的水泡都拔干了,也就能穿上衣裳遮一遮了。也多亏萧爷爷在,若指望程爷爷,他老人家捏捏骨头还就罢了,治烫伤这种细致活儿可干不来。”
又一次送走陶伊曼,金熙只觉得很累,才想闭着眼歇一歇,没片刻工夫、门外话语声又起。
“是我们家老太太和我娘来了吧?”金熙睁开眼问道。
小幽忙起身去迎接,没一会儿就带进来一群人,金熙失笑。何止是老太太和她娘,大太太、大嫂和二嫂都来了,三嫂也无声的跟在众人身后。
见金熙有些要起来的意思,韩素芬忙上前按住她:“你只管趴着歇着,起来做什么。难不成老太太大太太还能挑你这个理儿么。”
孙樱娘才一进来就瞧见了女儿那被纱布盖着的后背,纱布很薄又极透气,当然也就把下面的伤处看得一清二楚。眼眶里立时含满了眼泪,冷气也不知倒吸了多少口——小熙这么年轻的姑娘家,把后背都烫烂了,这可如何是好
屋里并没有足够坐的椅子。小幽悄悄出了门,喊了两个仆妇送椅子进来,再回到屋里来时,就看见金家老太太也在抹眼泪。
金熙过去不是说,她们老太太是最坚强的一个么,原来这老太太心底也是很柔软的?
小幽哪里知道,金老太太这可不是心疼,这是后怕。眼下瞧着金熙的后背是伤得不轻,可任谁知道她是捡了条命回来,都忍不住冒冷汗、外加默念阿弥陀佛吧。
一个姑娘家被四个穷凶极恶的男人追了十几里路,若不是当年在射马岭学了一身功夫和枪法,又分外的冷静强悍,小命儿早就没了十条八条了,还能躺在这里笑吟吟地跟家里人说话儿么?
金家老太太这么琢磨着,对孙樱娘也就格外和颜悦色起来,连声嘱咐说椅子都搬来了,你们几个也都坐下吧——之前只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坐下了,只余一把空凳子摆在金熙床头,不单孙樱娘站着,几位少奶奶也都立在老太太身边。
“我真的没事儿。”等金熙瞧见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赶紧笑着说道:“萧爷爷配的烫伤药一门儿灵,我被烧伤之前又糊了一后背的烂泥,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所以没烫得那么严重。”
老太太切了一声:“你记不记得你原来做过给我们吃的叫花鸡?”
金熙扑哧一声笑起来:“祖母不带这样儿的”
一屋子人也纷纷笑起来,就连小幽也笑得前仰后合。叫花鸡是烤肉馆子的又一个招牌菜,她在茶楼里当了那么些年茶艺师,怎么可能不知道叫花鸡是如何做出来的呢。
“真的不会留下疤痕么?”孙樱娘急切的问道。虽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在,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等金熙回答,老太太便安抚孙樱娘道:“方才萧老爷子去咱们家接咱们,不是也说了,只要小熙多在意一些,没彻底养好了之前不沾水,等伤处都干了不用再上这个药,抹几天他特制的那个玉肌膏也就好彻底了。”
好归好,可是她要的不仅仅是伤处愈合,而是要不留疤啊,孙樱娘心底念叨着。可老太太既然这么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只好挂上一脸笑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了这话她却琢磨,要不要给射马岭写封信,问问武德诚可有好的祛疤配方。萧老爷子是个名医不假,可名医的药方有时候还不如土偏方儿管用呢。
其实不单单是孙樱娘这厢怕金熙的伤处留了疤痕,就连老太太也一样怕。六丫头跟萧炎的婚事差不多定下来了不假,可萧老三那祸害人的娘还在京城呢,本来那女人不是这主意就是那说法儿的,如今再突然发难怎么办?
单是个小小伤痕还不很令人害怕,只怕萧太太那女人由昨天的事儿彻底知道了、六丫头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又会舞枪又能弄棒的,就闹着要悔婚呢。
萧家三代的老少爷们儿都是靠得住的,这个不需她费心,一个萧太太,至多再加上一个萧二少奶奶,还不能掀起大风浪。
可若是引得萧家又热闹了一回,还是她们六丫头引起来的,老太太说什么也放不下心来。亲家亲家,就该是亲亲热热的,可她们金家的姑娘还没进萧家门儿,就闹得人家屡次人仰马翻,这合适么?
萧太太不过是个女人,将来又远在南方,听起来不足为虑。可那不是六丫头未来的婆婆么,整天不冷不热的甚至冷嘲热讽的,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她也得不到好脸儿,六丫头能受得了这种日子,她老婆子还替六丫头抱屈呢
就说眼下吧。六丫头可还是昨天傍晚受的伤呢,萧老爷子费心给六丫头治了伤,又亲自去接了她们过来探病,萧炎也去了花圃替六丫头忙活善后去了,萧太太怎么连个人影儿也见不到?就算还没正经订婚呢,来探望探望总是应该的吧?
“祖母,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吧。若想把多少年后的心全在现在操到了,那是不可能的,计划没有变化快。”金熙听老太太略略提起了担忧,便笑着安慰起来。
倒是这个理儿,老太太点头。冯雪娟却打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跟前,低声道:“老太太,六妹妹现如今这个样子,萧老爷子也说了,暂时不宜挪动回家养着去。”
“可是总麻烦孟太太也不好,不如我在这儿陪六妹妹几天吧?再把柠檬接过来……我们也能换个班儿照顾六妹妹。”
金熙的后背除了纱布,别的都不能遮盖,只怕碰破了水泡,加上天热就容易引起感染。光着上身回多福巷金家,那是谁也不敢想的事儿,哪怕再过多少年、开放成什么样儿,也是不能做的事儿。
冯雪娟在金家日日独守空房,跟谁也不愿太亲近,如今却主动提出要在程宅陪着金熙。老太太微微一琢磨,也就颔首点头。若能叫这个三孙媳跟六丫头多亲近下,别再孤零零的傻呆在家里也好。
“这样不好”金熙忙摇头:“祖母和三嫂难不成都忘了,我三哥四哥马上就放暑假了呢。”
冯雪娟脸一红,喃喃说道:“那个不急,还有十来天呢,十来天后你早好了……”
第三百零三章 不能悔婚 金熙受伤的第四天头儿上,京城丰盛胡同,萧家的避暑宅子里。
萧炎的娘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正拍着腿哭闹。当然也只有她和她的二媳妇知道,这鼻涕眼泪根本不是源自真正的伤心,而是抹了药催下来的。
萧家好歹算是中医世家,在旻国的名气也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只在自己的宅子里撒泼耍赖,萧太太也是轻易做不出的,毕竟她年轻时也是个温婉的小家碧玉。
但是今天,萧太太拼了。
本来三儿子跟金家六丫头的婚事就逆了她的心思,可想着既有公爹和自家老爷的压力,又有三儿咬死了不松口,她再不喜欢那丫头,那丫头也不会整年整月在她眼前晃动,也就忍了。
如今却听说那丫头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满京城一共没几个倭国细作,却全都被她招惹了,保不好以后连累三儿不说,还会连累萧家,萧太太终于不干了。
二少奶奶袁淑琴在一边假意相劝着,眼神却总是时不时瞟上公爹一眼。公爹您倒是说句话呀,就叫婆婆这么哭么,袁淑琴心里急得要命。
金熙前几天做下的事儿,瞒得了外人儿,却瞒不了萧家人,袁淑琴当时一听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女孩子家家,一把枪干掉了四个大老爷们儿,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金家六小姐是无论如何不能进萧家门儿的,袁淑琴昨天下午陪着萧太太假惺惺去探了病,今天清早起来就这么想道。
那金六儿舞枪弄棒无所不通不说,心性又足够狠辣,这要等到公爹百年以后分产那一天,她们二房还不得被金六儿弄死?
本来袁淑琴打算得极好。京城陶家不甚是富足,陶老爷膝下只有陶伊曼一个姑娘,等姑娘出嫁时、少不得多贴补一些。三弟萧炎又在京城做起了工厂,若鼓动着萧陶两家结了亲,萧炎就得扎根儿京城了。
既是如此,南边的康灵堂他也打理不过来,说不得也就干脆不要了,象征性的分一点儿浮财了不得了。
可如今呢,金家虽然也在京城,家底儿看起来也比陶家更厚实许多,毕竟是好些少爷姑娘等着分一杯羹啊。如果萧炎娶了金熙,能不回家分祖产么?那个金熙又是个会做生意的,怎么会平白放弃到手的肥肉?
袁淑琴从来没想过要在大房头上占多少便宜。不是她心软,而是她不敢。大伯子萧庚再是数年未曾归家,大嫂一人儿带着个儿子冷冷清清过日子,萧庚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那可是比金六儿还吓人的。
这可怎么办不敢分大房那一份儿也就罢了,如今就连三房也得再占一块,难道二爷萧震这些年苦哈哈的打理康灵堂,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袁淑琴起来后破天荒的没去婆婆房里伺候,而是在自己屋里转起了磨。直转了一刻钟,还是没想到好主意,却已经在窗前看见婆婆屋里的仆妇出来忙碌了。
还是得游说婆婆出面才是啊,袁淑琴想。金六儿那么莽撞,婆婆定会怕她连累萧炎和家人,嗯,就这么干。而婆婆果然被她说动了——天下哪有不疼儿子的母亲呢。
于是眼下用罢早餐,公爹还不等像往常一样出门访友,婆婆已经一声接一声的哭开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婆婆的哭也不管用……袁淑琴眼下也真没别的法子可想可用了。
萧伯衡实在是被萧太太哭烦了,终于阴着脸开了口:“你是说,若咱们家小三儿不娶金家六姑娘,就能保证家宅平安?”
萧太太心头大喜过望,抹了把泪频频点头。却不想萧伯衡冷笑道:“萧庚是不是咱们儿子?萧庚现在是不是在领兵打倭国?照你那个道理,咱们家早该被倭国细作灭了门”
“到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道人家,只顾着自己的一点小想法儿、就咬死了不放为什么你就不能清醒些,为萧家又多了个嫉恶如仇的媳妇高兴,反倒要胡思乱想怕受连累”
“萧庚若是知道他娘是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都得后悔当年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
萧伯衡说罢这些话一甩袖子,拎上自己的皮包便出了门,只余下萧太太和二少奶奶婆媳俩目瞪口呆。
萧太太心头最疼爱的就是大儿子萧庚了。当年她嫁进萧家门,两年多也没有身孕,虽然公婆都是好人,并没多说她一句什么,她自己心里却痛苦得不行。
等到快三年头上终于有了喜讯,后来又足月生下了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可把萧太太美坏了,整日里都把萧庚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私下里也没少抱着萧庚连亲带啃的,说你可是娘的大救星……
萧庚和两个弟弟之间又隔着一个姑娘,等老2萧震出生时,萧庚已经七八岁了,萧太太更是把这个头大的儿子看得比山还重。
现如今听了老爷这番话,萧太太再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