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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过两年我女中毕业了,那时要是想正经把这生意做起来,再和家里老太太商量也不迟。反正现在女子做生意的也不少,也不讲究什么不能抛头露面了。我们老太太,又是个开明的。”
方重天心里却转了几个个儿。金家的事儿,他倒听说过一二。既是金家二爷知道这六姑娘做的事儿,估计也不会像小三儿说的那么严重,还说什么若被金家知道、生意再也做不得了。
何况据说这孩子是打东北接回来的,才回来没两年,亲娘也没跟着。他方重天虽说老婆没了三四年了、没再娶也没有姨太太,可大宅子里的事儿也清楚得紧呢,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金家可不好生活,再不做点小买卖给自己留条后路,保不齐哪天就得饿死冻死。
这么一瞧,金家二爷金文清还是个聪明的,能现在就开始支持这个女儿做些小事儿,慢慢培养经商才能。怪不得当初这孩子来加兰,说起生意经来一套套的,原来有这么个爹教着。
门房老李早在金熙进门前,便已经迎了出去将车上的大包香料拎了进来,这会儿便过来到方重天身边耳语了两句,方重天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朝里头喊方卓文:“跟楚先生要二百块现钞来,我要给金小姐结账。”
金熙早就买了一杆秤放在空间里,昨晚她称过那些香料,不过才七斤多一些,其中又没有卖得贵的薰衣草花蕾——还没来得及挑拣呢。按着一直说好的、二十五一斤的话,还不到一百九十块,于是连忙道:“方先生最好给我零钱,我身上零钱不多,不够找您十几块。”
方重天笑着摆手:“金小姐从来都不和我计较这些,原来多个一两二两的零头,也都给我抹了,今儿怎么倒和我客气起来。叫你个小姑娘拎着一大包东西跑来跑去的,还要自己雇车过来,我都不落忍。”
“你又不愿叫我派人去你那里提货,就当我将我这头儿省下的提货费给了金小姐吧,金小姐也莫再跟我推来挡去。”
方卓文拿着现钞过来,听见他大哥这话儿却不乐意了。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曾经吓得他尿了裤子的小丫头于是又把递过来的钱收了回去:“大哥你就是这么给方家打理生意的?这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方重天生怕金熙不高兴,想训斥小三儿两句吧,今儿训的也不少了。眼下还有别的雇员在,有金小姐这外人儿在,再将他训急了觉得没面子,好不容易答应过来帮忙的,明儿再不来了可如何是好。
金熙却并不在意。这方卓文被狗咬了那天,她就已经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性子了,什么假清高啊书呆子啊,其实还真不尽然,他不过是喜欢和人家唱反调、强调下存在感而已,哪怕你说月亮是圆的,他也要说我看着有点方。说句难听的,可能是杠房出来的……
“三少说的倒是没错儿,大伙儿做生意都不容易,十几块也要费力赚。至于我自己送货过来,还不是应该的,方先生也不必用提货费什么的安慰我。那就麻烦三少,去换些零钱?反正我是零钱不够找的。”金熙笑着回道。
等金熙走了后,方重天黑着脸将方卓文叫进了自己的屋子:“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你可别忘了,最近我可没再求你,是你自己说,大哥啊,我去帮帮你吧。结果你才来了几天啊,你说说你得罪了多少人?”
“要是这样,你不如滚回家去,我宁愿养活你一辈子,也不能叫你把我的路子全堵死了”
方卓文低头一脚脚踢着方重天的写字台踢脚处,“什么话儿都叫你说了。不来吧,总说我的学白上了,来了吧,又嫌我添堵。我本来学的也不是做生意,我学的是化工”
“佟建安都打算开个日化工厂了,说是地都买好了。怎么我就不能干点儿自己的事儿呢,不是这里不放心就是那里不放心的非得叫我来洋行学做什么生意,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只懂得技术”
方重天怒喝一声:“你给我把脚好好放地上,坐下说话人话都不会说一句,站也没个站样儿,你就是技术搞到月亮上去,也是扯淡”
“何况你懂个屁技术,你回来这么久了做过什么?你晚上回家给我做块肥皂出来,我也服你你不是眼红佟建安办工厂么,你不是说你懂技术么,那咱们采取个折中的法子,等佟建安工厂开了工,你去给他干去。”
“他也是懂技术的,管理起你来也不算外行,我倒看看你在他那里能不能做出点儿模样来,三年后,我就根据你的表现决定给不给你办工厂。”
方卓文立睖着眼:“三年,黄花儿菜都凉了满京城都得只买佟建安的香皂和雪花膏花露水了”
方重天怒极反笑,“开饭庄子的有的是,翠华楼做菜好不好?难道满京城的人都去翠华楼吃去了,别家都倒闭了?”
“和朋友抢肉吃的事儿,我怎么做的出来。要不就比他早做,要不就不做。”方卓文依旧有理。
方重天笑得不行:“怪不得你说你不懂做生意。那照你这么说,当初留洋去你莫与他一样学日化啊。你连去金小姐地里偷苗儿的事儿都做得出,还假装什么大丈夫,我要是金小姐,早就放狗咬你了”
“你当她没放狗啊养了两条破土狗,还齁儿厉害呢,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还叫人挖坑活埋我”方卓文一想起这事儿就憋屈的不行,两条眉毛也随即耷拉成八点四十。
方重天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天老爷,这金小姐有一套
第八十一章 别做缺德事儿
方卓文见大哥笑成那样,更加郁闷了,“你还笑,你瞧瞧和你做生意的都是些什么人”
又压低了声音问:“大哥你知道吗,这小丫头是个小匪婆子呢,据说她那在东北的亲娘,是个土匪头子我说怪不得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动不动还想活埋了人。给她看花圃儿的丫头小子们,全都会武艺,估计都是山上土匪窝子里下来的。”
方重天打了个冷战,连忙制止方卓文:“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对这件事儿、你往后给我三缄其口。虽说眼下世道儿还算太平,保不齐以后什么样儿,你若是胡乱说话害了金家,可就是个千古罪人了。”
“咱们家是做香料生意的,人家金家的玉器古瓷珠宝生意和咱们又不冲突,害了人对咱们有何好处?倒叫咱们家以后没法子在京城、在洋行圈儿里混了。”
方卓文撇了撇嘴:“大哥你真是个老古董,现在还有谁愿意管这种事儿?我听佟建安说,她们金家的亲姐妹都不喊她六妹妹,都直接叫她小匪婆,学校里的学生也这么叫呢。”
“那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们做的事儿,你个留洋回来的洋学生、又是个爷们儿,还好意思跟小丫头比?” 方重天一边说一边叹气。这弟弟可如何是好,在外头读书时说是也没少吃苦,这性子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也怪方家没个女人,不能细心的早早发现这孩子不对劲。老娘死得早,他老婆又没了三四年,满家子就算加上他八岁的儿子,也不过是四条光棍儿——老爹的姨太太们不算数儿,那是指望不上的。可不就叫小三儿变成了这一副没人疼没人爱、毫不在乎的模样?
“什么话儿私下说说都不怕,可若是落到有心人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若是哪位大爷缺钱花了,听说了这事儿就把金家提去问上一通话,金家不得破财免灾啊?这种缺德事儿,咱们可不能做。”方重天继续叹道。
生意做大了、钱赚得是不少,可就免不了这个厅那个科的搜刮。税也不少上,可那毕竟是交公的不是,管事儿的大爷们可还嫌兜里空落呢。
方卓文听了这话儿,倒也明白了。怪不得佟建安说不过是才买了地,打点疏通的钱已经花了不老少。佟建安当时还愤愤的说,什么政府官员啊,纯粹是扒皮先生,过一道手续扒一层皮。
若是这样儿,还真得像大哥说的那般,三缄其口了。他这些日子其实早想通了,当初若不是佟建安说那个姓金的小丫头是自己种的芳香植物,他才不会四处打听了又偷偷跟踪了她去,被人当成偷儿抓了,又怨得了谁。
当时那花圃里黑黢黢的,他总不能趴在地上瞧那些花苗到底是什么种类,可不就想挖起来找个有些光亮的地方细瞧。那死丫头养的狗也怪,一声不吭就扑人,怪不得都说咬人的狗不叫。
“去人家花圃里被人当贼抓了一回,研究出来什么没有?咱们若是有其它途径找到类似的花苗,你可养得活?”其实方重天最赶兴趣的就是这个了。
这种草类的香料,实在是太不出数儿,数十斤的鲜草也只晾得几斤罢了,因此金熙供给他的总是不大够卖——如今总有往来于旻国和西洋之间的商人来他这里大批购买呢。
若是他能费尽心机寻到了花苗,自己也种上一大片,金小姐的香料他也还照样收购,这样不是既不损人又利了己?原本一年只卖几十斤金熙供来的货,若是自己种了,就能多卖几十斤,刨了地钱人工钱,不是还能多挣几百块?
方卓文听了他大哥问他,沮丧的摇头:“种花草我可不在行。那金家丫头也说了,说就算把苗子白送我,我也养不活,好歹养活了,也不如她种的香。”
“这可奇了,既然养得活,为啥倒不如她种的香,难道换了一块地就变种了?”方重天奇道:“或许是她懂得养花草的秘诀?”
“这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她是不是从东北带来的、她娘家里的家传手艺,反正金家是没人懂这些的。”方卓文也和佟建安聊过这些,两人一直是这么认为,不过也仅限猜测。
方家哥儿俩在方重天的屋里,一会儿闲聊几句,一会儿又谈上了正经事儿,金熙早回到了方巾巷的家。到了家门口,她忍不住问老于头儿有信没,其实她明知道,只怕她前几天写去的信、孙樱娘还没收到。
谁知老于头儿却拿出了一封信来呵呵笑道:“六姑娘怎么知道你母亲要给你来信呢,到底是母女连心。邮差才送来的没半钟头呢。”
那是孙樱娘早就给她写了信?怎么却在金文清得知孕事后好些天了,她这封才收到,难道不是同一天发出来的?按说应该不会有人私扣她信件的吧,金熙一边笑着琢磨她想得太多了,一边接过信来,便嘱咐老于头儿关大门:“天也晚了,不会再有谁来了,关上门听着些动静便好。”
回了后院房里,春分已经开了灯。金熙急火火的扔下手里小包儿,看了眼邮戳、就一屁股坐下掏出信瓤儿看起来。
原来从打去年八月底、孙樱娘回去后,舅舅就一直劝她、叫她不如彻底离开射马岭,到京城来过小日子。说是如今政府官员们正愁没处捞钱,若被京城里的这些豺狼虎豹们知道金家和土匪有干系,还不得将金家吃干抹净。就算为了她金熙着想,也不能叫金家变成穷光蛋。
金熙一直以为舅舅就是个大老粗,怎么竟还能想透这些弯弯绕儿?或许是孙樱娘还在京城没回去前,武军师和他深聊过吧。唉,为了她一个,不,如今还有她娘肚子里那个,就叫她娘放弃射马岭的自在日子,还真是不孝的孩子。
孙樱娘信里还有颇多犹豫,归了包堆还是很舍不得生活了那么些年的东北。可到底还是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更重要些,孙樱娘说,也许等肚子里那个降生后,就会带着他(她)来京城生活,彻底与射马岭脱离干系……
“先别急着和你爹说,我前些天写了信给他,说是又怀上了,可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