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书中的牛二学问渊博,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牛青云,你该不会把自己拟作书中人物了吧?”
“寄情文字,聊以自娱而已。”
“牛青云,别客气,本官很欣赏你的文采,里头提到不少当地歌谣,这也是你采集得来的吗?”
“大多是当地民间曲子,少部份是我自己所作。”
“你自己作的?”陈敖眼睛发亮,更有兴味地道:“牛兄果然多才多艺,可惜有词无曲,能否唱几曲给本官听听,比较一下苏州和云南的不同曲风?”
“这……?”
“你不想唱?那我们来谈谈你小说里的诗吧。”
牛青云真的是糊涂了。早在县衙传讯他之前,他已明白自己写的小说出了岔子,甚至收拾好包袱,准备坐一场文字狱。
外头前来关心的文人朋友也感到诧异,这位县令大人固然特立独行,但听说总督不满牛青云的小说,陈大人不可能不顺着上头的意思吧。
陈敖仍是一句句问,牛青云也一句句回答,到了后来,不再是审案,倒成了有趣的小说讨论大会,连衙役也听得津津有味。
“牛兄,今天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陈敖抱了抱揖,笑道:“原来真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与牛兄谈学问,本官显得浅薄了。”
牛青云神情已转为缓和,也回礼道:“大人亦是见闻广博,见解独到,青云今日得大人为知音,虽死无憾。”
“好端端的,谈什么死呀活的?我还等着你下一部小说呢。”陈敖笑眯眯地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牛青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家啊!牛兄从早上等到此刻,大概也累了,回家休息吃顿饭吧。”
“陈大人,你不拿我?不定我的罪?”
“你何罪之有?我大清王朝开国已达一百一十三年,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却有人吃饱没事,不懂得欣赏好小说,偏偏在字里行间挑骨头,读书读到这种程度,也真是无趣极了。”
“可大人如何向上头交代?”
“牛兄不用担心,本官自有因应之道。退堂。”
在衙役的催促下,牛青云迟疑地走出公堂,又回头望了陈敖。
陈敖挥挥手,仍是挂着那娃娃般的笑容,示意他离去。
终於审完今日最后一堂案子了,所有的衙役也退下,陈敖敲敲额头,喝下凉了的参茶,拿起笔写判词。
判词必需上呈知府、巡抚和总督衙门,他向来下笔立就,行云流水,此刻却是苦苦思考,字斟句酌,务求挽回一场人为的文字冤狱。
至於是否得罪总督或其他大官,他一概不管,他只求对得起天地良心,绝不误判了任何一位无辜百姓。
※※※
“千山万水到姐家,姐儿闭门不在家。拿块石头墙上画,画朵桃花与荷花。哎呀,门神老菩萨,姐儿到底去谁家?”
暮色昏暗,陈敖哼着小曲,提着食篮,心情愉悦地踏进丰富之家。
“客倌好……”一个夥计迎了上来,一见是陈敖,原来的笑脸立刻垮下,竟然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陈敖感到奇怪,这里的夥计不是最笑脸迎人吗?
不只一个夥计不理他,其他夥计见了他,也是纷纷掉头就走。
安心心站在柜台边,小手插腰,鼓着腮帮子,头抬得高高地看他。
“心心,姨在吗?”他拍拍小人儿的头。
“不给摸!”安心心嘟起嘴,揉揉头顶,蹬蹬地跑了开去。
“心心也闹脾气了?”
陈敖不得其解,迳自掀开厨房的帘子。
“软软?软软?”他唤了两声,厨房很大,他总是要东张西望才能找到她。
“陈大人有事吗?”阿祥堵住他的路,冷冷地问着。
“我找软软,中午我忘记吃饭,想请她热了饭菜当晚餐。”
阿祥瞪大眼。“陈大人,软软姑娘特地为你准备的午饭,你没吃?”
“今天公堂忙……”
阿祥抢过食篮,忿忿地道:“大人,你怎能辜负软软姑娘的心意?”
“我没有……可饭菜冷了,我不会热菜……”
“别跟他说了。”阿里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挥舞着。“人家是大老爷,我们奉为仙女的软软姑娘,他可一点也不在意呢。”
夥计们的态度令陈敖心慌。他固然是县府大老爷,但见不到心上人,他也是一个乱了方寸的普通人啊!
“软软呢?发生了什么事?”
米多多正忙着在几个锅炉间跑来跑去,抬起头,不冷不热地道:“请陈大人到外头坐着,这厨房可不是您踏进来的地方。”
“多多,告诉我,软软在哪里?”陈敖不出去,反而走到了米多多身边。
“你在意她?”米多多将锅铲敲得叮咚响,瞪着眼道:“软软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妹子,谁敢让她伤心难过,管他是什么大老爷、大总督,我当哥哥的,第一个就不放过他,先将他下油锅煎了!”
“谁让软软伤心难过了?”陈敖更心惊。
“问你呀!”
“问我?”
陈敖又惊又急,环视四周想寻找答案,却是看到一双双冷淡的眼神,而在后门边,他见到了一双水汪汪的含泪眼眸。
“软软!”他立刻追了出去。
米软软转身就跑。不见他还好,一见了他,立时愁肠百结,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哗啦啦掉下来。
但姊姊说,事情总要和他讲清楚,不要委屈了自己。
米软软在院子停下脚步,陈敖正好赶上,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月亮爬到屋顶上,淡淡月光映出两个人影,冷风幽幽吹拂着。
“软软,你怎么哭了?”陈敖心头一紧,她的水灵大眼都红肿了。
米软软垂着头,那温热有力的掌握又令她泪流不止。
“软软,别哭啊!我好心疼,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没……”
“软软,到底怎么了?”陈敖捧起她小巧的脸蛋,口气愈来愈急。
“大人,我……”她抬起泪睫,感受到他手掌的温柔,又见到他眼底的焦虑,心一酸,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软软呵,你别哭,有什么事情,我一定替你解决,别哭坏眼睛了。”
“大人,你喜欢我吗?”她垂下睫毛,脸蛋不由自主地泛上红晕。
“我喜欢啊!”他不断地以指腹为她拭泪,烫热的泪水令他又心疼又焦急。“打从你第一次捧出状元糕给我,我想着,这小姑娘好可爱、好甜美,我一定会永远记在心底;本想这只是上京赶考的一段美好日忆,没想到我有幸来到苏州当知县,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心里很欢喜,总想哪天我要将软软娶回家……”
米软软拼命摇头,泪水流得更凶。“你以后也会喜欢九小姐,我不要……”
“什么九小姐?”
“那个……那个……你的七品夫人……”
“我哪来的夫人?”唉,大家都把他弄糊涂了。
“还问我?”米软软真是气哭了,双手推开他。“人家九小姐是总督千金,跟你门当户对……”
“呵!原来是这回事!”陈敖如释重负,眼里有了笑意。
“大人放开我……”
“不放。”他不但不放,还大手一揽,将她紧紧地拥入怀抱。
“放……”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憋住了气。
“我不放,一辈子也不放。”
一辈子?!米软软心脏怦怦乱跳,被这天长地久的三个字给震撼了。
陈敖低头吻了她的发,更加抱紧她柔软的身子,柔声道:“傻软软啊,外头的风言风语你也信?为什么不来问我?”
“这……这不是在问你……”她问在他的胸膛里,既羞又惊,想要挣脱,却被他的热气薰炙得全身摊软,说不出话,真的变傻了。
原来……让人抱着、宠着的感觉,竟是这么舒服温暖,难怪心心总爱让人抱,更常常看到姊姊腻到姊夫怀里,一家三口抱得不亦乐乎。
此刻靠在陈大人的怀抱里,真暖,真好,她好喜欢,不觉将脸蛋蹭了蹭,抹去了泪痕,可一想到那位九小姐,她又想挣开。
“软软,看我。”
“唔。”
“不看我?没关系。”陈敖双手揉抚着她的背,靠在她的耳奇#書*網收集整理边,一字一字地道:“总督大人两次托人来说亲,我拒绝了。”
“你拒绝?”米软软一抬眼,对上了他晶晶亮亮的瞳眸。
“我喜欢了软软,就不会喜欢别人。”
心头涌出甜意,米软软望着他,仍不确定地道:“她是才女……你会喜欢她……你是老爷,会娶很多老婆,我……”
“软软啊软软,我的小心眼软软啊!”陈敖一再笑叹:“她是才女,你也是才女,你人温柔,心肠软,手更巧,不但会烧菜,也做得一手好女红,瞧,这衣服袖圈儿是你帮我补的,还有这双鞋……”他又撩起了袍摆,露出下头穿的黑布鞋。“谁说会写诗画画的就是才女?你样样皆行,没有了你,我大概天天穿破衣饿肚子了。”
米软软凝视那双布鞋,慢慢将视线移回他俊秀的脸上,含泪绽出一抹很轻的微笑。“大人,你是大人,你还有其他妻妾帮你缝衣……”
“唉!当大人的一定得娶妾吗?软软你听我说。”陈敖捏紧她的臂膀,切切地靠近她的脸庞。“为了报答伯伯,也为了娘的心愿,我自幼苦读,每天死吞活背无聊的四书五经,唯一轻松的时候,就是伯伯家里请戏班子来的时候了。”
米软软一如以往,静静倾听。
“我爱看戏,不管是忠孝节义,还是儿女情长,最见不得的是读书人发达了,却抛弃糟糠之妻,另外他娶。像陈世美为了当驸马,竟然想害死老婆秦香莲,幸亏包大人查明真相,用虎头铡把他铡了;还有,蔡伯喈得了功名,又娶丞相之女,抛了家里的父母妻子,累得他妻子赵五娘流落民间,以弹琵琶维生,这才能上京寻夫。软软,你也一定看过这些戏吧?”
米软软点点头。
“以前小时候,每日看戏看到这些负心人,唱着负心话,我总是跳上戏台,义正辞严地骂那些戏子,惹得台上台下都笑了,差点唱不下去。”
米软软也笑了,原来大人从小就这么有趣。
“你莫说什么门当户对的话,除非出身世家,哪个当官的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拿到功名之前,娶的都是平常人家的女儿。若说他飞黄腾达了,就忘记夫妻恩义,移情别恋,教我知道了,先打他八十大板,再叫他回家面壁思过。”
米软软眨眨湿润的睫毛,笑得更加明亮。“大人,若是这样,苏州大大小小的官儿,都教你打板子了。”
看到她纯真的笑容,陈敖宽心了,仍是轻拥着她道:“我没办法打别人板子,但绝不允许自己打自己板子。”
“可你的官会愈做愈大,也许你还是待我好,但总有一天,你会改变心思,学人家娶小……”米软软声音变小了。
“软软,你不相信我?”他急急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不升官,不当老爷,可以了吧?我向你发誓,我陈敖宁可不要功名禄位,也要让软软欢喜平安,过上好日子……”
“大人,别!”米软软慌得掉泪,捏紧了他的衣襟。“别拿你的功名前程赌誓,你当大人很好,别发誓,我我……不能承受……”
“软软,我不要你伤心,功名算什么?如果没有一个知心伴侣,当再大的官儿,也是空空的。”
“可是……苏州城好多姑娘喜欢你,你不愁……”
“我只喜欢软软。”他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握得好紧,专注地凝望她的泪眸。
米软软的心在激荡,她本无怀疑陈敖,只因三小姐说的活灵活现,似乎陈大人就要迎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