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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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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既无合族联亲之情,焉有尊祖敬宗之义!我高有源有委,谱系昭然,确有明证:口口口口口口口,近则口口口口等之力。所谓莫为之前即美不彰,莫为之后虽盛弗继,则我高有谱口口也?自乾隆庚午由口口口,凡我同本接踵而来。有族贤口口口谓:远迁异域,恐其后代日久遗忘。与商请谱,且聚费作祠,以为远迁垂远之举,以立联宗报本之义,效乎祖地之模。予甚是之。壬午之秋,口口口口口,重捐谱金,求口全谱,始获克如其愿。可谓贻子孙燕翼之谋,笃宗族一本之义矣。奈迁斯后裔星散而居,自家之念独重,报祖之意犹轻。非惮跋涉之艰,即俭资捐之。吝大谱本前已经数载,乃后漠相视,不以关怀,不惟将视宗之灵置之荒渺,即我中老一片婆心悉付流水。吁!何其不知轻重,不知缓急,只目前安裕之私,不思久后遗忘之患,智愚贤不肖,止于斯兮也。口口日祖殚思,不遑安处,口口口口口之志合族联亲督成盛举之思!凡我宗人共秉仁孝之心,毋废先灵之祀,审己量力,口口口口,以开百代口口口口。且因同谱合族,合族报祖,报祖而昌后,则人伦明于千古,世系昭于百代。承先启后,继往开来,远口口口,孰有过于此者,岂可视此为泛常而不共奋以作其事哉!今果族等闻言而起,各致其心,将报祖之大于斯而开其端,而千百世之规模立矣。时乾隆三十三年口口口口月谷旦。承首族口口口口口〇生口口口拜。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顿首拜撰。

录毕,来正媳妇一定要子路和西夏进屋去坐,推让了半天,进去坐了一会儿,没有吃荷包鸡蛋,却一人喝了一碗红糖开水,子路就把西夏背了回来。西夏说:“我无意间看到几块碑子,都是讲高老庄生息繁衍的事,我倒有个想法,把这些碑文都录下来,或许是一份蛮不错的资料呢。”子路愣了愣,说:“好想法!高老庄人爱立碑子,我小时候见到很多,现在都不知失散在哪里,但要找都可以找到,把碑文录下来,你就可以知道高老庄的伟大啦!这些事我没有想到,怎么竟让你外族人想到了?!”西夏说:“我不是高家的媳妇?”子路说:“要是在以前我可不敢娶了你的,光你那模样长得就不像个汉人!”西夏就看子路的眼睛,子路的眼睛是双眼皮,看子路的门牙,子路的门牙是铲形,再让子路脱了鞋看小拇脚趾头,小拇脚趾头果然也是双瓣儿指甲,西夏感到了一丝失望,说“这么说,我还真不是纯汉人?!”子路就张狂了,说:“我说你长得像外国人,真个是血脉不纯。你老家原在哪儿?”西夏说:“在山西,山西可不是外国也不是少数民族居住区!”子路说:“那一定是洋人或匈奴入侵时强奸过你家的哪一辈妇女!”西夏一拳打在子路的额上,说:“你是汉族,纯汉族,个子这么矮的,五官这么丑的?!”突然叫起来:“我明白了,明白了!”子路问:“明白了什么?”西夏说:“你说说,中国北方人长得好还是南方人长得好?”子路说:“当然北方人好。”西夏又说:“西南人长得好还是东南人长得好?”子路说:“西南人长得好。”西夏说:“对了,南以及到东南亚国家的那些华人却是矮墩墩的,腿短,脸上肉厚又冒汗油,和高老庄人一样,这就是纯汉人,是中国历史上外来民族入侵的多,一步一步把汉人往东南赶,赶到东南那个角了……真正的汉人就是那个模样!”子路想了想,觉得西夏说的还有些道理,气就短了,说:“就让你糟贱汉族吧,即就是纯汉族人是那模样,那也是我们的历史太悠久了,你们长得精神倒精神,可这是离动物距离近嘛!我们有孔子,谁个有?我们有长城,谁个有?就连我们的大菜,全世界也没一个民族能比得过吧?!”西夏说:“长城是壮观,可你想没想为什么要修长城?大菜里讲究色形味,正是太讲究了食物的色形味才使汉人的脾胃越来越虚弱,体格不健壮的。有了孔子,有了儒教,人才变得唯唯诺诺……子路,你还可以举更多的例子呢,比如京剧呀,天下独一,熊猫呀,天下无二,可京剧里男人去扮旦角,小生不长胡子说话也像宦官,熊猫呢,腰胖胖的,腿短短的,就是不能生育,连怀孕也是百分之一的有效率!”子路叫道:“好啊,西夏,你就这样辱骂汉民族?!”西夏说:“我说的是纯粹的汉人太老了,人种退化了!”子路说不过她,就把她压倒在炕上,用手把那丰腆的屁股拍得叭叭响,说:“退化就退化,看我怎么收拾你!”心里却想:她说的这些我虽没认真思考过,可总觉得我需要换种的,才娶了她这个大宛马的。西夏笑着翻起来,说:“身子退化了,就剩下个生殖器!”子路又来扑打,西夏用脚去挡,不料一用劲,疼得哎哟哟叫唤,听得娘在厦房喊:“子路,子路!”

第十五章

子路跑出来,院子里站着的却是菊娃。菊娃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上衣,黑蓝筒裤,齐耳短发没留刘海,似乎额边的发总扑闪前来,用一顶发箍卡在前顶,人显得精神,却也觉得腮帮子略大。子路说:“剪了发了?戴那发箍干啥?!”菊娃说:“这你不用管,你还管得着吗?”却也把发箍取下来,只留着左侧发上西夏送给她的那个白色发卡,指了墙头说:“是不是脸大得难看?西夏脸是墙棱角,我就长了个盆盆脸么!”子路有些生气,以前他们的矛盾总是从类似这样的小事上开始,比如出门,菊娃换上了衣服,子路总嫌搭配不当,家里的摆设,子路要将桌子横着摆,菊娃却竖放在窗下,兴起了收腹带,子路兴冲冲地买了一件回来,菊娃死活不穿。菊娃不满一个大男人家尽考虑的是婆婆妈妈事,子路却是读了李渔的书的,欣赏女人的态度,他将女人之态是如何似火之焰,灯之光,珠玉之宝气的话讲给她听,菊娃说:你让我去学妓女呀?!气得子路就哗啦啪啦发一阵火。现在,菊娃已经不是以前的菊娃了,但子路下意识地又去要求她,说过了,也觉得自己发贱,菊娃照常噎了子路,却嗤地笑了一下,说:“我永远都在你的阴影下过活哩……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我要求了。”这么一说,子路倒叹了一口气,一时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他知道,这个时候卧房的窗子内正卧着西夏的。他说:“你知道不,西夏脚崴了。”菊娃说:“我知道了才来的。人呢,西夏!西夏!”径直往卧房里走。

西夏在窗缝里瞧见菊娃往卧房来,忙把被子拉展,伸长了伤脚靠在床头,胸罩已经溜脱了,急把带儿往上挪,一时挪不好,菊娃就进来了,抱了伤脚察看。西夏不好意思,说:“脏脚脏脚。”菊娃说:“不要动的。怎么会崴成这样?我给你去太阳坡上采了些蓖蓖芽草,已经用冰片搅着捣碎了,敷上几天就会好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来,绽开里边一层净纸,包着一堆绿色的辍糊状的东西。子路和娘进来,娘叫道:“我早就想着去采蓖蓖芽哩,只担心西夏不信这个。”菊娃说:“土方子比那洋药膏顶用的,王厂长前两个月也是崴了脚,什么药水儿、药膏儿用尽了就是不消肿,敷三次蓖蓖芽草就好了的。你一定要用的,不要嫌不好看。”西夏说:“我现在还图什么好看不好看哩,菊娃姐今日漂亮哩。”菊娃说:“漂亮用不到我身上,盆盆脸走不到人前去。”子路立在那里脸红红的,拿眼光看墙上的一个钉子,钉子却飞走了,是一只苍蝇。西夏说:“娘喜欢盆盆脸。”娘说:“银盆大脸的富态。”菊娃就笑起来:“娘没见过世面。”把草汁膏分出三分之一,在一张白布上摊开,敷在了西夏伤着的脚脖上,说:“近日后院墙上是不是有了破损?”西夏莫名其妙,问:“怎个?”菊娃说:“小的时候我娘说后院墙破损了,家里人就要崴脚的,她总是三天五天就去看看后院墙的。”子路就出去看后院墙。子路家是没有后院的,厕所在山墙后,院墙就伸延了一截包围了厕所的蹲坑,靠墙外的桑椹树那儿,果然像是有人蹬塌了一块,回来说了,西夏蓦地记起那一夜有人在树上偷看过她,但她笑了笑没说。菊娃就让子路快去和点泥去修补修补,子路立即去了,娘也跟着去。西夏说:“他倒听你的。”菊娃说:“这你胡说哩,先前我让他办个事儿,他才身沉的。”说完就窘趁来,转过身去,要拿了箱盖上的鸡毛掸子,拿在手里了又放下。西夏也觉得自己话没说好,便说:“你剪了头发了?”菊娃说,“长头发显得老……越剪越难看了。”却突然记起了什么事,转过身来,说:“西夏,我还要问你呢,你送我的这个发卡是别人送的吗?”西夏说:“怎么啦?是别人送的。”菊娃说:“是谁?”西夏就说了在车站的一幕,菊娃脸登时变了颜色,煞白煞白。西夏说:“怎么啦,你认识她?”菊娃说:“我戴了这发卡,前日地板厂的王厂长去店里看见了,他眼睛就直了,要了发卡看来看去,问从哪儿得到的?他说这是他老婆的,是他去上海出差时给他老婆买的,发卡上有一个麻点的。”西夏说:“是王厂长的老婆?怪不得那女人说她一个亲戚在高老庄,原来她说的是王厂长!”菊娃就问:“那女人长得怎么样?”西夏说:“白胖胖的,四十出头,一笑嘴角有个酒窝。”菊娃大惊失色,说:“还真的是她,可她已经两年前死了呀?!”西夏愣了半天,她简直不能相信,那个女人是死了的人,死过的人怎么能复活呢,怎么能会把这枚发卡送给她呢?菊娃也神情恍惚起来,喃喃地说:“她是再生人,再生了?”就要回去,说她要把这些情况告诉给王文龙,这发卡她也得交给王文龙的,转身就走。走到堂屋门口了,又折回来,叮咛西夏:此事不要给任何人提起,既然是王文龙的前妻把发卡给西夏,一定是在托西夏要把发卡交给王文龙的,那女人是鬼还是再生人必有蹊跷处,咱张扬了可能对谁都不好的,西夏吓得坐在炕上只是点头,再没说话。

菊娃走到院里,子路还端了泥在补厕所后院的豁口,娘说:“你要走呀?”菊娃说:“我把蓖蓖草膏敷上了,隔一天再敷一次,如果还不见好,捎个话过来,我再去采。我要走呀,那边店铺还没人经管哩。”娘说:“这不急的,你再坐坐咱们说说话么。”菊娃说:“我真的那边走不开的。”走到厦房,打开柜子给石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把脏衣卷起来要带走。娘说:“菊娃菊娃,到饭时了,我给咱们做豆腐饺子呀!我不会洗吗?”菊娃说:“娘这么客气呀!”就把脏衣放下来,问石头:“好不好?”石头说:“好着哩。”菊娃说:“好着哩就好,那娘就去店了。”就往院门口走,娘赶忙又来送,她一出院门竟哐啷把门拉闭了。

菊娃一拉闭了院门,突然一阵心酸,娘待她这么客气,使她感受了自己回来已经是不属于这家人了,是熟悉的旁人,是客人。碎步儿从巷道的石板路上走过去,走到那株扁枝柏下,兀自立在那里感到头晕,眼泪就刷刷地流下来。恰有人从前边的小路上往上走,她忙闪进一个厕所,将眼泪擦掉,呆过那么一阵子,估摸路人已经走了过去,站起一抬头,却见子路就站在厕所墙外。子路是在菊娃一走后,又开门出来看的,从菊娃的背影里,他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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