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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书依然穿着内裤,在大风大雨里果然清爽。
“我只是想,有她们妇女在,我们做起事来不方便,没有她们,我们光着屁股也可以防风抗洪。”
“是的,是的。”支书“哈哈”笑起来,说,“以前,我们也是这样,现在好多人都不敢了。我不一样,倚老卖老。其实,老了也没什么好看了。没人会瞧了。”
“你们笑什么呢?”后面有人赶上来。张建中当然知道是妇女主任,只见她穿着雨衣,却在腰间扎了一条草绳,怕被风吹得到处乱飘。好像还不止扎一根,胸腋下还扎了一根,扎得胸脯鼓鼓的,屁屁来扎了一根呢,像裹棕子似的。
张建中就有些忿忿不平,你说男女平等,这平等吗?你不穿雨衣看看?你也像村支书那样只穿裤衩看看?
“张副镇长不会还怪我吧?刚才我说的话重了。”
“没有,没有。你说得非常对。”
“这么关键的时刻,我们妇女不能只守在家里,也很应该尽一份力。”
张建中说:“我们就是要发动所有的力量!”
这时候,离边陲镇还有一段距离,虽然风大雨大,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候,在山区村,农办主任跟几个村干部坐在一盏汽灯的光亮下,喝着小酒。他的脸泛着红红的光。
村干部问:“这风不会那么可怕吧?”
“可怕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这地方,再大的风到了这里也减弱了,也被前面的山林拦截了。”果然,这边只是雨,风却不见得有多大,倒觉得平时偶尔从峡谷刮过来风要强劲得多。
“这台风的重灾区还是在海边。”农办主任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大家一起喝,喝了酒美美地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就风息雨停,拨开乌云见晴天了。”
山区村的支书推门进来,浑身上下都是水。
“你看看你?叫你更去,你偏不听?”农办主任放下筷子,招他过来坐。他脱了雨衣,抖着裤脚上的水。
“你这是自作自受。脱了脱了。”
“这雨倒是挺大的,但没什么风。”他把裤腿挽高,坐在长条凳上。
“来,来。把酒满上。”
就有村干部把支书的杯满上了。
农办主任跟他碰杯儿,问:“怎么样?没状况吧?”
“平安无事。”
“说你就是不听,哪一次不是说台风要登陆?但哪一次登陆了?那都是唬弄我们这些乡村干部,要我们严阵以待。”
“这是天气预报的,天气预报总不会假吧?”
“你懂什么?天气预报也是人报的,领导怕出事,多报一点。”
正说着,墻上的广播又响了起来:“大家注意,大家注意,今晚强台风袭击我县,强风最大风力十二级以上,请各地各单位高度警惕,做好防风准备。”
“又来了,没完没了的。”农办主任说。
重复了好几遍。
“我担心,我们这边没事,海边却需要增援。”
“这个你放心,那么远的路,就是需要增援,赶到那边也没用了。镇里已经准备好了,年青人都集中到那边去了。”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村干部说:“这么个鬼天气,谁还打电话过来?”
农办主任说:“还能是谁?肯定是党政办打过来了解情况的。”他对支书说,“你接吧!汇报汇报你刚巡视回来的情况。”
支书已经接过电话说,这边一切正常,说这边风力并不大。那边要他们不能麻痹大意,必须把民兵组织起来,把妇女组织起来。这都是水浸村的作法,副县长要大家好好借鉴水浸村的经验。
“这个张副镇长真够能折腾的,把民兵和妇女都组织起来了。镇里也太不会分析了,怎么可以一概而论?他们那边紧张,不把民兵妇女组织起来不行,我们这边有必要靠得那么大阵势吗?劳民伤财!”农办主任说,“喝,我们喝酒,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听前线传来战天斗地的喜讯!”
202 就看他的造化了
副县长和高书记一直守在镇府小会议室。这会议室是高书记到任后,专门为镇领导班子召开会议设计的,会议桌是新的,椅子也是新的,有扶手,可以坐,也可以半坐半靠。
更重要的是,这里离党政办近,便以指挥,也便于听汇报。不占用党政办的电话,便从另一个办公室拉了一个电话过来,向上汇报,这是边陲镇防风指挥部新设的联系电话。
高书记曾要副县长去回招待所休息,那边早给他安排好了休息的房间。
“如果,发生状况,我马上通知你。”
“不用了,一晚不睡,我还是可以熬的。”
边陲镇是全县防风重点镇,县委书记和县长随时会打电话过来了解情况,如果,要你说几句,你却不在场,书记县长也知道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再如果,发生点什么事,擅离职守的责任想不背也得背。
“还是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你不休息,我就更不好去休息了。”
高书记也想着同一个问题,因此,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坚守阵地。阿欢殷勤地从食堂端来了夜宵,每人两个馒头,一碗白粥。
“这是谁给安排的?就不能搞好一点的吗?副县长也跟你们这些普遍干部的待遇?”高书记很不满意这些边远地区的干部,总是这么死板,少考虑一点,少交代一句,脑瓜子就转不过弯来。
“行了,行了,不要搞特殊嘛!平时,我也不吃夜宵,有一碗粥也够了。”
副县长想起一次来边陲镇过夜,张建中还是党委负责党政办的时候,专门给他弄了一碗馄饨,那皮薄得透明,那馅鲜得满嘴香,不禁便摇了摇头,没这口福啊!
高书记观察入微,马上就问:“副县长有什么不满意吗?”
“还好吧!希望今晚平安无事。”他走到窗前,看着雨水噼哩叭啦打着玻璃,外面一团漆黑,树很起劲地摇,便问,“这风应该有十级吧?”
高书记一点经验没有,却附和着说:“应该有吧!”
老主任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情况汇报表,先交给高书记,脸却冲着副县长说:“各村的情况还很正常。”
“布置下去了吗?要大家都把民兵和妇女们组织起来。”
老主任说:“布置下去了。”
“这事,要直接跟驻村的镇领导说,这样才会引起重视,才会落到实处。”副县长太清楚村干部的素质,对上面的布置往往会打折扣。
“我也这么强调了。”老主任不可能一个人打遍所有村委会的电话,还安排阿欢等几个人发布任务,特别要求他们,这电话一定要驻村的镇领导接听。
“山尾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高书记粗看了一下汇报表,一时没找到山尾村在哪个地方,就抬头问老主任。这是他最关心的点,别在这个点出问题。
“应该问题不大,他们那有一座山脉,就像天然屏障,压力应该没其他村大。”
“水浸村的情况呢?”副县长脱口而出,毕竟,在镇领导中,张建中还是他最关心的一个。
“也还正常。”
“台风如果在边陲镇海域登陆,受冲击最大的会是哪几个村?”副县长问。
老主任说:“按以往的经验,有几个村是重点。”
他点了几个村名,其中就有水浸村。
“密切关注这几个村的情况,每半小时联系一次。台风登陆的时间,每十分钟了解一次。”
副县长和高书记坐下来,抽着烟,喝着浓茶,心里都想着各的心思,虽然,副县长表现得对张建中漠不关心,但高书记还是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年青人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不明白,副县长怎么会有这种心态,明明关心,却又掩饰自己?
“副县长与建中同志一定有过不一般的交往?”他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
副县长笑了笑,还是不露声色,说:“以前,在县委办就认识,也有过一些工作上的接触,自从他到了边陲镇,就更留意了,倒是觉得,他还是挺有想法的一个年青人。”
“我也有同感。开始,我一直以为,是李主任,李常委特别关照他到边陲镇来的,但我到边陲镇后,也没见他有过特别关照。”
“人一时,物一时,以前,觉得他还有那么点培养价值,后来发现他死心塌地地跟着前书记,可能就心淡了,甩手不管了。”
“也是,也是。官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自己的人跑到别人那边去了,心里总不是滋味。”
罢了,罢了,你并没什么对不起张建中。这么青年就让他当了党委副镇长,也算给他一个交代了。能不能再往上,就看他的造化了?
县委书记的电话果然打了进来,电话一响就知道是县里打来的电话,因为只有县里知道这是指挥部的电话,副县长离得近,一手抓过电话,先报了自己的名字。
县委书记笑着说:“我这可不是查岗,不是看你在不在岗上?”
副县长也笑着说:“我就是再偷懒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跑去睡觉的。”
“台风就要登陆了,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我们已经向县委办汇报了,所有的村委会都把民兵和妇女组织起来了。特别是海边那些村,都有镇领导亲自督战,并抽调了镇里各单位的年青人奔赴第一线。几个重点村,每十分钟向镇防风指挥部汇报一次情况。”
“有你坐镇,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不能这么说,这次百年不遇的强台风,很难保证不会给边边陲镇造成影响。这个我们是有充分准备的,但我们必须争取,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也不能出现死亡事故。”
县委书记很认同,说:“这一点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把灾害降到最低点,必须避免死伤事故。”
说着电话,老主任急急脚走进来。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海浪往陆地上冲,好几个村的海水都过了警戒线,水浸村那边的水已经漫过了防风林,直接向村里扑。”
情况紧急,老主任还是很有分寸,并没大声嚷嚷,只是低声向高书记汇报,一则不打扰副县长打电话,一则也不让电话那边的人听见。不管那头是谁,他汇报的情况还不知该不该向外公布。
“山尾村,山尾村的情况怎么样?”高书记还是更关心自己人。
“那边问题还不大。”
副县长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注视着老主任和高书记的脸色变化,此时,他已意识到情况紧急了。
但他不能乱,不能让县委书记有所察觉。是不是要向县委书记汇报,还要看情况而定,太急着汇报,自己又能处理得来,书记反而认为,你不够镇定。
老主任说:“水浸村等几个重点村是不是要增援一下。”
“怎么增援?哪来的人增援。”
“山尾村的人倒可以增援一下,他们有一道自然屏障,情况没那么危急。”
“如果,风转了向怎么办,山尾村突然成了重点村怎么办?海边所有村的人都不能动,把圩镇附近村的民兵调上去。”高书记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谁敢肯定风不会转向?
当然,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山尾村可以抽调部分人增援目前的重点村,而圩镇附近的民兵做为补充力量,填补山尾村被削减的力量。这可以抢占一定的时间。
有时候,好的办法不是马上就能想出来的,但有时候,为某种目的保险起见,未必会采用最好的办法。
谁知道高书记是不是后一种?
203 沙包都被冲走了
一直守在碉堡观察海浪状况那两个村干部惊慌地往回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凶猛的巨浪,稍一犹豫,浪便扑了上来,轰一声,拍打在碉堡上,本还想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