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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粲再次受惊:啥时候这地方也是周铁山的了?以前只听说他跟这儿的老板关系不错,没想到……
周铁山这才装作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说:“不好意思,一直没顾上向你汇报。一个月前,我将这儿买下了,七楼到十五楼。这样招待起客人来,方便。”
周一粲“哦”了一声,听似平淡,里面却有不少味儿。
浙江大厦七楼到十二楼,都是餐饮娱乐,加上十二到十五楼的宾馆、桑拿,算是河阳最显档次的一条龙服务。一气买下九层楼,周铁山的实力不小啊。
“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她又跟了一句。
“市长大人笑话我了,我一心想收购河化集团,可你们不批,钱放着没用,不如先小打小闹一阵儿。”
此话一出,周一粲就明白,今天这顿饭是啥目的了。
五位小姐忙活了一阵子,餐具、茶具分别摆好,笑吟吟站在了他们身后,两个服务员伺候一个人,余下一个,随时听候周铁山使唤。周铁山将提前点好的菜单捧给周一粲,请她过目。周一粲扫了一眼:简简单单六道菜,外带两碗粥,两道面点。她心里想,这一道菜,少说也值一千吧。等菜上来,她就傻眼了。她虽贵为市长,但如此豪华如此奢侈的吃法,她还是头一次经见。
第一道菜叫“双龙戏凤”——两只乌龟色眼朦胧地盯着一只乌鸡。其形,其态,做得活灵活现。河阳的龟都是死龟,就算个别酒店有活的,那也是蔫了吧叽只剩一口气的。今儿这道菜,那龟显然是刚刚空运过来的,说不定还是派专车候在机场,第一时间就拉来的,比起南方那些大酒店的龟来,一点也不逊色。乌鸡就更让周一粲吃惊了。乌鸡周一粲当然吃过,它是大补品嘛,对女人尤其有益。可这只乌鸡,是正宗的江西泰和鸡。在如今这个啥都爱造假、啥都爱冒充的年代,能吃到江西泰和鸡,真是一件奢侈的事。
更奢侈的是,今儿这顿饭,压根儿不用你动手,如果再懒一点,嘴都不用自己张,身后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会一点一点喂你。周一粲一开始显得很不习惯——让人家如此伺候,真是作孽啊!可一看周铁山吃得有滋有味,就连服务小姐半露的酥胸贴他脸上,也不脸红,也不避讳,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很享受的样子,她心里就不舒服了:我怎么总也脱不了小家子气啊?不就吃顿饭吗?瞧你紧张成这样!还有,到了这时候,她也算明白了:今儿这场面,多多少少,周铁山有出她洋相的动机在里面。
想到这层,她索性就放开了,把自己完全交给两位小姑娘,任由她们喂她、服侍她了。
菜过两道,服务小姐捧来两杯冰镇洋酒,不是XO,口感要比XO软得多,味道也相对清爽一些。周一粲呷了一口,感觉很舒服,心想定是酒店调酒师自己调的。因为前两道菜都是大补类,周一粲感到身上有点热,加之两位小姐软绵绵的身子不时会蹭到她,虽是女人,但她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绯红着脸,半真半假地道:“周老板不愧是人中精英啊,真会享受。今天我算是学习了。”
周铁山一点不在意她话里的意思,借着酒劲儿,开始实话实说了:“咱们谁也别再拗口了。我早就说过,几百年以前,咱俩是一家。你也别笑我没礼节,我是个大老粗,粗惯了,还是觉得叫你大妹子爽口。”
“难得抬举,难得抬举啊。”也不知为啥,周一粲心里那道防线慢慢就松动了,你还别说,松动下来的感觉真是不一般。
周铁山接着道:“不瞒你说,今儿个请你来,还真是有事儿。”
“哦?”周一粲抬起了头。
“你也别紧张,还是那桩老事儿,河化的事。”
“老事儿,我咋没听说?”周一粲故意道。
“哎哟我的大妹子,你就甭装糊涂了!河阳谁不知道我周铁山要收购河化?你再装,这饭就吃得没意思了。”
“哦,是这事啊。你不是早就在收购吗?今儿咋又想起跟我说了?”周一粲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气。
这口气让周铁山犯急,未假思索就说:“你别提这事,再提我就一头撞死。”
“别别!你撞死了,我可担待不起,河阳还指望着靠你周大老板奔小康呢。”
“看,又来了是不?说好了不能挖苦我,你要是再挖苦,我就真从这楼上跳下去。”
两个人互相斗了一阵嘴,该发的牢骚发了,该挖苦的,也挖苦了,周一粲心里,算是多少找回了一些平衡。其实这两年,她最最恨的,就是周铁山不拿她当个人,啥事都往强伟跟前跑,都往姓宋的老爷子那儿跑,甚至有时宁肯求乔国栋,也不来找她。一个市长若是被本市最大的企业家晾着,心里该是啥滋味?
她周一粲也不是圣人啊,有些事她可以看得开,有些事,没法看开,看开了,兴许这市长也就做不成了。
“怕是晚了,河化集团马上就要签约。你还是另找项目吧。”
“扯他娘的淡,他想当卖国贼,我还不答应呢。”周铁山一激动,就露出了真相。或许在心里,他已把周一粲当自己人,用不着再狗模狗样的装了。
周一粲也不计较,这个时候如果还计较,就显得她太没水平了。她摆了摆手,示意服务小姐们出去。周铁山说不必:“她们没长耳朵,有耳朵的,不会留在我这里。”
周一粲抱以浅笑,没在这问题上纠缠,几个小丫头,出不出去无所谓,留下,也是一道菜,能让心情好点。她顺着原话道:“你不答应又能怎样?当初你不是志在必得吗?结果呢?”
一句话,就又勾起了往事。
周铁山提出收购河化集团时,周一粲还没到河阳。这事一度炒得沸沸扬扬。当时周铁山向河阳官方提了两个方案:一是全线收购,资产重新评估,市上给予优惠政策,职工整体安置,负债由他承担;二是只收购核心部分,由铁山集团重新注入资金,全力启动,力争三年内救活河化。方案酝酿了接近半年,并且经过了河化集团职工大会的表决。可在进入实际操作程序后,强伟突然发话,停止收购,工作组撤出。这事立马引起轩然大波。周铁山接受不了,找强伟质问。强伟什么也不解释,跟周铁山玩起了沉默。后来周铁山将此事反映到省委、省人大,省委副书记齐默然找强伟了解情况。强伟说:“他跟我葫芦里卖假药。这么大一家企业,交给他我不放心。”
“那你交给谁放心?”齐默然很不高兴。他在省委召开的国有企业改制工作会议上,已拿河化集团当了改革典范。强伟此举,等于是拆了他的台。
“齐书记,铁山同志可能没跟你说实话。据我掌握,他收购河化集团,真实意图,在于拿到那块地皮。”
“哪块?”
“就是河化集团的主厂区。”
齐默然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收购河化,河化的地皮当然就是他的。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强伟没再解释。他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相信齐默然也听得很明白。齐默然所以装糊涂,只是不想让他把话说得更明白。
果然,齐默然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吧,这事省委不干预。原则上还是那句话,企业改革的自主权在企业手里,政府只是起引导和调控作用。你强伟也不要太专断,还是多听听职工大会的意见。”
这事随后便进入了冷处理,四处找领导鸣不平的周铁山也缩起了头,不再那么张扬了。但另一个消息却不胫而走:省委要调走强伟,让他去政研室工作。有人甚至说,齐默然在会上发了话,不换思想就换人。又是半年后,河阳的班子大调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省委没动强伟,却动了宋老爷子,让他彻底休息了。周一粲来到河阳,顶替了在河化收购案中表现最为积极的原市长。有消息说,这是省委高波跟齐默然较量的结果,也是两个人中和的结果……
谁知道呢,高层的事,天上的云,永远都处在变幻莫测中。但一个事实是,周铁山收购河化的希望宣告破灭,河化集团再次申请了贷款,又艰难地恢复生产了。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我就不相信他姓强的能把河阳的地坐穿。逼急了,让他在河阳一天都干不成!”周铁山愤愤道。
听到这儿,周一粲便知道,这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再往下说,她就要犯错误了。有些错误值得犯,有些,不值。“吃菜,吃菜,别尽顾着说话。这么好的菜,不吃浪费了。”
两个人足足吃了三个小时。饭后,借着酒劲儿,周铁山硬拉周一粲去楼下演艺城坐坐。周一粲哪肯再给他机会,借口自己喝醉了,不行了,硬是从周铁山的盛情中逃了出来。
第二天周一粲来到省城,麦瑞小姐也从西安赶了过来。见到她,麦瑞略略有些紧张。麦瑞本不该这样,可惜她跟周一粲之间,以前发生过一些事,而且她答应过周一粲,要在这事上出力。生怕周一粲质问,麦瑞抢先一步说:“对不起,周市长,这段日子我不在国内,没跟你及时联系。”
周一粲笑笑,对麦瑞,她是用不着生气的,眼下也没到质问她的时候。周一粲做事有个原则,付出多少,就要回报多少,回报的时间可以晚一点,但不能骗她。如果骗了,那就可能是另一种结果。
“没关系的,我最近也很忙,市上又有新项目,也是大投资,精力全熬在那上面去了。”
“是吗?”麦瑞有点意外,没想到周一粲会带来这么一个消息。“能透露点吗,周大姐?”她忍不住就问。这也许是职业习惯,只要一听到项目,她就动心,就想了解。她换了两个女人间以前那种亲热的称呼,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渴望。
“你个小丫头,啥都想知道。”周一粲嗔怪了一句,岔开话题道:“合作的事,你们那边进展如何?这么长时间没消息,可不是瑞特的风格啊。”
麦瑞赶忙说:“正在准备预案呢,我来的时候,方案还没拿出来。”
周一粲“哦”了一声,目光难以觉察地在麦瑞脸上扫了扫,她感觉小丫头在撒谎。
“会有什么变化?”她问。
“暂时还不好说,关键看董事局怎么考虑。”麦瑞的目光一闪一闪的,也在窥探周一粲的心思。两人一谈起正事,就都藏头露尾,像是在玩游戏了。
“欧阳先生呢,他怎么说?”周一粲进一步问。
“这……”麦瑞为难了。她害怕周一粲问起欧阳,周一粲却偏偏问起了他。
周一粲的目光在麦瑞脸上定格了几秒钟,转而一笑道:“算了,既然不方便说,我也就不问了。”
“不是那个意思,周大姐你别这么想。”麦瑞显然在经验上处于劣势,让周一粲几句话就给搞慌乱了,“这样吧,要不晚上我再跟他通一次电话,听听他怎么说?”
“为啥一定要等晚上呢?老是在晚上给别人的老公打电话,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周一粲听起来像是在说玩笑话,但这句话的分量,真是太重了。麦瑞脸色当下一变,吃惊地盯住周一粲。周一粲却从坤包里拿出化妆镜,很认真地为自己补起口红来。
“那……我现在……打给他?”
“算了,跟你开玩笑呢,你也没必要犯急。说吧,今天想上哪儿玩?周姐陪你去。”周一粲这阵儿已完全没了市长的做派,倒真像一位又体贴又温柔的大姐姐。
“不……不用了,周姐你是大忙人,哪敢耽搁你的时间啊。”
“啥耽搁不耽搁的?周姐这趟来,就是想和你多聊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