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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目想到了孙国强常务副市长的身份,不能不承认陈律师说得有道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陈律师:“这正是我要去办的事情,这件事情不能指望海阳市的医院。孙国强出面了,哪个医院能不按照他的意思办?甚至可能还会抢着帮他办呢。我现在就到省里跑一趟,先跟省精神治疗康复中心的专家取得联系,事先打好招呼,到时候我们就委托他们给张大美作精神鉴定。有省级医疗机构医学权威的鉴定,海阳市任何医院的鉴定都得拿下。在我们律师行里,这就叫比大,你请区一级的,我就请市一级的,你请市一级的,我就请省一级的,看看谁的分量大,法院就认这个。”
鼠目:“你在省康复中心有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就不能建立关系吗?这就是我现在就要跑一趟的原因,未雨绸缪。打官司就像下棋,走一步看几步才行。我们干这一行的,跟做生意没什么区别,靠的就是关系,特别要跟法官有关系。什么时候我说不定还要动用你姐夫呢,所以现在我也得跟你搞好关系。好了,不多说了,我得赶紧走了,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把我那位当事人找到,如果真需要做医学鉴定,还得她亲自跑一趟。”
鼠目:“那好吧,你忙你的,我跑我的,我现在就到工商局去。不过你可别打我姐夫的主意,这种案子你想他敢出面吗?”
陈律师:“不管怎么样,走一步是一步吧。唉,代理费没几个,说不定这一个案子就把我的招牌彻底砸了。好了,没别的事我挂了,该走了,你抓紧找人啊。”
鼠目顶了他一句:“说不定这一个案子你就成了名冠全省扬名全国的大律师了呢。”说完,挂了电话,开车朝工商局驶去。
4
李寸心在周文魁家里跟吴敏聊天。吴敏关切地问她:“他李姨,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李寸心:“好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吴敏满面愁容:“哪有心上班,唉,说不成。”
李寸心:“是不是孩子不省心?”
吴敏警惕地看看李寸心,李寸心的眼神充满关切和善意。吴敏叹息了一声:“唉,家家都有难唱曲啊。就说我们家吧,按说应该没有什么让人作难的事了。可是就是润发这孩子太让人糟心。”
李寸心:“润发多大了?比我们家吉乐小吧?”
吴敏:“可能比你们家吉乐小三四岁吧,属猴的。”
吴敏:“我们家吉乐属龙,比你们家润发大三岁。”
“他哪能跟你们家吉乐比,吉乐那孩子多好,大学毕业,又在公安局工作,对人有礼貌。我们家润发初中都没毕业就死活不上学了,为了给他找个工作我们没少花力气,可是他一样也干不好,不是让人家炒了,就是自己不干了。整天就那么晃荡来晃荡去,还不学好,唉,愁死人了。”
李寸心:“孩子么,慢慢就会懂事了,对了,他在不在家?”
吴敏:“在,不在家他能上哪去?这阵还没起来呢。唉,这几天他也不知道犯什么毛病了,一天到晚没有一句人话,整天躲在自己的屋里不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啥呢,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就彻底废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人正在说润发,润发懒洋洋地从楼上下来,一眼看到李寸心扭头就跑。吴敏叫喊:“润发,你李姨来了你跑什么?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这孩子真是的,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是不是一块废料?”
李寸心:“你也别这么想,在我们跟前润发还是个孩子,不是废料。你别急,咱们大家一块努力,润发还是会有前途的。”
李寸心这话让吴敏感动、舒心,因为这话迎合了一个当母亲的对儿子的企望,尽管这个儿子很不成器,他也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吴敏的心理上有了一种依托感、亲近感,她实在忍不住了,润发吸毒这件事憋在她的心里无人可以倾诉,就像一块无法消化的石头埂在胸腔,让她实在承受不了,此时此刻李寸心在她心目中就成了最可以信赖可以倾诉的人。她作了一个吸毒的手势说:“润发还能有什么前途?沾上这个的人能有什么前途?”
李寸心一点也没有惊讶:“俗话说,只有不能治的病,没有不能戒的瘾,只要方法得当,肯下决心就一定能戒掉。”
吴敏见李寸心听到润发吸毒并没有惊讶,她自己反倒惊讶了:“你知道润发吸毒的事?”
李寸心说:“听说过,所以我今天抽空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吴敏:“现在我们家老周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心思都放在了他前妻的大儿子身上,经常往外跑,我知道,他很多时间都是跟他大儿子在一起。我也没办法,自己生的这个东西不争气,唉,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把他杀了,然后我也跟着一死了之。”
李寸心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吸毒固然是严重的毛病,可那也终究不过是个毛病,现在有戒毒所,想办法动员他戒了不就成了,怎么能想到死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珍贵?生命可是无法重复的。只要润发能把毒戒了,他还小得很呢,还能做很多事情,只要人在就啥都好说,事在人为么。”
吴敏的眼泪涌了出来:“唉,这件事情全都怪我。刚开始我不知道他沾上那东西了,只是觉得他花钱太厉害,我就这一个儿子,也知道他没什么本事,自己挣不来钱,想着只要他不在外面学坏,手大一点也还是可以容忍的。后来他花钱就开始吓人了,我问他把钱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不说,我就开始控制他花钱,可是已经没办法控制了,不给钱就像要他的命一样,跟我寻死觅活的,我也没办法。后来我逐渐感到情形不对,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陷进去了。我不敢跟老周说,怕他知道了说不准会把润发怎么样,也想过送他去戒毒所,润发坚决不去,我也怕老周知道,又怕大院里的邻居知道了笑话我们,不管怎么说老周也是市领导,传出去说政协主席的儿子抽大烟,老周还怎么工作?没办法我只能顺着他,希望他迟早能有醒悟的一天,我哪里知道,人一沾上那东西就别想自己能醒悟过来。说句话你别笑话,我们家现在别说存款了,就是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花。前段时间老周的前妻来给他大儿子要学费,我也不是油盐不进的浑人,这种事情是老周应尽的义务我不会阻挡,可是我们家确实没钱啊,这话又不能说,说出去了谁会相信?白白惹人笑话。老周也为难,他好像也知道我的难处,并不追着问我要钱,后来我才知道,他也知道润发吸毒的事,跟我一样也是束手无策,唉,那几天我们真是度日如年啊。他前妻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再没来闹腾,要是接着闹下去我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李寸心到处找面巾纸,想让她擦擦泪水,可是他们家却没有面巾纸,李寸心问:“你们家面巾纸放在哪了?”
吴敏含着眼泪苦笑:“我们家还能用面巾纸吗?别看那东西便宜,那也是要花钱的。我们家都是用毛巾擦脸。”
李寸心的心颤抖了,她真有点不敢相信,在常委大院里,周文魁这个正市级领导家里的生活竟然会窘迫到这种程度。她劝慰吴敏:“想开一点,再难的事情总会有个终了的时候,人活在这个世上谁能不经历三灾六难?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送润发戒毒,戒了毒才好接着处理别的问题。”
吴敏愁眉苦脸地说:“过去我们怕送他戒毒让人家知道了笑话,他自己也不愿意去,现在想送他去我们也没钱了,我问过了,戒毒也是要花钱的。”
李寸心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润发戒毒,多少钱我来出。”
吴敏连忙谢绝:“这不行,这怎么行?”
李寸心:“有什么不行的?人重要还是钱重要?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了。孩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当时你要是能够不顾面子,把孩子送到戒毒所去,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这样吧,需要多少钱我拿,算我借给你的。”
吴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个劲说:“这、这……”
突然间,润发从楼梯上冲了下来,扑到李寸心跟前就地跪倒,抓起李寸心的手用力朝自己脸上打:“李阿姨,你打死我这个畜生吧,我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再不然你把我送到公安局,让他们一枪把我毙了吧,我真的不想再活了,李阿姨,求求你,打死我吧……”
吴敏懵了,呆呆地僵在那里,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乱麻一样的头脑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让她呆若木鸡:润发出大事了。
李寸心没有懵,学者的思维方式让她立刻冷静地意识到,自己能够而且应该挽救一个单纯却又被污染了的灵魂。她没有挣脱润发的手,随着他的力道任由拿着自己的手在他的脸上、头上拍打着。她的另一只手,在润发的头顶轻柔地抚摸着,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抚摸的是吉乐,吉乐小的时候她经常这样爱抚他,吉乐长大以后,开始拒绝这种充满女性意味的爱抚,她有时候还为此而感到过失落,似乎儿子长大了也就离她越来越远了。今天,她又重新感觉到了母亲爱抚自己儿子的那份柔情。爱抚着润发那长着浓密头发的脑袋,李寸心喃喃地劝慰着他:“孩子,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润发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5
市公安局刑警队,赵吉乐输入了几次密码之后,电脑打开了,文件开始正常运行。广林子很高兴:“行啊,赵吉乐还有这么一手,快看看这是不是你舅舅的电脑。”
赵吉乐却又把电脑关上了:“这算什么,太简单了,我舅舅那个人健忘,他怕自己的密码忘掉,所有需要建立密码的地方只用三组数字,一组是他的生日,一组是他的车牌号,还有一组是身份证后面的尾数,然后在每组数字前面再缀上他名字的汉语拼音字头,这我知道,算不上什么本事。”
广林子:“你关上干吗?再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确定一下。”
赵吉乐:“没错,肯定是他的电脑,不然怎么能用他的常用的密码打开呢?人家电脑里的东西就跟日记一样,属于个人隐私,我们不能看。”
广林子还有些不放心:“你能确定?”
赵吉乐:“我以我的生命担保,没问题,肯定是他的。”
广林子马上下令:“小刘,把电脑拿去做技术鉴定,吉乐,跟我去突审买主。”
买主是一个中年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挺文雅,坐在刑警队的滞留室里惴惴不安,见到广林子他们进来,就连忙站了起来。
广林子:“你坐下吧,别紧张,实事求是地把笔记本电脑的来路说清楚。”
买主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这个电脑是我买的,真的,我从来没偷过东西,我是有正当职业的合法公民。”
广林子:“但愿如此。你就详细说说,从哪买的,多少钱,时间、地点、过程一样样说清楚。”
“前天,大概四五点钟的时候,当时我也没看表,感觉就是那个时间。我下班回家,刚刚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就有一个人凑过来问我要不要笔记本电脑,我随口问了问价钱,他说只要一千五百块就卖。我一听这么便宜,怕有什么问题,就说不买,可是他却缠着我非让我看看货再说。我只好停下来,他从怀里把笔记本电脑掏出来,我一看还挺新的,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旧,就认真看了一下,原装进口名牌,这种东西我在电子城看到过,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