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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莫说代王不会求,即便代王真求了,只怕如烟还真无这心思,如烟的心并未在他身上。”
窦姬颔首,眼睛异常明亮,道:“那甚好!妹妹只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便是。至于妹妹欲出府归隐之事姐姐定会成全。”
我笑盈盈地从榻上支起脑袋,看着她道:“多谢姐姐成全,只希望他日我等还是莫要再见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当日所受妹妹的恩赐与照顾,在妹妹出府时姐姐必将双倍奉上!”
我看她起身欲走,便也不再多说,只淡淡地应了一句:“如烟倒是果真甚爱财物,当然越多越好!”
她站住,并未回头,愣了一下便转了出去。我心里冷笑,钱财?好啊,来者不拒!与俗人打交道那就用俗话说事吧!
我懒得思考,静静地躺在榻上睡了。想那些做甚?白白浪费脑细胞。
晚上,我略微吃了一口饭。窦姬既然今日敢明目张胆地与我谈条件自是受了旁人的默许,呵呵,那我就照单全收便是。
不想,如此躺着也不能躲过旁人的“关心”,只见薄姬的贴身丫头进来道:“王后娘娘,代王太后请您过去!”
菁儿正要伺候我吃药,听闻便道:“还请姐姐通融一下,今日我家小姐身子又沉重了不少,明日好些再去见代王太后娘娘可好?”
那丫头低头道:“还请娘娘见谅,此刻代王太后正等着王后娘娘过去呢!”
我挣扎着坐起,冷声道:“你先请回吧,我这就过去!”
菁儿放下药碗,上前扶住我,小声道:“都病成这样子了,怎出得去门?”
我惨笑着摇摇头,不语。
秋水送那丫头出去。
菁儿叹息着扶我起来帮我梳洗。既然叫我过去,自然是有要紧事说,也好,迟早要来不如一起受了,省得老刀子拉肉磨人,不去又能怎么样?明日不还得去吗?只盼望能早点了了这段孽缘,即使明日命归黄泉我也再无遗憾……一切都是为了自由!
我由菁儿扶着出了门,发髻轻挽,云衫着身,款款碎步一路来到薄姬的房门。菁儿略微迟疑了一下,我轻笑,努力挺直身板,使自己瘦弱的身体在夏日的夜风中显得自信一些。因为近日益发消瘦,衣衫有些宽大,晚风吹来,空空荡荡,即使我挺直了身板仍有些弱不禁风。我又歪着嘴笑了笑,伸手握住菁儿的手。这丫头一贯敏感,不知是否也感觉到了今日的异常,平日里温热的手此刻冰凉而湿润,微微有些颤抖。我紧紧握了她,轻声对门口传报的丫头道:“有劳姑娘通报一声!”
那丫头低头恭敬而又得体地说:“代王太后娘娘交代过,王后娘娘来了只管进去便是!”
我颔首,又挺了挺腰杆,缓缓走了进去,只见薄姬正端坐于榻上,屋内也并无其他丫头随从。我低头跪倒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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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姬笑着起身上前亲自拉我起来道:“好孩子,你近日身子不爽,怎还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坐下与娘说说话。”
我低头随她坐下,仍刻意挺直身子。
薄姬笑着对菁儿说:“你先在门外候着吧!人多了聒噪!”
菁儿低头退下,我尽力保持着淡然与清高。
屋里沉默了许久,薄姬清清嗓子,拉住我的手道:“前几日刚刚传来原梁王、如今的赵王刘恢自尽身亡的消息……这……刘家子孙如今正面临着灭顶之灾啊!”
我惊,这刘恢乃是刘邦的第五子,两年多前听醉东风说他被调派到赵地为赵王,并将吕产的女儿许配于他为王后,听闻感情甚好,怎会自杀了呢?
薄姬看我惊讶,低声叹道:“毒死如意、饿死刘友之后,梁王刘恢被太后指派到赵国为赵王,并将吕产之女许配于他为王后,倒也郎才女貌,夫妻感情甚好。刘恢虽对这吕王后不错,却另有所爱,本欲立其宠姬为王后,不想却被吕氏占了先。他一贯温文尔雅,便也隐忍了下来。可惜这心思不知如何被吕王后所知,甚是气愤,做了王后不到一年,便将刘恢的爱姬毒死。刘恢敢怒不敢言,只能私自写了挽歌,成日吟唱以悼念死去的爱姬,如此苟且了四个月,便自尽身亡随那爱姬而去。为此事太后大怒,万分气愤刘恢的公然反抗……唉,此时,刘家的子孙只怕要活得更加艰难了……”
我无语,她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刘恢我虽听说过,但并不相识,死与活似乎都与我毫无干系,最多只会叹息一下又有一个刘邦的儿子丧命于吕后的手中罢了。
我静候,她真正想说的恐怕并非这么简单。
她见我不置可否,便也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怔怔地看着我,叹息道:“烟儿,你可还记得前几日你曾托为娘劝说恒儿,同意你离开王府之事?其实,娘与恒儿都舍不得你走,便一直压了下来,并未真想要你离开。可谁知如今恒儿这代王变得这般难做,怕连累了你……唉!到时就怕太后正在盛怒之时,连你的周全也未必保得……”
我笑,上下嘴唇似乎沾在了一起,连想张嘴说话的欲望也没有。虽然求他们成全我离开这里的是我自己,但自偷听到了那许多秘密,我便对今日的表演也厌倦得紧。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朗声道:“多谢代王太后娘娘成全。如烟日后是否能保全事小,但这尊容辜负了代地百姓对美艳王后的期望事大。”
薄姬搂过我去,抚摩着我的头发道:“孩子,娘定不会辜负你,已为你安顿好了去处。前些日子你说想要归隐山野以成全恒儿名誉时,娘心下着实欣慰,有你这样的好孩子真乃娘与恒儿的福气!娘念你一片衷心,这几日也好生想了一阵子,也说服了恒儿,如今娘与恒儿均同意你出府,不再勉强你为这王后,也算是成全你对恒儿的一片赤诚之心。”
我咽了口唾沫,使劲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而与往常无异,笑道:“不知娘娘如何安排如烟?”
薄姬看我笑笑,似乎舒了一口气,道:“烟儿,窦姬与你姐妹情深,不想你为王后一场却一无所出,答应将她腹中婴儿产下后过继于你。你看可好?”
我轻笑道:“姐姐与娘娘想得果真周全,如烟恭敬不如从命!”
薄姬笑道:“他日恒儿上书太后,谎报你因生产艰难而亡,柳氏如烟从此将在这世上消失。”她停顿一下,凝视我继续道:“而你名下那孩儿必得太后及你柳氏一族器重,即使万难之时,也应保全他性命,为你和恒儿留下一条血脉。不过我等亦不会亏待于你,府上曾在北边山野建过一套院落,如今赏赐于你,派些得力人手日夜照看你,并将府上一成钱财送于你处供你享用,吃喝自是不愁,只是你此后不可再出那院落一步。”
我轻轻笑,抿嘴不语,一成钱财及一个孩子对于一个被休了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估计任谁也会动心……不知有多少女人愿意用一生的自由来换取那些个冰冷的钱财和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笑盈盈地起身拜倒,道:“多谢娘娘成全,只是如烟并不想再劳烦娘娘惦记,只请娘娘准许如烟自行流落江湖便是,如烟定隐姓埋名,保证不将府上之事说出一个字去!”
薄姬一愣,并未叫我起来,笑道:“何需你流落江湖?你毕竟曾是代王的女人,如今出去只是避避风头,其他事小,失节事大,等过几年,你可再改名换姓回府为妾,与恒儿团聚呢。”
看来定是要将我囚禁于山野以混此一生,一来是不想留我这活口于集市,二来怕我耐不住寂寞给她儿子戴顶绿帽子。我苦笑,坚持道:“娘娘,如烟仅想于山野独自过活,不想再与任何人有牵连,省得再惹娘娘挂牵。”
薄姬有些急躁,眉眼中隐约能看到强压着的怒火,估计象我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在这西汉实属罕见。不过她的涵养着实好,她忍压了微怒,慢条斯理地笑道:“你怎如此不听话?你毕竟曾乃太后亲指的王后,若让你流落尘世,恒儿的颜面何在?这王府的威严何在?若让旁人听得半点风声,这王府上下却都要为你所累!难不成你想逼娘下毒手么?你跟随我这许多年,我自是怜惜你,仅想使你安稳度得一生便可,你怎还如此不知轻重?”说这话的人满脸挂笑,语气轻缓、温柔,但字字句句如同钢钉,逐个逐个扎到了我的心上,顷刻,我的勇气、智慧、个性……统统都被那些钢钉迅速地扎了回去,什么自由,什么尊严,远没有危在旦夕的性命重要……不过,话说回来,自打上次被留在宫里之后,我发现我的奴性十足,我的贪生怕死加上我的明哲保身原则让我的个性变得很轻贱。是啊,在这样的地方要性格做什么?生命都是轻贱的,身体更是轻贱的,任谁想卸掉你身体上的一个零件便可以卸了去;任谁想要了你的命也只不过是挥手之间。我会有性格吗?能拥有性格吗?我还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这样浪漫的尝试,宁愿放弃性格、放弃张扬,仅仅为了能活得久一点。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叹息,薄姬这话甚是明白,被囚禁终生与被杀人灭口只能选择一个。呵呵,又是一个这样的选择,只是看我要什么,是要一次痛快的死,还是要一个委曲求全的生?哦!偏偏我又怕死得很……我,最恨我怕死!
我心里悲怆,如同做了尊严的叛徒,但自己的行动似乎却不受思维的左右,而是恭恭敬敬地向薄姬叩头道:“娘娘莫气,如烟领命便是!”
薄姬笑得更加灿烂,起身再次将我拉到怀里道:“只是委屈烟儿了!你一贯贴心,想你应能明白娘的难处。”
我笑,我当然明白,只是先前幼稚地以为离了这王府便会得了自由,可惜……不过被关在深山中的院子里坐井观天也比在这里纠缠这些是非强。我想起一个哲人说过的话:没有绝对的自由。呵呵,那么我被关起来,再也不用见他们也应算是一种相对的自由了吧?
薄姬见我也笑得灿烂,道:“你可还有何要求?”
我笑道:“何时动身?”
薄姬笑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夜半便可上路!你那三个丫头也一并带了去,省得走漏了风声。”
我叹息,不想还是连累了这三个丫头,不过带走也好,若留在王府,只怕活不过明日。她们是我的贴身丫头,既然我都要“死”了,丫头们怎能有活路?
我起身,拜倒,道:“娘娘,如烟告退,回去收拾一下,夜里好上路。”
薄姬看看我,红了眼圈,道:“莫要着急,你即刻要走了,不想与娘再说会子话么?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能相再?”
我看她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非常想大声笑,忍了好几忍这才忍住,努力挂上悲情的眼泪,走上前道:“娘娘对如烟的宠爱之情,如烟无以回报,只能等来世了。”
薄姬拉起我的手,紧紧抱住我,我感觉不是很舒服,试图挣扎一下,但仍忍了下来,任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离愁别绪。
不一会,只见窦姬踩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盈盈拜倒行礼。
薄姬这才放开我,对窦姬道:“你陪烟儿回房收拾一下行囊,你二人姐妹情深,便要辛苦你陪她最后这段时辰,送她上了路你再回去歇息,可好?”
窦姬小心地颔首道:“是,奴婢定会寸步不离地陪着妹妹,好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