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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况胶着时,蛟桥北面响起了冲锋号,两股灰色人浪从北面的山坡上倾泻而下,一股向镇里扑去,另一股则直接扑向战斗中的敌人地后方。
孙元良在乐化得手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南浔线上寻找战机,不过敌人在乐化之后明显加强了守备,他在涂家埠外袭击了一列军车,不过由于涂家埠的守军反应很快,以至战果不大。随后他又南撤,找不到战机的情况下决定到乐化南面看看,走到蛟桥附近却听见这边的枪声,他立刻带着部队就赶过来了。
孙元良的突袭让敌人立刻崩溃,唐福山抢了匹马在两个卫士护卫下逃向生米街,他不敢去牛行,他知道郑俊彦还在那里的话,他就已经完了。
首先注意到军号的不是薛岳,他正猛烈的扣动机枪,丝毫不管四周嗖嗖飞过的子弹。
“薛团长!薛团长!军号!军号!”号兵激动跑来向他报告,手指着远方。
薛岳没听清,头也不回的问:“你说什么?大声点!”
“援兵!援兵到了!”号兵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机枪声嘎然而止。
薛岳转身当胸抓住号兵:“什么援兵?在哪里?”
“你听!团长。你听!”
薛岳凝神细听,隐约中确有冲锋号声,渐渐地号声更近了,薛岳脸上露出狂喜,他狂吼道:“援兵到了!弟兄们!援兵到了!”
阵地上的枪声几乎同时停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薛岳吼着。笑着,哭着,尽情地,最后他跌坐在战壕中,泪流满面,嘴里无力的喃喃道:“援兵到了,到了!文革,援兵到了。呜,呜…”
号声更近了,更清晰了。对面的敌人也注意到了,他们慌忙向远方望去,那面青天白日旗,越发清晰。刚刚还在拼死进攻地人都茫然地、傻傻的看着那面旗帜,看着它越来越近。
“完了!弟兄们,快跑吧!”一个声音忽然将他们惊醒。
勇气消失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敢死队也好,警卫营也好,全部后转,向北方,向东方,逃!
听到第一声号声后,郑俊彦就傻了,待清楚了是北伐军后,指挥部里乱成一锅粥,本来就绷紧了地弦。现在断了。
“司令,怎么办?怎么办?”彭德铨带着哭音连声问道,他的五千人马全填进牛行车站这个无底洞了。
“司令,快走!”忠心的卫士长粗鲁的刨开彭德铨,拉着郑俊彦向外跑,跑到指挥部外,余晖下,郑俊彦忽然挣开卫士长的手,望着牛行车站站住了。
“司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卫士长焦急的叫道。
“我不走。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郑俊彦忽然急促的说,随即转身要返回指挥部。
“司令,司令!”卫士长拉住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出去再说。”
军号越来越响,冲锋的呐喊声已经清晰可闻;郑俊彦毫不所动。彭德铨冲他身边匆忙逃走。可没走两步又停下来:“司令走吧!”
郑俊彦摇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牛行车站:“我一定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就能…。”
彭德铨哑然了,征战十几年,他还没败得这样惨过。
“好吧,我陪你,反正部队也打光了,逃回去也没用了。”彭德铨惨然一笑。
两人就这样站在夕阳下,迎着赣江地风,听着越来越近的呐喊声,那声音急昂,高亢,一往无前!
“不许动!”一圈步枪对准了冷风中的两个将军,他们却似乎毫无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牛行车站,忠诚的卫士也不为所动。
“妈的,好大的两条鱼。”宋希廉浑身是汗,拎着手枪走进人群,上下打量着郑俊彦和彭德铨:“报上你们地姓名和职务。”
“赣军总司令、援赣军第二方面军总司令、第十师师长陆军中将郑俊彦。”
“彭德铨。”彭德铨很干脆,免了那一串职务和军衔。
一听是这两人,宋希廉兴奋得脸都红了:“向团长报告,我们抓住了郑俊彦和彭德铨,快去!”
旁边的士兵兴奋的边跑边喊:“抓住郑俊彦了!抓住郑俊彦了!”
“把枪交给他们。”郑俊彦吩咐他的卫士,然后转头对宋希廉说:“你错了,我不是被你们打败的。”
宋希廉不解的看看他嘲讽的说:“呵呵,那是被谁打败的?总不成是你自己败的吧。”
“是他。”郑俊彦望着安静的牛行车站:“我地枪你可以拿去,不过我的刀要交给他。”
宋希廉明白了,从他们冲锋到现在,牛行车站没有丝毫动静,没有欢呼,没有呐喊,甚至没有枪声,只有死一般的安静;他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第四十四节 牛行车站(十八)
部队继续追击溃逃的敌人,宋希廉却带着七连向车站内冲去,随行的当然还有郑俊彦和彭德铨,沿途的景象让他们不忍目睹。
尸体,层层叠叠的尸体,各种姿势的尸体;仰面朝天的,跪倒在地的,互相扭打的,刺刀冲进彼此肚子的,半个脑袋的,没有胳膊的。一涯涯的血水,凝固的,半凝固的,还在流淌的,血泊中偶尔还传出沉重的呻吟。
大地上沟壑纵横,到处是炸断的战壕,弹坑,缭绕未尽的硝烟,所有痕迹无不显示出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激烈的战斗。
到车站边上宋希廉才遇上警戒的士兵,只有一个班的士兵在那,除了眼神凌厉外,其他无一不显示出疲倦,军装破烂,人人带伤,炸塌的工事里面两挺机枪警惕的注视着他们。
“请问长官的姓名番号?”带队的上士干净利落的向宋希廉敬礼后说,他的一只手还挂着绷带,绷带已经肮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二师四团十营中校营长宋希廉。”宋希廉还了个礼,身后的所有官兵却一齐向上士敬礼,上士和他的士兵啪地立正还礼。
“你们副师长呢?”宋希廉面露焦急,太不正常了。
上士的身上忽然涌出一股杀气,凌厉的杀气,这股杀气让宋希廉差点站不住脚。“副师长在敌人最后一次进攻中负了重伤,正在医护所抢救,”上士含泪说道:“薛团长和师里的弟兄都在那。”
说话时他狠狠的蹬着人群中的郑俊彦和彭德铨,宋希廉脑子里嗡嗡直响。上士后面地话他根本没听清,也没问医护所在什么地方,急步向站内抢去。
“来呀,把他们俩捆起来。”上士指着郑俊彦和彭德铨说,立刻抢出几个士兵,冲进人群中要把郑俊彦和彭德铨拖了出来,人群中的军官立刻阻拦,上士手一挥,立刻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枪栓声。七八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几十个十营官兵。
“你要做什么!”人群中的军官气急败坏的问,宋希廉的兵也不是什么善茬,换个地方,换群人这样用枪对着他们,恐怕早就拔枪相向了,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也只是手动了动,却把眼睛都看向人群中的军官。
“对不住,长官。师长没事则罢了,若…,我们就用这两个王八蛋活祭了师长。”上士涨红着脸语气冰冷。
“上士,”军官明白他要做什么后,心中又急又气:“你们爱戴副师长,我们也爱戴他,他在七连当连长时我就是他的兵。是他一手提拔地,这里的兵都是七连的,是他带过的,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副师长绝不会,他绝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上士眼睛中都快流出血来了,他冷冷的说:“老子不管,这两个官不小,用他们活祭,正好!”
军官急了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兄弟。你这样作是要犯军法的,为他们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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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士冷冷的不再说话,他地眼神分明在说,你说的都是废话。军官怒气上升,实在忍不住了:“来人!把他们两个带走!”
“机枪准备!”上士丝毫没有犹豫,军官勃然大怒:“你敢!”
上士凶狠而冷漠的看着他,就在相持不下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在作什么?”
军官连忙回身,人群分开,胡宗南从后面进来。军官连忙敬礼:“报告团长,这个上士要把郑俊彦和彭德铨扣下,说路过庄副师长有不测,就要用他们活祭。”
胡宗南皱眉看看上士,又看看军官:“先去医护所。这里的事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是!”军官这才注意到胡宗南后面还跟着孙元良等人。胡宗南眼神都没没往后移,神色间封死不屑。
孙元良分开人群上前来:“上士。把这两个人交给我们,副师长不会有事的。”
孙元良觉得自己说得够客气的了,可谁知道那个上士却象不认识孙元良似的:“孙团长,现在是薛团长指挥全师。”
孙元良为之一窘,他没想到这一战之后居然会成这样,他忽然感到这一师以后再也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胡宗南说完之后没有停留,径直向里走,车站已经被完全摧毁,到处是炸毁地房屋、翻倒、炸毁的车厢、车头,医护所很好找,外面黑压压聚集着一大群人,活着的一师官兵全在这里,眼巴巴的望着医护所内。
“弟兄们,回去休息吧,军医说了师长没事了。”
“现在,我能作的都作了,以后就看自己了。”军医疲倦的对薛岳和胡宗南说,他下午冒着炮火的作了整整一下午的手术,加上抽了三百CC的血,他现在十分疲劳,就想睡觉。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胡宗南焦急的问。
“这里没办法了,条件有限,除非上海、武汉那样地大城市,设备完善的医院。”
“这,南昌怎么样?”薛岳问:“南昌就找不出一所医院吗?”
“首先南昌还在敌人手中,其次据我所知,南昌最好的医院是圣类思医院,只有七八个医师,比起上海武汉差多了。”
“可…。,”薛岳为难的说:“可他能撑到武汉吗?况且武昌不是还在吴佩孚手中吗?”
“我是从医生的角度提的建议,留在这里,我实在没把握保住他的性命。”军医无奈的说:“对了,胡团长,贵团有吗啡针吗?有的话,赶紧拿来。给他打一针。还有消炎粉也拿些来。”
“没有问题,我们团的全部给你,包括绷带在内。”胡宗南毫不犹豫地说:“王副官,命令所有人把随身携带的绷带都拿到这里来,还有命令团卫生兵,把所有药品都拿来,全拿来!快去!”
副官领命转身就跑。
战果之巨大出乎蒋介石意料,杨赓和和梁鸿恩两部官兵也迅速崩溃,他们根本没有抵抗之心。向东南北三面逃窜,被追上后就把枪一扔跪在路边投降,或者直接躺在地上等着北伐军俘虏。
杨赓和和梁鸿恩逃到赣江边,因为没船,又向东跑,结果没跑出几里就被孙元良部追上。
自此牛行战役以北伐军全胜告终,双方参战部队:北伐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和第三团共三千五百余人,孙传芳五省联军第二方面军的第五混成旅、第六混成旅、第二混成旅,中途增调第二十四混成旅。总兵力共一万八千多人,最终结果,第一师参战部队剩下八百多人,其中包括丧失战斗力的重伤号近四百人,指挥官庄继华重伤,团级干部包括师政治部主任,师军需处主任等阵亡七人。营级干部六人,重伤一人,连排级干部只活下来戴安澜,其余全部阵亡;五省联军方面,指挥官赣军总司令郑俊彦,旅长彭德铨、杨赓和、梁鸿恩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