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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乱迷情3
这一次,自己偏不要他听见。
就要让他着急。
风吹起裙裾的声音,她环顾四周,只有自己孤独的背影,长长的,寂寞的,仿佛一缕月色之下的幽灵。
许久许久,全世界,只有冷清。
也许,罗迦,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她悄然地蹲在地上,生起三支香火。
那是从南朝听来的传说,在月到顶空的时候,让缭绕的香烟钻入云层里,你就会看到幻象——你想见的人就会出现。
香火的味道弥散开去。
三簇火焰,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
她仰着头,盯着那一轮弯月,但是,直到眼睛都发花了,只有天上的云再走,连稍微像人影的云彩都不曾出现。
她失望了,也倦了,揉了揉眼睛。
腿也麻木了,干脆歪坐在地上,仰靠着石碑,看着天空。实在是太疲倦了,但是,今日不同往时,无论怎么都睡不着。
夜露那么深浓,空气里吹来的山风,已经带了寒意。
“陛下,我明晚再来看你!唉,算了,不来看你了,今后,我再也不来看你了,我烦了……你再不出来,我就烦了……以后,再也不理睬你了……”
她自言自语,呲牙咧嘴的,也不知道是在威胁罗迦,还是威胁自己。
墓碑那么冰冷,几乎要浸入她的骨髓。
月色下,一个人,慢慢而来。
他的脚步那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前面之人的假寐。
一朵野花在月色下,忽然“砰”的一声,花骨朵裂开了,璀璨而晶莹地探出脸来。
他奇异地看到脚边盛放的花朵,那是一朵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野花,开得密密匝匝,繁复而美丽。
他悄悄地伸出手,将花折下来,拿在手里。一股淡淡的幽香,在这样的夜晚,悄悄地,在鼻端回荡。
酒乱迷情4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是她的失声惊叫:“陛下……”
她几乎是一阵风一般地跑过来,就连脚步也是欣喜的。狠狠地,扑过来,几乎要扑在他的怀里。罗迦出来了!罗迦终于出来了!
是这支香烟,带来了他的魂魄?
是三柱香火,凝聚了他的灵魂?
“太后?!!”
“芳菲!!”
可是,距离他一步之遥,她却生生停下来,伸出的手落在半空。
那是和罗迦一样高大的身影,甚至他们的相貌都那么相似,甚至伸手的那种姿势——也难怪,他们本来就是骨肉血亲。欣喜变成了失望,怔怔的,又微微尴尬:“哦,是你,皇上!”
声音里全是失落。
弘文帝不由得将手心里的那朵花,悄然塞入了怀里,淡淡的:“朕来看看父皇。”
她没有做声。
弘文帝慢慢走过去,跪在父皇的墓碑之前,他的声音沉痛:“父皇,儿臣不肖。登基一两年来,一直受到乙浑挟持,无法施展手脚。无奈之下,儿臣只得装出庸庸碌碌,天天沉溺酒色,麻痹了乙浑。幸得这一次,太后相助,儿臣才能一举铲除乙浑。多谢父皇在天之灵保佑。”
“儿臣今后一定兢兢业业,不负父皇的嘱托,治理好北国,父皇,您在天之灵,请保佑儿臣,保佑北国,从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此时,月白风清,微风吹过,陛下的坟头簌簌风声,仿佛有人在暗中点头:很好,你们做得很好。
芳菲悚然抬头,飞也似地就追出去,惊叫一声:“陛下……”
她的身子几乎撞在一棵巨大的古柏上,收势不住,额头已经撞上去了。
一阵生疼,她停下脚步,悄悄地揉了揉,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大包。
弘文帝追上来,惊问:“你怎么了?受伤没有?”
酒乱迷情5
芳菲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幻觉。因为思念过度出现的幻觉。却那么疲惫,这些日子,完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了。
心心念念地等,不厌其烦地期盼,竟然对于现实和幻觉,都混淆起来。
谁说冯太后就那么精明强悍?
一个女人,连丈夫的生死都弄不清楚,难道还能称得上强悍?
她急急忙忙的:“有人……我听得有人……陛下,你看到没有?他是往那边去的……”她指着左边的树林,树影婆娑,月亮将弘文帝的影子缩成一个小小的圆点。她的目光几乎要穿透这个圆点,看到外面的树林,他跑进去了!一定是罗迦跑进去了!
“怎会有人?朕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放眼四望,四周一片寂静。
虽然是夜晚,可是,通往陵墓的路上,四面八方的山脚,都有严密的守护,就连昔日乙浑何等嚣张?尚且不能接近半步,何况现在?弘文帝的侍卫,都守在山下!
月光下,弘文帝的目光那么奇怪。
她强笑道:“我在这里陪伴陛下,有时,经常会恍惚中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
弘文帝悄然地捏紧了五指,然后,慢慢地松开,看着父皇的墓碑,“你这些日子是太累了,你该好好休息了……”
她的声音忽然热切起来:“皇上,我总有种感觉,先帝,他没死,真的没死……我总觉得,这里面,很有玄机……”
也许是政敌除掉了,心里的不安也消失了,就那么急切地要和人分享。
她的眼神也热切起来:“皇上,我最近老觉得先帝就在身边……”
弘文帝有些怜悯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皇上,你不相信?真的,我多次感觉到先帝的灵魂……”
她用的是“灵魂”二字。
“皇上,我总觉得人会有灵魂。”
酒乱迷情6
灵魂?
灵魂是多么飘渺?
她更是渴望,目光几乎充满了祈求的味道,仿佛要征得一个人的同意,作证自己的幻觉和希望。“皇上,我真的能够感觉到……陛下,不,是先帝,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
弘文帝若有所思。
芳菲热烈地看着月亮:“真的,尤其是在月圆的时候,我总是感到他,感到先帝存在,仿佛就在我的周围,对了,你知道贾秀……贾秀那天来找我,我刚好在先帝墓前哭诉,他随后就来了,怎会那么巧合?这决不是巧合,是先帝躲藏在暗处……”她向弘文帝提起自己做过的梦。
弘文帝听得十分认真。而且,不可思议。这么说,负责筹划的,是先帝?怎么可能?明明是自己和通灵道长定下的计策!
他并不打断她。
末了,却摇头,充满怜悯的目光。
芳菲急了:“真的,这肯定不完全是做梦,是先帝的灵魂……是他,一定是他!”
“灵魂?这是大神的说法!”
毫不留情的一棍子打下来。
芳菲猛烈地摇头。
人,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坚决地抵制大神;一个心想,如果真有灵魂这事,大神的存在,未必不是好事。
弘文帝缓缓道:“太后,你真的太累了。当年,父皇的遗体,可是经过六大臣亲自检验过的!你也看过的!父皇,他和我的‘死因’不同!”
芳菲一怔。
眼神也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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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遭遇的是突然袭击,当年,三皇子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出手,父皇没有任何准备,遭遇了这样的毒杀,肯定活不了了。而我不同!我是和通灵道长早就商量好了,甚至连‘尸首’都不敢给大臣们看!我从头到尾,就没有死!这就是区别!如果因为这样,让你对父皇的死滋生了幻觉,那是我的错!”
酒乱迷情7
他的声音清晰,条理清楚。却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彻底打消了。
她握着酒杯的手忽然用力,几乎要生生地把酒杯捏碎。可是,却无能为力。手的力道越来越小。
终于,砰的一声,杯子掉在地上,那是墓碑之前,坚硬的花岗石的地面,杯子旋转了一拳,摔得粉碎。
声音那么巨大,震碎了黑夜的幽暗。甚至带起的涟漪,微风,穿透人的心底,彻骨的寒冷。没有希望,人就会觉得冷。仿佛血肉之躯,已经无法阻挡这样的一次次的失落。也许,弘文帝说的是真的!他一向都有道理。
这时,才真的觉得疲倦,入心入骨的疲倦。
弘文帝久久地看着她。
他跟她不一样。
他对于父皇,也是缅怀;但是,也仅仅只是缅怀而已,就如任何的子女之于长辈;最亲最爱的长辈走了,没有子女会殉葬的,因为这是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
现在,是他的天下了。
他分外的理智。
“芳菲!”
月色之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那是一种欣喜,一种渴望,一种急于要冲破某种藩篱的焦灼和反叛。
但是,芳菲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根本就没看见他的眼神。
风吹过来。
入心入肺的寒冷。
她俯下头去,双手抱着膝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弘文帝几步就跨过去。一把拉起了她。
她却忽然用力,拼命打开了他的手。
“芳菲……”
他的声音微微有点嘶哑。
月光下,他看到那个女人满面的泪水。此时,再也不是征战杀伐的冯太后,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不堪打击的女人。
永失我爱!
此生,便是漫长的寡妇生涯。孤苦伶仃。
再多的胜利,又算得了什么?
酒乱迷情8
哪一些,没有一样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乙浑也罢,均田制也罢,一旦失去了追求,忽然觉得那么空虚,心灵,世界,都是空虚的。
就连月光也黯淡了。
世界,很快就要陷入午夜的黑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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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
她扭过头,转身就走。
他一把拉住了她,狠狠地,她被拉得身子一歪,几乎收不住脚步。
他的声音那么急促:“走,去陪我喝一杯。”
喝一杯?
难道不好么?这一夜,自己也实在想喝一杯。
人生中,就从来不曾痛痛快快地喝过一杯。
他暗暗松一口气,也松了手。
她转身就往山下走,他立即跟了上去。
慈宁宫里静悄悄的,只有尽职尽责的侍卫和几名宫女守着。
大家看着弘文帝和冯太后一起进来,都微微觉得意外。芳菲的目光却落在正殿的案几上,摆放着几个大大的箱笼。
“这是什么?”
弘文帝几步过去,亲手打开了箱笼。
几乎是一阵眼花缭乱。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珍稀的翡翠,珠宝,金银首饰,玉器,甚至南朝来的胭脂水粉,檀香折扇。
弘文帝的声音里满是喜悦:“这两年你不在宫里,每次来了什么贡品,我都要亲自挑选几件出来给你留着……”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支玉镯,那是一种通体的红,仿佛西天的晚霞,在玉体里流转,明动,妖娆不可方物。
如活的一般。
芳菲的目光落在上面,忽然想起罗迦。想起自己那一屋子的私房钱。
弘文帝,他是罗迦的儿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
她别过头去,淡淡的:“我不喜欢这些东西。”
他还是喜悦的,一挥手:“我饿了,你饿不饿?我们吃点宵夜,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最喜欢吃……”
酒乱迷情9
她才想起,这一日,还没来得及正经吃点什么东西。肚子里叽里呱啦的,但是却没什么饥饿的感觉。
“来人,上酒菜。”
宫女们立即摆上了酒菜盛宴。
菜品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