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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个猜测,贼人所作所为,搞不好就是以张阁老的死作为一个发动的时机,因为张阁老这一死,空出来的东西太多太多,留下的东西太多太多,不知道多少人觊觎,不知道多少人心怀叵测,彼此猜忌,彼此碰撞争夺,必然大乱,贼人肯定会趁乱生事,浑水摸鱼。”
听王通说完这个分析,万历皇帝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把手中的短铳用包着绒布的通条擦了几下就丢到一边,闷声说道:
“这天下是朕的,可朕看,倒像是张先生的,动了他,天下就会大乱,却没有想要动朕这边。”
这话中酸味太重,王通清了几下嗓子才忍住笑,边上的历韬和孙鑫几人都转过了身,不过接下来万历皇帝的怨言就变成了担忧,开口说道:
“王通,难道贼人真敢来宫里大闹不成,朕这边、贵妃这边、母后这边,你们只有十几个人……”
“陛下不必担心,北校场就有御马监的禁军,宫内又有几百带刀侍卫,更不要说京营和五城兵马司,锦衣卫那边也有力量,有这些力量在,宫内宫外就算是有乱子,也会被迅速的扑灭!!”
听王通说的斩钉截铁,万历皇帝也是松了口气,张诚在边上接口说道:
“万岁爷,王通说的有理,无非是张居正当国太久,他一死,众人彷徨无助,心中不安,或许被奸邪之人钻了空子,等定下了首辅的继任人选,自然也就安定了。
万历皇帝点点头,手在下巴上捏了捏,已经开始琢磨,到底何人可以接替张居正,王通迟疑了下,又是开口说道:
“陛下,虽说大方向不必担心,可臣等进宫护驾也是有担心,前段时间治安司查办无名白被人拦下,无名白被选入宫,就成了在宫中办差的宦官,可靠与否无法判断,再有,宫外混乱,必然波及宫中,禁军、侍卫、京营等力量虽然忠心,但也要提防其中有人趁乱生事,在非常之时,小乱也能酿成大祸,陛下不可大意。”
听王通这么说,万历皇帝神色又是郑重,担忧的说道:
“既然这般,明日寡人还要去上朝吗?会不会有人在半路上……”
“陛下这就是担心太过了,方才臣说了贼人要趁乱,光天化日,宫中警备森严,贼人怎敢动手,何况陛下行动,只是在此处去往慈宁宫和文渊阁两处而已,在那里处理政务,往返这几处,不会有什么麻烦,臣说句大胆的话,若贼人真敢这样动手,恐怕早就这般做了,何必等这么久。”
这话实在谈不上什么安慰,万历皇帝干笑了几声,王通低下头继续检查兵器,一旁的张诚插言说道:
“万岁爷且放宽心,王通入宫护卫也是为了万岁爷的万全,奴婢再想,无名白和那海狗下药的事情,或许不相干,或许只是图谋张居正罢了。”
……
张居正病去,京师关切此事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张四维也是听闻。
当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张四维脸色哀痛,站起来背手望着窗外,就这么站着不动发起呆来,府内的家仆彼此感慨,老爷不好受啊!
张居正在世,若有头疼脑热,顷刻间百官汇集,都借这个机会送礼问候,套套近乎,可如今病逝,门前却冷清的很,固然是等待设灵堂众人去拜祭,可大家都是心中明白,这就是人走茶凉。
连张阁老最亲密的徒党张四维和申时行都没有动作,众人更不必做什么……
“老爷,顾宪成求见。”
听到身后的管家禀报,张四维依旧看着窗外,背手站立没有动,身后管家顿了顿,开口询问说道:
“老爷,如此时候,顾宪成还要上门呱噪,小的挡回去?”
张四维脸上带着笑意,轻松自在的看着窗外,听管家问第二句他转过身,转过身后,脸上的神情已经变的严肃,开口说道:
“不必,请到书房来见我吧!”
下面的管家连忙答应,出门的时候,心中还有些纳闷,对顾宪成这等人,怎么老爷还用了个“请”字。
不多时,顾宪成已经到了书房中,张四维的管家退出去带上门,顾宪成一整衣衫,拜下开口说道:
“下官恭喜大人,恭喜阁老大人!”
张四维盯着顾宪成,一直是严肃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笑意,缓声说道:
“老夫在你这年纪时,可没有你这般胆识。”
……
京师中各处高官勋贵宅邸中,都是热闹非凡,礼部尚书申时行的府上算是个例外。
从管家到小厮丫鬟都知道,自家老爷喜静,要是喧哗吵闹,恐怕会惹得老爷发怒,原因很简单,申时行喜欢抚琴奏乐,琴声平和,最容不得打扰。
申府中的下人习惯了这种安静,也习惯了听从内宅那边传出的悠扬琴声。
今日中午,有人急匆匆的跑进内宅报信,也不知道是什么消息,本来习惯晚上操琴的申时行,下午就开始了。
但今日的琴声和往日有些不同,琴声并不连贯,时常中断,让人听起来颇不舒服。
琴室中照例当众垂下一珠帘,申时行在一侧,琴娘在另外一侧,对坐抚琴,最为风流雅致。
“嗡”的一声,琴声中断,申时行放在琴弦上的手停住,一根琴弦已经绷断,对面的琴娘柔声说道:
“今日弦断四次,老爷心乱,不是抚琴的心境啊!”
申时行长叹了口气,向后靠去,抬头看着房顶,闷声说道:
“还不知道今后能不能碰这琴弦……二十年前就与太岳兄相识,没想到别在今日,别在今日啊!”
话语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珠帘那边的琴娘也安静下来,申时行静默了会,又是坐正了身体,摆摆手沉声说道:
“你下去吧!!”
那边领命退下,申时行却没在这个琴房中安静太久,内管家匆匆到了门口开口说道:
“老爷,有人求见。”
听管家说的迟疑,申时行身体一震,转头问道:
“可是宫中的人?”
管家否认,申时行眉头皱起,冷声说道:
“先前吩咐你的做耳旁风了吗?不见!”
管家连忙躬身,不过迟疑了迟疑,开口说道:
“小的只是觉得古怪,所以才来禀报……”
“什么古怪?”
“那个被赶出去的清客杨思尘,做下那等腌臜事,居然有脸登门……”
申时行一怔,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说道:
“什么!!?快请!!快请!!请到琴房来,别让人来打搅!!”
……
“竹料和木料都放在墙后,老刘后日来用得着。”
李全一边吩咐,一边扫视着十几个忙碌的宦官,这里面到底有没有盯着自己的人,他也不敢保证,情势越来越紧急,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他这边心急如焚,天黑前,那个提醒他的老刘却又来了,这老刘脸上带着狂热的神色,开口说道:
“香主说了,明日佛祖降世传法的大日子,咱们每个人都有大富贵上身,明日天黑后,各自去香堂等候法旨!!”
李全刚要推脱,那老刘却自顾自的说道:
“香主说若是不去,错过了这大富贵,到时候咱们信三阳的事情在宫中被人知晓,那可就是杀身灭族的罪过,佛祖还要降下种种惩罚!!”
李全连忙双手合十说道:
“好不容易等来了这等福缘,怎能不去……”
六百零三
“御膳房,御膳房在何处?”
李全嘴里低声念叨着,一边快步朝着皇城东南角走去,他当差的地方距离御膳房很远,过去很不方便。
六月十九这天上午,先把自家手上的差事布置了布置,就急忙朝着御膳房这边来了,他一离开值房这边,就有个小宦官跟了上来。
李全自从进宫后,隔三岔五的就去御膳房那边一次,而且都是赶着做饭的时候去,虽然也看不见什么人,不过在外面经常有抽抽鼻子,感慨下的模样。
这也是直殿监的笑话之一,李全进宫后天天去御膳房那边用鼻子解馋,外人进宫,总有这样那样的神往,有的人愿意去天子和嫔妃居住的地方周围看,有的人要去御花园和西苑溜达,还有的人喜欢看宫女,虽然阉人自己享受不到,但这么看看,也对心理是个满足。
跟着李全的那个小宦官看到他在御膳房左近停下,禁不住哂笑,自己心中也想,本来要和自己接对食的那个宫女要不要去看看,等阳根复生,就能和她相好了。
李全抖了抖腿,似乎是靴子不太舒服,那边弯腰低头整理下,又是看着御膳房抽了抽鼻子,叹了口气,这就转身离开。
跟着的小宦官看到李全向回走,连忙的闪到别处加快脚步先向回赶,免得被人发现踪迹。
方才隔着有些远,所以看不见李全把一个东西塞进了墙角的一处缝隙中,随处丢东西而已,没人会特意关注。
等李全离开一段时间,一个肩上搭着手巾的胖子宦官走出来,四下张望了下,走到方才李全所在的墙角处随意的看了眼,刚要回头转身,却猛地盯住了那里,连忙蹲下把一个纸片掏了出来。
……
万历皇帝的贴身随从赵金亮,原本是万历皇帝去各处都跟随的,可从六月十七开始,赵金亮就只是呆在郑贵妃的宫中了。
或许是皇上的安排,也没什么注意,六月十九的上午,一名低品的宦官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郑贵妃的宫殿宅院前,请门口的护卫请出来了赵金亮,私下说了几句。
老成些的宫人看到这情景都是摇头,赵金亮虽然早熟可还是不稳重,这么私见外人,说出去总归是不好。
“今晚、三阳、宫中、作乱!”
王通皱着眉头读出了纸条上的字,他周围几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倾听,王通把纸条揉成一团,肃声说道:
“小亮,你可听到了我刚才读的。”
赵金亮重重的点头,王通开口说道:
“去文渊阁那边把这个报知张公公,让他现在就开始抓人和戒备,这里有我们护着,你现在就去!”
赵金亮答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就朝着文渊阁那边而去,赵金亮一出门,李虎头就凑过来说道:
“大哥,小亮那边告诉了皇上那边,宫里抓人,就不用咱们在这里了吧!”
王通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怎么?你在这里呆腻歪了!?”
李虎头嘿嘿笑了两声,开口笑着说道:
“每天穿着这袍子憋在屋中,的确是憋气,偏生还不知道打不打,这个不痛快!”
“就算告诉了陛下那边,恐怕也没什么用处,三阳教在宫中的香会是六七个人一伙,何况皇宫这么大,李全到现在也不知道香主在何处当差,就算抓人也只能抓六个,然后再行拷问,这么一来,问出几十个人有限,晚上该乱的还是要乱,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宫内的禁军和禁卫做好戒备!”
王通沉声分析说道,不过随即就摇头说道:
“若有人趁乱以勤王的名义冲进宫中卫戍,恐怕也是个麻烦!!”
周围的人都是神色慎重的听着,王通说了几句叹了口气说道:
“进了宫中,反倒是不容易施展手脚,但没有办法,也只有进宫才能护住陛下的周全,把火绳拿出来晒一晒,火铳都装药吧!”
下面的人齐声答应,开始忙碌起来。
差不多到了午饭的时候,赵金亮已经从文渊阁那边回来,开口说道:
“张公公那边已经通知了各处加强戒备,他自己去了慈宁宫和太后面陈此事,但张公公说,李全这边先不动,一来抓住这几个人无用,二来倒容易打草惊蛇。”
这和王通自己分析的差不多,等到午饭时分,张诚陪着万历皇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