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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半夜三点,我站在走廊上,对着传出微弱灯光与抽噎声的房间内疚不已。但我没再以小矮人的姿态出现在纱真面前,这歉意始终默默在我心里,从未被说出口。
失落过后,纱真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而这也给了我再度踏入她房里的勇气。
那一天,趁着她去上学的时候,我偷偷潜入,将洗干净的泰迪熊领巾放在她床铺上,然后拿走了属于我的最后一样东西──那件全新的男生制服。
知道我曾回来,也许能聊表安慰吧!
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小矮人”是不可能永远和人类在一起生活的。
欸,小矮人?
我的手滑过那片高级布料。
如果不是小矮人,而改以人类的姿态呢?变成人的话,不就能伪装学生接近纱真,伺机向她道歉了?
只是要这么做,得先面临两个难题:第一,纱真恐怕不认得我,还可能对我说先生你认错人了;第二,也是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屋外不晓得有几支监视器等着拍我,而我也不能正大光明穿着男生制服走出女生宿舍,那只会死于非命。
我推开纱窗,攀上阳台栏杆,无奈地望着不远处的华丽校舍,心里有几分惆怅。
这条路虽不远,却是危机四伏。看来,暂时无法到那里去了!
我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准备。
凭着不算智障的脑袋,我顺顺利利的拟出无可挑剔的作战方案,也列出了所需采买的物资,正好又逢周末,就等着漂亮房东出去逛街时偷借她的电脑上网购物,可我左等又等,一大早她就像尊菩萨般端坐在书桌前,到了下午还是维持同样的姿势,急得我有些闷不住了。
“你不吃午餐吗?”
她不理我。
“今天不是星期六吗?好歹出去走走吧!”
她冷冷睨了我一眼,又转过头继续用功。
她那老是不正面回答问题的个性实在让人无力,要了解她的心思,问塔罗牌可能还快些,不过我现在手头上没那玩意儿,只好耐心潜伏,偷了个机会翻阅她的行事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期中考到了!
怪不得漂亮房东这一星期都不怎么搭理我,就连沐浴也不上澡堂,原来是大考逼近,没多余时间放纵。这样看来,在全校戒备的下星期潜入学园里也没什么意义,虽然不愿意,看来我的抢滩计画也只得顺延了。
人家说崇高的理想、伟大的事迹总会受到再三阻挠,我想我就是这样。由我可歌可泣的悲惨经历便可证明,这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而这也代表我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才,注定要有一番大事业!
──不过,我想这大概不可能吧,因为我不够帅!
虽然我有时会幻想自己坐拥后宫,过着神仙般的逍遥生活〈原谅我,毕竟我是个男人,这样的幻想无可厚非〉,但那已是身为人时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并不符合种马的条件〈虽然长的像其中一部分〉,因为那太累了,而且可能送掉我一条小命。
总之,我现在只能想办法打发时间而已,被人忽略的感觉还真不好,虽然我平常就无所事事,但现在却更无聊了。
我决定向我的精神指标──漂亮房东看齐!
根据我的统计,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五点她只离开座位四次──早、午餐各一次,剩下两次则是上洗手间,全部加起来的时间还不满一小时。
我能感受到她对此次考试的重视,她那在贵族候补生中力争上游的热情深深感动了我。即便我不是个喜欢看书的人,但受到她无形的感召,竟升起偶而也该充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读了一整天下来,她终于回应身体的疲累,吃完晚餐后就直接洗澡去了,而我则靠在床柱上,翻阅今日无意发现的好书。
洗完澡回来,她瞧见我手上的东西,脸色变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看书。放心,我没有乱动你的东西。”我晃晃手中的册子。不多补上这一句话,只怕等会又被她给毒打一顿。
“都已经死了,还看什么书?”她掩饰似的撇过头道。
“看书又不是为了活着。”我分不清她脸上的红润是害羞,还是因为蒸气弥漫的浴室温度太高,但那种天然的胭脂色漂亮的就像玫瑰奶油,仿佛含入嘴里就会融化,“我偶而也会想上进的啊!”
“你──在看什么?”
“深富启发性的圣经。”
“是吗?”她终于压抑不住好奇将脸凑过来。
“身为人,就要懂得做人的道理;既然身为按摩棒,自要明了自己的使用方法。”我晃晃在电池盒里找到的使用手册,对她憨厚笑道:“很有意思喔,要不要看看?”
我俩之间短暂的和谐立刻破灭。
“变态!”
我一个纵跃,闪过她掷来的椅型兵器。
“不看就不看,你也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呐!”我诉求着阅读权的自由。
“你再说我就杀了你!”她的脸红的像火龙果。
“就算不说,你还不是一样要我的命?”我侧身避过一串文具散弹,抱着我的幸福教科书开始亡命,“再说我学的是理论而非技术,就算无聊,也不会想应用在你身上的啦……”
“你再说──”她面红耳赤的抄起家伙对我轰出必杀一击。幸好球棒不适合用来打高尔夫,一个及时的伏地挺身,业障过深的垃圾桶却成了我的替死鬼。
兄弟,来世再好好做人吧!
我心中默念了几句超渡经文应付,随即连滚带爬的东钻西躲。一条命还颤巍巍挂在悬崖边,实在没心力布施太多同情。
桌子、椅子、柜子一一被她翻了过来,断了躲藏的地方,也成了路上的障碍物,我困难的翻山越岭,她却一个跨步轻松通过,吃力的我渐渐体力不支。
“你这个色狼,这次绝不让你跑了!”
刚爬上矮柜,她出奇不意的往我背后补上一脚,我直直飞出,准头十足的撞入她床头柜上的白色手提袋内。
“射门成功!”耳畔仿佛听见裁判哨音与群众的欢呼。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一脚踩在向日葵踏垫上,左右扭转足尖,用力拭净被我玷污的鞋底。
这是她说过最激烈的言辞,认真程度起码有百分之七十。
我吃痛的扶着腰站起。该死,好像闪到了!却还得勉强挤着笑脸说道:“用不着这么决绝嘛,凡事以和为贵……”心里却明白和她之前是不可能有和平存在的。
唉,当不成朋友,连不做敌人也不成吗?
“和平,是要用牺牲来换的。”美丽的脸庞此刻布满阴森,球棒缓缓高举,简直就像法场行刑的刽子手,“我再也无法忍受你了,我给过机会,是你自己不走的!”
“等……等一下!这个问题我们上次才讨论过,别翻旧帐了!有话先坐下来好好谈,而且……房东谋害房客可是犯法的!”我遵照着电视节目的教导,扯着废话拖延时间,双眼尽量不着痕迹的四下张望,评估新的逃跑路线。
“房客就能有……强暴房东的意图吗?”她羞愤道。
“就跟你说我没那个意思了!我丑归丑,礼义廉耻还懂,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会存在,一定是有其意义的──”
话还未完,身边的花瓶就“匡当”一声裂成两半。
“这么说,你打算向其他人下手?”美目几乎喷出火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捉我话里的漏洞乱解读……”可恶,到底要我怎么说她才明白?她的东西不让我碰,我看自己的也会出事,现在又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女人怎会这么难应付?
球棒再度提起,我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右边,铺满了陶瓷碎片,左边,是翻倒的梳妆台,她横档在我前方,像个君临天下、随时可以下审判的神。
四周的空气是冷得可以杀菌的低温,我抖擞精神,企图驱走寒意,但鸡皮疙瘩还是爬满了臂膀。
事已至此,我还是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说穿了一切只是她多心,我虽有妨害风化的嫌疑,却只是单纯满足求知欲,绝无歹念。可她却不这么想,连听也不听我解释,就直接判了死刑,连个上诉机会也不给。
我只能瞪大眼,无助的看着球棒以超越自由落体的速度击下!
那个早几百年前就该下地狱被剪舌的守门人大叔!说我是什么神器,我却一点神器该有的力量也没有,每回都以悲惨的结局收尾。
不过,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实在没有勇气看自己是如何魂飞魄散,在令人窒息的风压穿透我的身体前,我紧闭上眼,伸手一挡!
──咦,不痛?
凌厉的风压临到面前却莫名其妙消散,是她心情变好了,还是纯粹想吓唬我?等了几秒没反应,我谨慎地撑开一边眼皮观察,只见她的颜面仍像桃花一般红艳,只是球棒硬生生煞在半空,而身周的空气也从结冻转化成滚到冒泡的状态。
我很疑惑,房间和在我闭上眼之前毫无两样──除了乱一点之外,没其他特殊的地方。这并不能解释她行为异常的原因,如今我只能朝守门人大叔良心发现、特来解救我的方面去想,但他也不在房里,我可不认为他有强到远端遥控的力量。
如果上述的假定都不成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我这个“神器”本身的力量了!
也许在紧要关头,我不自觉施放了定身术之类的术法,而令漂亮房东动弹不得。
如此看来,我或许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只是还有许多潜能尚待开发,若照这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我定能成为万夫莫敌的超能者,虽然和原本预想的武林高手有些差距,但前景仍是很看好的!
“放下!”她咬牙切齿道。
“喔。”被她这么提醒,我的手一直举着,的确是很酸。反正她现在也不能动,我索性伸了个懒腰,将沉重的双手还原到最轻松的姿势。
手一往下放,她的球棒就又压了下来,吓得我赶紧举高手臂,而这一举,才发觉双臂的沉重是来自手上的东西。
一个相框。
我的笑容瞬间消失。
误会了半天,原来我的定身术并不是真的!
这是多么残忍的真相,就像香烟鼎盛的庙里大师普渡了众生大半辈子,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神棍,救济世人的神力充其量只能骗吃骗喝。
“放下!”漂亮房东目露的凶光亮得足以当探照灯。
现在我终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是对于一个终于获得免死金牌的可怜虫来说,怎可能轻易拱手归主?
“不要!”
“……放下。”我听得出这是最后警告,但令她忌惮的东西一离开手,会有什么下场我真的不敢想。
“死都不要!”我还是壮着胆子道。
“你……”她气结。
球棒的游移看得出她内心的矛盾,她冒着青筋深呼吸了几次平缓怒火,免得一失手让相片与我一块同归于尽。我蜷在相框后,露出两颗圆滚滚的眼睛畏惧的瞅着她。
“看什么!”我偷看的虽然不很光明正大,但也没有低调到哪去,她一发觉我的目光,立刻充满火药味的问道。
“我都还没开门呢!哪看的到什么?”回答漂亮房东的是风铃般的声音。
我和漂亮房东同时一僵。
要命!刚才的对话全被听见了?
“就是嘛,想吓我们的话这招太不高明了。”不会吧,绯月也在门外?残留在我骨髓里的过肩摔剧痛又开始隐隐犯疼。
“小澄,用打的早落伍了,听我的,要处理那只老鼠,芭乐〈手榴弹〉最一劳永逸──”
“没收!”风华威严道。
紧接着是绯月的苦苦哀求:“别啦,那是我这个月的零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