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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太极殿里挤兑了禄东赞一番,但是永宁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才出了一半,不成想这禄东赞居然就那么脆弱地逃跑了,这会儿这么巧在宫门口又遇上了,趁着宫门禁卫检查车辆的机会,她下了马车,目光中透着三分挑衅,看向吐蕃诸人的眼神非常不善。
当然,禄东赞等人看永宁的神色更加不善。本来大好的局势,今天被永宁三言两语给破坏殆尽,那感觉绝对是被人拎着棒槌从云端直接给打落了谷底的落差呀!不过禄东赞到底是吐蕃大相,倒还能强行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但是他有这样的度量,不代表其他人也有。
吐蕃此次来唐的副使,是松赞干布最小的弟弟叫噶南尔岱,松赞干布此次有意让弟弟历练一番,所以让他跟着禄东赞一起来了大唐。只是这噶南尔岱从小就是个气脾气、火爆性子,所以来前松赞干布再三的交待他,一路行事要全听禄东赞的,又加上禄东赞是他的老师,这才算是能压制得住他。
方才在太极殿上的时候,他用了太多的时间去理解永宁话里的含义,于是没得着机会跟永宁对上,这会儿他已经在旁边其他人的翻译下,完全明白了永宁都说了些什么,又会对他们吐蕃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等着再见到永宁,这他哪里还忍得住?
噶南尔岱完全不顾禄东赞的阻拦,上前了两步,晃动着他钵大的拳头,用非常不纯熟、怪腔怪调的汉语对永宁说道:“房家小娘子,你方才在大殿上妄言,难道就不怕挑起两国的战争吗?要知道我吐蕃可不是好欺负的!我……”
永宁本来看着禄东赞的神情举止,以为他要忍下来了,有些泄气地正准备上车,结果噶南尔岱就蹦了出来。她立刻精神抖擞地抢过了话头儿:“我当然知道吐蕃不是好欺负的……也知道你们吐蕃和亲不成是会举兵来犯的,前两年你们不就这么干过一回吗?不过,那次运气差了点,听说你们吐蕃那七万人,最后只逃回去了不足两万,只不知这回你们又打算举多少兵马来犯?”
“你——”噶南尔岱脸胀得通红,指着永宁直哆嗦,当年那一战,他还没来得及跟唐军对战,就被已经被李靖打得胆怯的主帅裹胁着逃回了王城,这事算得上他这一生三十多年来最大的耻辱,平时他身边的人连提都不敢跟他提起,结果今天居然让永宁就这么云淡风清地直接把他这块伤痛连皮带肉的给揭了下来,他哪能不气?!
禄东赞本来就是在强忍着火气,结果永宁就是有这个本事,几句话出口便直接让他忍无可忍了。这位年近五旬的吐蕃智者,轻轻拍了拍噶南尔岱的背,然后貌似悠闲地站在了永宁的对面。
可惜,永宁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全然顾不上尊老爱幼,她压根就没给禄东赞说话的机会,笑眯眯的一脸拜托状,说道:“这次如果你们吐蕃再度举兵来犯的话,可千万拜托你们派些有能为的,别再三两个月间就被打得抱头鼠蹿的,让长安一众喘着粗气红着眼,想抢军功的兵将跑死了战马却连打扫战场的活儿都抢不着……话说,上次我家二哥跟着程老将军的援兵那叫一个日夜兼程,结果都还没到地头儿,人家李大将军就已经大获全胜,人也在回长安的路上了,诸位是不知道,就为了你们吐蕃不争气,我家二哥不知跟人抱怨了多少回,到现在他评价起你们吐蕃,也就只有一个字,弱呀!……”
高阳公主跟晋阳公主早在永宁下车的时候,便也跟着下了车,这会儿见永宁抢白吐蕃来使,笑得是花枝乱颤。
而吐蕃一众人听得懂汉语的脸憋得一个比一个红,而听不懂的在听了翻译后,也跟着赛起了红脸。禄东赞怒目圆睁,提了口气刚想大声与永宁争辩,结果——永宁照旧没给他机会!
“哎呀!倒是小女的不是,净瞎说些实话……大相也不用脸红,其实你们吐蕃也不是那么‘弱’,比起吐谷浑,你们吐蕃可是有出息多了……”永宁眼神里和语气里的调侃太过明显,引来了一片低沉的闷笑声。
第二卷 豆蔻梢头 第九十六章吐血
第九十六章吐血
禄东赞被永宁的话气得胸口胀闷,眼前直发黑,要不是噶南尔岱察觉不对,伸手扶住了他,他非一头栽倒在地不可!
而宫门口宿卫的禁军则气势大涨,一个个拨高了胸脯,再看禄东赞等人的时候都不拿正眼瞧了,斜睨着还满眼的鄙夷,三三两两的做出了窃窃私语的样子,但实际上说话的声音恨得不能传出八丈远,话语中将永宁的未尽之意发扬的非常光大,更有几个背景深厚的捉狭鬼,学着永宁的语气“捧”起了吐蕃,一个劲的拿吐蕃跟吐谷浑做比较。
要知道,这吐谷浑在年初的时候派遣了一支人数过万的骑兵偷袭大唐边塞,结果被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小将席君买率领了一支仅有一百二十人的骑兵小队给全歼了。
此战之后,吐谷浑就彻底的沦为笑论了。
禄东赞神智有些模糊地听着越来越多的人将吐蕃与叶谷浑联系在一起,胸口憋着的那口血再也忍不住了,抚胸喷吐了出来。吐蕃众人大惊失色地扶住了支撑不住身体向后仰去的禄东赞,不停地用吐蕃话说着些什么。
那些禁卫则撇了撇嘴,收声不再说话,一个个只当没看见。还是当值的统领觉得不能轻忽,才派了个人去禀知皇帝。
永宁看见禄东赞吐的这口血,心里才算是平静了下来。暗自冷哼了一声,扯了愣在当场的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径自上了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等马车走出去好远了,晋阳公主才缓过神来,轻拍着胸口,有些担心地看着永宁说道:“那人毕竟是吐蕃使臣,你这么做,会不会有事呀?”
永宁浅笑了一下,说道:“虽然今天我在太极殿折腾了这么一回后,大唐跟吐蕃邦交已经岌岌可危了,但是陛下为禄东赞惩罚于我的可能并不大……公主殿下想想,陛下要用什么理由惩罚我呢?我既没打那吐蕃蛮子,也没骂他,他自个儿身子弱,血不归经,难道还能怨到我头上不成?”
高阳公主被永宁的话逗得笑个不停,正要说话,不想却被永宁眼角的水钻闪了眼睛,于是,她立刻将话题再度扯回到了化妆上,在这位大唐公主的心里,别说只是气吐血了一个吐蕃使臣,就是真气死了,那也是那吐蕃蛮子自己气量小,算不上什么大事,而永宁这新鲜的裸妆,可比那吐蕃蛮子重要多了。
就在永宁在高阳公主的公主府,为两位公主讲解裸妆的化妆要诀的时候,太极殿已经再度热闹了起来。
吐蕃使臣在宫门前吐血倒地,昏迷不醒,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好歹关系着两国邦交,李世民这个大唐皇帝倒还真不好置之不理。
等将禄东赞安置到了禁卫的宿值班房,又派了御医诊治后,李世民叫来了两个宫门前的禁卫,询问情况。当满殿大臣听说此事又与永宁有关后,目光“唰唰唰——”地都射向了正苦笑着跟皇帝陛下请罪的房玄龄。
李世民实在是有苦自己知呀,你说处置永宁吧,此事却又是吐蕃人先行挑衅,可是若不处置永宁,那吐蕃大相毕竟被气得吐血,还是在宫门口……等皇帝陛下沉默着将那两名禁卫转述的永宁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后,皇帝陛下非常确定对永宁他实在是处置不下去呀!
那丫头的话虽然说得冲了些了,但是,却也着实没堕了我大唐的威风呀!
李世民是个马上打天下的皇帝,他骨子里就沁着那种铁马金戈的悍勇之气,他可以妥协同意和亲,但是不代表他能容忍那些蛮夷欺到头上来!
他淡淡地安抚了房玄龄几句之后,便不再提及此事,与坐众人谁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些大臣谁也不傻,哪里会为禄东赞主持什么“公道”?一个个顺着皇帝的意思,议起了其他朝政。
长孙无忌坐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恍神。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都在暗地里注意着永宁,可是房玄龄将这个女儿雪藏的非常彻底,除了高阳公主、晋阳公主和晋王外,几年来永宁压根就没与外人接触过。他对永宁的了解,都是些从侧面得来的三言两语,虽然意识到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可是他到今天才明白她已经不简单到了哪种程度。
做为房玄龄多年的对手,长孙无忌对房玄龄的了解是非常深刻的,他很清楚今天永宁在殿上的表现,绝对不是房玄龄事先为她预演过的,从宫里到宫外,她的话说得并不多,却每一句都正切中要害,生生把教出了松赞干布那样一统了吐蕃的学生的吐蕃大相禄东赞,给气到吐血……
长孙无忌的眼神暗了一下,这个小女子不能留呀!以他对自己女儿的了解,别看长孙婧比永宁大了几岁,但是不管从跟晋王的感情来说,还是从心计智谋来说,长孙婧都是占不了上风的……
后宫之中,有了宠爱,地位就是浮云,而没有了宠爱,地位才是保障!
长孙无忌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的感觉到,如果他想让女儿在未来坐稳中宫之位,那么房家的这个小娘子,便是最大的障碍!吐蕃和亲之事,已然难成,那么……他知道,他呆会儿该再去立政殿,看看自己的皇后妹妹了。
房玄龄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观察长孙无忌,平时即使是同殿议事,他们俩也绝对会站在截然相反的两端。他对长孙无忌的了解,绝对不亚于长孙无忌对他的了解,单看长孙无忌的眼神,他便知道长孙无忌绝对没有放弃为长孙婧清除障碍的计划。
房玄龄其实并不愿意让房家在未来披上外戚的皮,但是以他对长孙无忌的了解,担心他外戚擅权只是一个方面,他更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孙。他与长孙无忌在皇帝若有似无的平衡下,互相制约了半辈子,李世民在位一日,他都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如果新君上位,而长孙无忌以外戚之尊挟势立于朝堂……
那时候,若他已经不在人世,倒还好说,若他还在……房玄龄心里微微发苦,不是他不想做纯臣,只是他或许真的老了吧?每每思索将来时,总是忍不住为子孙计……
在这位执掌大唐相位已逾十年的天子近臣看来,晋王上位,已成必然。除去百官不谈,晋王之事只怕皇帝、皇后和长孙无忌也都是心中有数的。其实晋王这些年时常去锦绣别庄之事,哪里真得能瞒得过房玄龄这个一家之主?他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佯做不知罢了。他再为子孙计,也是想要女儿能有个合心意的归宿的,如果能两情相悦,那日后永宁的日子,怎么也能好过些吧?
房玄龄斜着眼瞟了长孙无忌一眼,忍不住暗叹了一声,当年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物呀,如今也陷在了名利圈里,被这“名利”二字遮住了眼界。如果长孙无忌看得清,便不会做这么多的动作,皇帝那架式早就摆明了是想要房家在将来继续制约长孙家的,可叹这位国舅爷却还没看明白……他缓缓地吁了口气,半垂着眼睑,静等着散朝。
其实此刻殿中的大臣哪个还有心情议事?都是草草的三言两语,皇帝的批复也基本都是容后再议。可是就在眼看着就要散朝的时候,又有禁卫来报,吐蕃大相禄东赞已经醒过来了,那群吐蕃人正在宿值班房品性嚣着要见驾,要请皇帝陛下还他们一个公道!
李世民忍不住气笑了。如果不是顾忌着天朝上国皇帝的面子,他真想抽那群不省心的东西一顿鞭子,居然还想讨公道?想讨什么公道?难道他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