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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嫣想想也只得如此,两人一齐加快了步子,扎到巷子中去。走到一半,红嫣听到后头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心便提了起来,与娥眉对视一眼,拔足狂奔,一路叫着:“来人啊!”。
两人都是没做过粗活的,尽了全力后头的脚步声仍是越来越近,当那声音近在脑后时,红嫣脑中一片空白,竟是无计可施。
两人被人从后头重重一推,同时摔倒在地,便有一人迅速的向前窜了两步,蛮横的抓起地上的包袱一挣,抱着就跑了。
红嫣的指甲都被包袱布给挣断了两片,抬起头来也只见着对方生得高大,穿着身旧青衫,挽起袖露出的手肘上有块鸡蛋大的褐色,却不知是胎记,还是污脏了。
两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路追出了巷子,大叫着:“抓贼!来人啊,抓贼!”
巷子外人流匆匆,众人都惊异的回头看这两个狼狈的姑娘,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娥眉忍不住就哭了起来:“红嫣姐,怎么办。”
红嫣脸色惨白,扶着墙平息心绪。过了一阵,才平静的道:“不急,银子没了,还能再赚,权当是运气不济。”其实心中暗暗懊悔,虽攒足了两千两,但终因心中不舍,并没立时用来与舒大划清界线,又隐隐的有些打算,想寻着时机,借势一用,那末兴许能以极小的代价与舒大绝义。却没料不舍来不舍去,闹了这么个结果,果然贪财不得。
当即双手捧在嘴前,往里头吁了口气,再将手一扬,像将什么给放了似的。
娥眉看得呆愣:“红嫣姐,这是做甚么?”
红嫣笑得难看:“这是将心中的郁气给扔了,不管是倒了霉也好,自己做了错事也好,将这口郁气给扔了,再不许懊恼,仍要打叠起精神来好好过日子。”
这是她自己的一个心理疗法,并没请教过医生。她曾经遇到过苦难,也做过很多无法再正视的糗事,一旦回想起来,心里便百爪挠心般的难受。后头用了这个法子,就觉得心里好受很多。不然她也无法在前世父母的夹心气当中,还成长为一个心理健全的人。
娥眉将信将疑,也不顾路人怪异的目光,照做了一次,随即笑了起来:“真的!红嫣姐,没那般难受了。”
红嫣见她天真,不忍扫兴,一边往好处说道,一边理清自己思绪:“这事么,说到底,跟费公子有关,费公子么,又是狄公子引来的。兴许我可以向狄公子叫屈,他这样的贵人,说不定大手一挥就赔了我了,哎,事在人为,赶明儿见着狄公子,可得好好说道一番。”
娥眉听了也兴奋起来:“正是,正是!”
红嫣摸了摸荷包,里头还放了些散碎银两,叹了口气:“难得来一次燕京,咱们还得去吃酱香片鸭。”也算是苦中作乐了,两人挽着手走了。
街边二楼上头,临窗的雅座上,费衍支着头看了好一阵,先前他不与红嫣再纠扯,也是因着一上午奔来奔去有些饿了,没了心思逗她,来了锦珍楼用餐,却不料两人今日十分有缘。
从他这处就可以俯视巷中,他早就看见这两女人身后跟了个男人,心念一转,也猜到是因为先前财露了白,引了人觊觎。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生来不是仗义的人。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屑去抢这几两银子。但看她事先对这银子这般着紧,此刻被抢了,可会当街哭天抢地一番?那可有意思得紧。
谁知这妇人虽有些着急,但却没失了分寸。费衍留神倾听,见她奇奇怪怪的拜了拜天,顷刻便安抚好了自己和那小丫头,说的话也很有意思,竟是要将这帐算到狄秋浔头上。
他那表弟阴郁的性子,想来宠人也有限,寻常女人在他面前,就是有三分爱,另有七分也是怕,也不知她是否真能向他表弟讨了银子。
第 27 章
银子丢了,红嫣嘴上说着看开了,深夜一人躺在床上时,还是禁不住难过了半夜,后头又想着要如何委婉的朝狄秋浔要银子,琢磨来琢磨去,好几日都不消停。
以至后头狄秋浔一见到红嫣,只觉得她反常大胆的盯着自己,神情十分古怪。
当即他看了甄世宣一眼,甄世宣会意,笑着道:“红嫣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瞧着十分憔悴。”
他给递了话头,红嫣高兴极了:“是啊,是啊。这个,奴家丢了银子。”
甄世宣愣了愣:“是么?”
“是啊,是奴家的全副身家。”赶紧问问是怎么弄丢的呗,红嫣心急。
不料甄世宣说了句“……哦,真是遗憾。”便不吭声了。
几人慢条斯理的沏起茶来。
红嫣纠结一阵,厚起脸皮自说自话:“那一日奴家拿了银子,要去丰台钱庄兑成记名庄票,不料在燕京城门遇上了费公子,他踢破了奴家的钱箱子,使得钱财露了白,招来了歹人抢了去……奴家真是不知如何得罪了他……”
话说到这里,用意已是十分明显了,在座都不是蠢人,自是听得明白。
狄秋浔唔了一声,抬眼看她,慢慢的将手中折扇展开:“说来也是因着我,才招了他来。”
红嫣一听,心道怎么从前没发现狄秋浔这般上道呢?她点了点头:“嗯!”
一时间喜滋滋的,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狄秋浔看着,手上动作稍顿了顿,才又继续淡淡的道:“可这些银子,也是因着我,你才赚到的,咱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罢?”
红嫣的笑僵在脸上,只觉狄秋浔像是有些恶趣味,仔细一看,他又面无笑意,不像是恶搞的样子。
红嫣闷着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狄公子所言有些偏颇,虽是托了您的福,但奴家也不是弯腰就捡了来的,费心费力,斟茶倒水,自家屋子给您使不够,自个还得给您做幌子……奴家得来实为不易……”又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愤。
狄秋浔闻言,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
红嫣闻声吓了一跳,顿时想起自己与这人身份有如云泥之别,他随时可翻脸捏死自己,立即不安的噤声了。
谁知狄公子上下打量她一眼:“舒姑娘很缺银子?”
红嫣惊疑不定:“……嗯。”
甄世宣看了看狄秋浔的神色,温和的接口:“如此,倒有庄买卖可以与红嫣姑娘商议。”
红嫣直觉不妙:“奴家……于买卖一事上并无涉猎……”
甄世宣嗯了一声:“红嫣姑娘不妨听完再做决定。”
“……好。”
“先向红嫣姑娘求教,若是有人自来不近女|色,但却要佯装沉迷女|色,要如何才能取信于人?”
红嫣:“这个,大概,首先便要这女人倾国倾城……!”她忍不住睁大眼睛,不是说她罢?
甄世宣点点头:“红嫣姑娘猜对了,红嫣姑娘的容貌自是上佳,这些时日以来,眼看着红嫣姑娘脾性喜人,又极为聪颖,实是上上之选。不若,便与狄公子一道回府,做一回红颜祸水,事后想要多少银子,尽可开口。”
红嫣顿了顿:“这个,回府,是说做妾么?”
狄秋浔面无表情,甄世宣看了他一眼,迟疑道:“……算是罢。”
红嫣摇头:“不成,奴家不给人做妾。”
甄世宣:“只是佯装,事后自可离去。”
红嫣:“不成,如此这般,在世人眼中,奴家便是嫁过次人了。”
甄世宣:“……红嫣姑娘,你如今名声也不好。”
红嫣被噎住。
狄秋浔冷冷的插嘴:“待事毕,我可让你与你父亲两清,替你立个女户。”
红嫣一怔,心中狂喜,这时代立女户不容易,未嫁女还不能立,非得嫁过人后,婆家和娘家的男人都死绝了,才可以立为女户,这情形想天然形成也不容易,只有人为制造了,但抄刀灭了一众男人后,只怕还没立成女户,先要被官府砍了头,到阎王名册上立户。
先前她还想着私下与舒大签义绝书,但舒大一旦反口,便有无尽的麻烦。狄公子却是有特权的阶级,由他出手,红嫣能与舒大两清,自立门户过日子,舒大便再也翻不起风浪,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她张嘴就要答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
有多大的回报,必有多大的风险!
红嫣猛然想到,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细细琢磨起来。
半晌才心虚气短不舍难过的婉拒道:“奴家难当此任,狄公子另择美人罢。”
丁愚咦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她还能将到嘴的饵给吐了出来。
狄秋浔目光一闪:“舒姑娘为何推拒?”
红嫣张嘴欲说。
狄秋浔又道:“实话。”
简短两字,红嫣突然就觉得不说实话有危险。便弱弱的道:“狄公子身份非比寻常,要迷惑人眼,随意买个美妾便是。偏要寻奴家这般身份低贱之人,怕是要让人觉着您远非一般的着迷,乱了神智,如此方能不顾及身份、地位,纳一窑姐儿入门……若您想迷惑之人与您实力相当,您定不必如此自毁形象。只怕此人实力远高于狄公子,您才出此下策。就连您都这般如履薄冰,奴家岂敢投身进去,怕是一不留神,先,先,先……”
后头几个字,在狄秋浔阴郁的目光下,再也说不下去。
狄秋浔突然冷笑一声:“好个如履薄冰。”
甄世宣三人都垂下头去,正襟危坐,空气一时凝滞。
许久无人说话,红嫣心中害怕,悄悄的抬起头,只见狄秋浔眼珠如琉璃珠儿,被长长的睫毛遮住一半,许是因着动了情绪,他屈指握拳掩在唇前,轻咳了几声,苍白的面上涌起抹淡淡粉色。
红嫣心中莫名一动,又赶紧低下头去。
狄秋浔起身负手,意兴阑珊道:“舒姑娘好好想想,若拿定了主意,再同我说。”竟是无视她先前的拒绝,先行往外走。
甄世宣同老洪赶紧跟上,丁愚却落后半步,瞥了她一眼:“富贵险中求,总比你在这泥泞里过活要好。”
红嫣强笑:“多谢丁公子提点,不过,各人行事有别,您好兵行险招,奴家却惜命得很。”
丁愚欲言又止,赶紧跟了上去。
红嫣一路将几人送到楼下,眉媪和舒大正同几人在下头赌铜板,抬头一看,只觉这几人神色不对,素来最温和的甄公子都神色凝重,吓得赌钱的几人都压低了嗓门,不敢大呼小叫。
等狄秋浔一行上了马车,走得不见人影,眉媪才冷笑了一声:“怎么,哭丧着一张脸,得罪金主儿了?”
红嫣心中一紧,知道自己的失神被他们看在眼中。这两人被压制许久,万万不能被他们寻着机会再反欺过来。
她便横了眉媪一眼,鄙夷道:“你操的那门子心?”
虽没输了气势,但心乱如麻,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事情。
从这一日起,狄秋浔一行一连十多日不曾再来,就连先前料着要来寻事的费衍也不见人影,红嫣对于前来求官的人,照收银钱,只留下名帖,劝其静心等候。但自己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
果不期然,眉媪和舒大渐渐的又声大起来。舒大还只横来横去,眉媪却在家中指桑骂槐,扔东砸西,丽娘是个老实的,好容易养得气定了些,这会子又十分不安起来,红嫣只好对她多加安慰。
再过了十日,街坊四邻都晓得红嫣得罪了金主,因她先前风头无两,这时不免看热闹的人极多。风声传到外头,那些求官之人,虽不至索回先前所送之礼,但也止住了来求官的脚步。舒家一下门庭冷清起来。
红嫣趴在窗前看着外头人来人往,却没看到眼里去,心里正在寻思狄秋浔怕是有意做出这般局面,好教她低了头。
正在苦思,突然眼里见着个人,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竟是舒元!他从隔壁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