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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观星见赌场老板表情严肃地和小黑炭说话,小黑炭的脸虽然是黑的,可是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却是亮晶晶的,不时的随着说活的表情而千变万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便起身下楼。
“………小兄弟,不是咱们不欢迎你来,而是你这两天赢得已经够你花用一整年了,不如找其他的东西玩玩。”
小黑炭耸了耸瘦弱的肩头,也不强人所难,用刻意压低的嗓音说:“好吧!我也不想再玩了,等拿到银于就走。”要不是盘缠不够,又找不到工作,真的走投无路了,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小兄弟真是上道。”赌场老板解决了心腹大患,脸色顿时好了些,回头就要交代账房将银于奉上,却偏偏有人在这时候硬插上一脚。
“老板,让我跟他赌一把。”
赌场老板乍然见到傅观星也来凑热闹,脸都绿了,“二、二少爷,您不是在楼上等朋友吗?怎么下来了?”
“我看我那位朋友大概爽约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这位小兄弟玩一玩,由我做庄,输的就算我的,老板你也不吃亏。”他笑睨小黑炭一眼,“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
“赌就赌!”小黑炭必须仰高脑袋才能看清对方的长相,见对方不过大自己几岁,胆子也跟着大了,左脚粗鲁地往凳子上一踩,不自觉地出高袖管,“谁怕谁,只要老板同意,我当然没意见了。”
傅观星无意间瞄向他的手腕,却见一小截白皙的肤色,敢情这小黑炭是易容打扮,眼底的兴味更浓了。
“既然这样,你们就赌吧!”赌场老板暗自庆幸。
小黑炭朝傅观星扬了扬眉梢,“我赌五十两,可以开始了。”
“注意了!”说完,傅观星熟练地摇起骰子。
聆听着骰子在骰杯内撞击滚动的声响,一次、两次、三次,听似规律,却又变化莫测,小黑炭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不过,凭着自小可以说是在赌场长大的,仗恃着七分运气和三分直觉,玩什么都难不倒他。
“砰!”的一声,骰杯搁在桌上,就听见喀啦喀啦声渐渐停歇。
“小兄弟,你选单还是双?”
小黑炭抬起下巴,信心满满地说:“我选单。”
“确定?”傅观星倾身上前,笑谑地问。
他偏不上当,“我很确定。”
“真的不改变主意?万一输了,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你这人真罗嗦,快开啦!”小黑炭不耐烦地催促。
傅观星打开骰杯揭晓,果不其然,三颗骰子叠在一块,最上头的是一点,那么自然是……单,“恭喜你了,小兄弟,你很不简单。”
“那是当然了,我的外号可是叫赌场小福星,天生赌运好,就是再赌几次也一样。”他大言不惭地笑说。
看来他们今天是遇上对手了,连傅观星也不禁要佩服起来。从荷包里抽出京城最大钱庄的银票,“老板,将这位小兄弟的筹码兑换给他,还有这是我输给你的五十两,一并给你。”
小黑炭皱了皱眉心,“我不要银票,太麻烦了,我要现金。”
“小兄弟,你身上带这么多钱,要是不小心露了白,不怕被抢吗?”虽然拿现金比较有成就感,不过,风险越大。
小黑炭摆了摆小手,豪爽地说:“反正待会儿就要用掉了,没差啦!”
“好吧!全换成现金。”傅观星有些狐疑,这么大笔的银子他要怎么花,不过,还是将银票交给赌场老板,由他这里来付现。
开开心心地拎起一袋银子,小黑炭乐得眉开眼笑,赌场老板则一脸苦瓜,活像有人在割他的肉。
小黑炭好心地告诉赌场老板好消息,“放心,明天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再见。”
赌场老板含泪目送小黑炭远去,“最好是真的不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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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他做什么呢?”傅观星嘴里咕哝,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好笑。
也许是惺惺相借吧!毕竟这小黑炭是少数能看穿他这招“叠罗汉”伎俩的人,又或许是替他的安危操心,方才在赌场里,就亲眼见到好几双不怀好意的贼眼直瞅着他手上的钱袋看,万一想拦路打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傅观星自嘲地忖道,他这个被叫做败家子的男人,原来良心没有全被狗吃了。他两手负在腰后,在夜色中,跟上小黑炭的脚步。
就算这小黑炭的手气超乎寻常的好,那又如何?只是代表赌运比别人好罢了,傅观星用折扇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对个半大不小的男娃儿有意思,更不会染上什么不良的癖好。
这小黑炭究竟要去哪儿?见他走向偏远的胡同,那儿住的大部分是些属于低下阶层的贫苦人家,莫非他就住在那儿?
此时万籁俱寂,只听见远方几声狗吠,静得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他倚在墙边,满腹狐疑地眺望小黑炭怪异的行径。
只见小黑炭走到一户人家的窗前,从钱袋里掏出银子后,便往里头扔,就这么一路丢钱,几乎每家都没有错过;傅观垦眼中布满惊奇,万万想不到这小黑炭会将赢来的钱全送了人。
跟着他走遍了整个胡同,大约数十个住户,直到钱袋都空了,小黑炭才心满意足地离去,而静谧的巷弄也传出惊喜的叫声。
“孩子的爹,快过来看!是五两银子……”
“一定是菩萨给的,孩子有银子可以请大夫了
“娘,是银子……我们可以买米了……”
“哥哥,我们有饭吃了是不是?”
“菩萨显灵了……”
“爹,我们有银子了,不用把妹妹卖掉了……”
“大家快跪下,向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磕头
躲在暗处倾听的傅观星对小黑炭的义举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悄悄地隐入黑夜中,追上走出胡同的小小身影。
做了好事,心情自然愉快,小黑炭吹着口哨,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身子一蹦一跳地走着。
蓦地,他陡地站定身子,突兀地旋过身放声高嚷,“喂!你到底还要跟多久?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人了,已经没钱让你抢,你可以早点回家睡觉了。”到底他在市井中也混过一段日子,这么蹩脚的跟踪技巧哪瞒得过他。
傅观星高举双手,一脸无辜地做出投降状,“真是冤枉啊!我可没说要抢你的银子,只是刚好顺路而已。”
“你想骗谁呀?咦……怎么是你?”小黑炭认出对方就是在赌场见到的年轻公子哥,自己还从他走中赢走了五十两,“我知道了,你一定不甘心让我赢了钱,所以想偷偷跟踪我,再伺机报复对不对?”
“区区五十两,我还不放在眼里。”他有种被人看扁的感觉。
小黑炭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你跟着我干什么?看你眼神闪烁,走路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那你认为什么才叫好东西?”傅观屋一脸笑弄。
小黑炭将他从头到脚膘了一遍,“就是那种看起来很正派,可以让人产生信赖的人,反正不会是你。”
“那么像小兄弟这种做善事的人,一定就是好人罗?”傅观星反问一句。
小黑炭也很诚实,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也不算是,那些银子都是我在赌场赢来的不义之财,所以,把它们全送给需要的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说是做善事,太抬举我了。”
傅观星听了点头如捣蒜,“嗯,说得好,像小兄弟这种为善不欲人知的行径,实在值得为人表率,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不要!”小黑炭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
“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他猜测。
小黑炭白他一眼,“因为你看起来就是那种有钱的富家公子哥,而我不过是个没没无闻的小人物,不敢高攀。”
“交朋友贵在知心,和身分地位无关。”傅观星打定主意非赖上他不可,“还不知道小兄弟贵姓大名?”
他转身丢下一句话,“不便奉告。”
傅观星也迈开大步跟上去,“小兄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如我先自我介绍,我姓傅,傅观星,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观,天上繁星的星。”
“你不要跟着我行不行?”小黑炭怎么也料想不到,只不过是去小赌一下,赚点盘缠,却无端引来苍蝇,怎么赶也赶不走。
他耍赖地说:“除非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不要!”小黑炭甩头拒绝。
“你的脾气满倔的嘛!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小兄弟,你别走这么快……”傅观星穷追不舍,他快,自己也快;他慢,自己也跟着慢。
小黑炭忍不住偏过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怒瞪,“你烦不烦?”
“一点都不烦,还非常有趣。”他自得其乐。
“真是遇上鬼了,还是一个讨厌鬼。”小黑炭恶狠狠地睨他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进,再趁其不备拔腿就跑,“哼!想追我,还早得很哩!”
傅观星似乎早料到他会使出这一招开溜,咧开一口白牙,“今晚就先到此为止,只要你在京城,我们早晚都会再碰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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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好险!总算摆脱那只讨厌的苍蝇了。
回到位在客栈内的房间,因为住得是最便宜的客房,所以空间很小,把自己扔到床上,床架还不时发出嘎吱嘎吱响。小黑炭顺手抱起置放在榻上的布娃娃,将她高举过头,对着她喃喃自语。
“娘,我今天总共赢了一百五十两,不过,我只留了五两银子,其他的全都送给那些穷人罗!所以,你不要生气,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去赌,我知道你最恨人家赌博了,我保证,明天以后绝不会再去了……”
说着说着,小黑炭哽咽了,轻握着拳头,孩子气地揉了沾满水气的双眼,这才露出少许的女儿娇态。
“……娘,宁宁好想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早死呢?”外表看似独立,也掩不住此刻的脆弱,一面呜咽地搂紧布娃娃,一面抽抽噎噎地哭诉道。
要不是爹太没出息,脑中只有赌博,她又何必离乡背井,跑到这么遥远的京城来。刚来的那几天,她到处找工作碰壁,就算有大户人家想请丫鬟婢女,可都要经过介绍,不敢随便让陌生人进门。
迫于无奈,她只好女扮男装,想不到尽是一些粗活,若是好友双喜的话准没问题,因为她天生就有怪力,可自己就不成了,上工不到半天,就被迫卷铺盖走路。如今盘缠用尽,就要露宿街头了,她只好重操旧业,想办法乔装改扮混进赌场,那里可说是她的天下。说来还真是有够讽刺,明明极端地厌恶赌博,到最后,却又得靠它才能生存下去。
宁宁用袖子抹去泪水,告诉自己要坚强,因为没有人会帮她。
明天,等明天她再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找到供食宿的好差事。
实在是太累了,她也懒得动,和着衣服、闭上眼皮就睡着了,两手不自禁地抱紧布娃娃,在梦中寻求娘亲的慰藉。
睡眼惺忪的门房开了大门让傅观星进来,“二少爷,你回来了。”
“嘘,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他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门房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忙不迭小声地回答,“老爷早就睡下了,二少爷尽管安心。”
“那就好,这赏给你。”傅观星掏了一锭碎银打赏,算是回报门房每夜帮他等门的代价,“要是有人问起,你该知道怎么回答?”
他机灵地作揖,“小的明白,多谢二少爷赏赐。”
傅观星颔了下首,很快地绕过大厅,转往自己的住处,才推开门扉,瞥见坐在屋内的人影,就知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