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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松之听锦瑟那这种话来敷衍自己,微微沉默片刻方道:“听闻当日曾有一队燕兵前往廖府搜寻逆党要犯。”
锦瑟却笑,道:“却有此事,文青和大哥在顺昌曾和禹王有些过节,当日来廖府闹事的正是禹王舅父,此事和太子又有何关?”
杨松之必是听闻了皇后将太子送到廖府一事才有此问,锦瑟一口否认。
锦瑟所料不假,正是有皇后身边宫人辗转到了沽宁透露出太子当夜曾被送出过皇宫,杨松之联系了当日廖府被搜一事,肯定了皇后必在宫破时将太子送到了廖府一事来,他此次深入险地正是为寻找太子。
锦瑟如今一口否认见过太子,他便肯定了太子还活着的事实,锦瑟何其聪慧,她必也没想着骗他,只是以此来表明态度,绝不会将太子的行踪告知于他罢了。
杨松之瞧着锦瑟半响,这才叹了一声,道:“姐姐一直视太子为己出,谢谢你……”
锦瑟却没答话,也沉默半响,接着才望着桥下澄明池水,幽幽地一叹,道:“看来镇国公是准备振臂一呼,举兵自立了……”
若非如此,杨松之不会涉陷来寻太子,若能找到太子带回沽宁,以太子一名举起旗帜,名正而言顺,必能得各方势力拥护。
杨松之听锦瑟声音飘忽,似自言自语,语气又说不出的轻愁含怅,握了下拳方道:“可是觉得父亲不该举兵自立?”
锦瑟闻言轻笑摇头,道:“杨大哥,我不过一不懂朝政的小女子罢了。这天下雄主几何,都于我无干,唯愿天下成平,百姓能少经受些战乱,不再流离失所罢了。”
杨松之听闻此话如何能不明锦瑟之意,如今大势已定,镇国公此刻自立,只会令战火再起,何况也错过了自立的最佳时期。可父亲一意孤行,加之杨家又不同其它官宦世家,乃是前朝后族,燕皇能够容下其它世家,却未必真肯放过杨家人。
“到时候平乐姐姐可怎么办啊……”
锦瑟的喃声传来,杨松之身躯微震,他只两个姐姐,唯今已失去了一个,难道连另一个也要失去吗?
四月的凤京已露夏意,窗外竹色绿波,阳光一照,金黄明绿,鸟鸣清脆,婉转悦人。
绣楼之上,窗扉禁闭,锦瑟坐在临窗架着的绣架前正穿针引线,那绣架上挂着件流光溢彩的嫁衣,一边广袖被藤架撑起,未曾绣好,上头还依次拉着五颜六色的绣线,透窗而过的光线一照,反射出流离的光芒来。
完颜宗泽悄步上了绣楼便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瞧着锦瑟,瞧着她明眸低垂,素手妙挽,一针一线那么仔细和投入地绣着嫁衣。
嫁衣轻沙浮动,其上花纹繁复,光彩夺目,在阳光下令人眼花缭乱,那广袖上所绣百蝶穿花图纹,蝶羽似能无风自动,栩栩如生,让人觉着只要向上吹一口气蝴蝶便能展翅从绢纱中飞出。
华丽的绣线反射出的明光落在锦瑟面上,映着她静美明艳的面庞,当真是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瞧着锦瑟唇角挂着的那一抹柔媚的弧度,完颜宗泽只觉这样的她叫他如遭电击般难以呼吸,痴痴地欲抬手抚下心窝,不想手打上腰际挂着的玉佩,脆声响起终是惊动了锦瑟。
她回过头来,眼见他分明神情一晃,自嘲一笑,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才愕然地啊了一声,这一唤那兰芷气息却将手边垂落的彩线都惊地飞舞了起来。那绣线每根比发丝还要细上三分,如搅在一起便要坏事,她抬手抚下飞舞的绣线,又整顺了半响,这才抬头嗔恼地瞪了完颜宗泽一眼。
完颜宗泽便依着楼梯,歪唇嘿嘿发笑,锦瑟起了身,轻步过去,拉了他一起下了绣楼,这才惊叹着道:“你竟真来了!”
寻常人家迎娶,新郎自然是要亲自出马的,可完颜宗泽贵为王爷却不用亲自迎亲,只在王府等着新娘到了出府迎一下便可。他虽说会来凤京亲自迎她,锦瑟却不敢当真,哪里有王爷迎亲直接迎出千里外的,他有此心,她已极高兴了。
如今真没料到他竟言出必行,就这么来了,却不知他是怎么说动了皇后竟允他如此发疯。
见锦瑟尤在惊怔,完颜宗泽却笑着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手臂一点点收紧,半响才喟叹一声,道:“微微,还有三日,你便出阁了,冠上我的姓,成为我的妻……真好,要是婚礼也能在凤京办就更好了……”
锦瑟闻他后句话满是痴意,又带着股旖旎之情,一时红着脸低声道:“此去明城不过才十数天罢了……”
七日前,礼部已正式向廖府下了聘,而迎亲便定在了三日后,锦瑟从凤京出阁,一路赶往明城,等到了明城方按铁骊规矩拜堂行大礼,洞房花烛夜自然也是要等到行过大礼的。
真临近出嫁锦瑟反倒恋起家来了,听她说的轻巧,完颜宗泽闷声抬手拍了下她翘翘的屁股两下,才咬牙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才十数天?本王怎觉这十数天却似十数年一般漫长。”锦瑟扬眸,见他一脸黑沉,不由噗嗤一笑。
三日后,天光未露,整个廖府便忙碌了起来,夜的凉气未去,屋檐的琉璃瓦上还挂着晨露,灯影火光一照闪闪发亮,整个府邸早已挂起了彩带红绸,贴满了剪纸红符,红毯一路从夕华院铺展到大门,满院子彩灯挂起,通通点燃,照的整座庭院亮若白昼。
锦瑟被拉起来,吃了两块糕点垫了胃就被拉去沐浴,浴桶中白芷洒了新采的花瓣,燃了香饼,热气一腾,满屋都飘起一股暖暖甜甜的香味。锦瑟坐在浴桶中,被那香气包裹着,只觉那香清甜的很,叫人忍不住心绪乱飞,便自红了脸。
待锦瑟沐浴出来天光已现,一群丫鬟围着她,抹香膏的,绞头发的,穿衣裳的,好不热闹,等穿戴一层便被扶到梳妆镜前坐下,香脂油膏、胭脂水粉,步摇簪花,花钿配饰,各色大小盒子摆了一台,几个丫鬟分工明确地打开盒子往她头上,脸上齐齐招呼,锦瑟眼花缭乱。
待收拾的差不多了,海氏等人才簇拥着一直在外头待客的廖老太君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前来观礼的亲戚,锦瑟慌忙起身见了礼,众人不过说了些吉祥话,见屋中忙乱便各自退了,只留下平日和锦瑟亲近的几个长辈和客人在。
“一会子只怕迎亲队伍就要到了,还是快些先梳妆吧。”廖书晴和白文君几个围着锦瑟叽叽喳喳好一阵打趣热闹,平乐郡主见外头天色已不早这才打断。
锦瑟又被按在梳妆台前好脾气地任由折腾,廖老太君亲自动手为锦瑟插上步摇环钗,瞧着镜中出落的绝丽的孙女难免伤感,抚着她的乌发道:“外祖母有你几个舅舅和你母亲已是有福之人,我的微微定比外祖母要有福气,出嫁了便不比在家中,又是王府这样的门户,以后为人处事都是谨慎,遇事多思量三分,出嫁后好好和他过日子,外祖母只愿我的微微自此后都能平安喜乐。”
锦瑟闻言又被廖老太君暖暖的逆龙道中文网,瞧着镜中外祖母慈爱的眼眸,鼻头阵阵发酸,想到前世出阁身旁连一个亲人都没,就被几个丫鬟披了粉衣一顶粉轿抬出姚府,一时心头更是充满了感动感激和浓浓的幸福,瞧着围在屋中的海氏等人,见亲人面上皆挂着笑意,眸中都盛着祝福,更生出了千万般的不舍来,眼角也被泪意打湿。
待梳好了发,才由王嬷嬷给锦瑟上妆,红线弹着开脸,那丝丝痛意蔓入心头却也变成了甜美,开过脸,平乐郡主便笑着道:“这红艳艳的,倒也不用抹胭脂了,微微的眉也生的好,浑然天成,都不用修。”
众人闻言都凑上来瞧着镜中美娇娘,一时又是一阵好夸,待锦瑟淡扑脂粉,一切都收拾妥当天色已然大亮,外头喧哗声骤起,四夫人欢笑着进来,喜声道:“了不得,了不得,武英王亲自来迎亲了。”
众人听罢皆是一愣,迎亲的队伍就住在凤京的驿馆之中,完颜宗泽那日前来瞧锦瑟并未惊动府中人,这些日每至夜里也会到夕华院呆上片刻,海氏等人却并不知他已到凤京,今日骤然听闻完颜宗泽竟亲自迎亲来了,一时屋中蓦地一静,接着才喧闹起来。
“新娘子好福气,单看新郎这份心便是世之无双的佳婿了。”
“说的可不是嘛,这外头的宾客们,围观的百姓们都瞧傻眼了,都道郡主是顶顶好的福气啊。”
“说起来只闻武英王美名,我这还没见过新郎是何等俊模样呢,有没和我一起去瞧的,这回可得好好看个仔细了。”
“这新郎英俊,咱新娘子也是倾国倾城,可不能叫新郎轻易娶走,姐妹们还不快随我去闹上一闹。”
“说的是,姑娘一辈子也就这一回,不能轻易被娶走,且让这新郎官也过个五关,好好难上一难,等上一等方好。”
众人说着,白文静招呼了一声,便有几个夫人嘻嘻闹闹地出去瞧新郎,设难关了。
锦瑟被这一声声欢笑和外头的唢呐锣鼓声敲的一颗心飞跳,廖老太君听着外头喜乐声越来越近,到底还是红了眼,生恐再影响了锦瑟,忙令海氏扶着避了出去。
见此锦瑟慌着站起来,眼见也要泪珠儿滚落,廖书香和廖书晴忙拉住她说笑打趣着,锦瑟才忍住那股酸意,这会子喜乐声已到了院外,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却是娘子军们拦住了队伍,令新郎做了催妆诗方肯放行。
锦瑟听着外头的喧嚣声一颗心不由就高高吊了起来,只因她只知完颜宗泽写了一手好字,还真不知他能不能作诗,多半外头平乐她们也是猜想完颜宗泽不会作诗才故意难为他的。
锦瑟这边正翘首往外瞧,外头却蓦然一静,接着便突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吟道。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装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锦瑟这会子满心羞意,一颗心砰砰乱跳,脑子也反应的慢,听到外头完颜宗泽做出诗来,只想着好在他是做出来了大松一口气,那诗听进耳中,却根本就没品出个味儿来。
倒是一旁廖书晴连连拍手,瞧着锦瑟难掩艳羡地道:“微微当真寻到了良人,王爷对微微若没有十二分的情意万难做出如此情真意切的诗来!好诗啊,此诗一出必定传遍南北,以往流传的那些摧妆诗倒都显寡味了。”
锦瑟闻言恍惚过来,只听得外头也是一片的喝彩声,想破了头竟脑中空空,完全不记得方才完颜宗泽到底念的什么,忙便抓了廖书晴的手,道:“当真是好诗吗?”
廖书晴见锦瑟神情便知她一准紧张的什么都没听到,不由地噗嗤一笑,打趣的目光好不犀利,直盯得锦瑟跺脚,这才将那诗又念了一遍。
锦瑟这次听的清楚,品的明白,他说叫她装点春风面时,一定且莫将双眉给画好,而要将此事留给他。
那诗中透出的浓浓情意谁都能听的明白,锦瑟自然也体会的真切,又被众人打趣的目光盯着,一时羞不自禁,好在海氏匆匆进来,忙着说时辰到了,吩咐给她顶上喜帕,一顶红盖头落下,这才解了锦瑟的围。
“新娘子出阁咯!”
随着一声声喊,锦瑟被扶着终于走出了屋,晨光打在她身上,众人只见新娘红衣如火,款移莲步,一层层轻纱喜衣着在身上,阳光一照,其上绚丽花纹流光溢彩,随着步子移动,似能变幻色彩,宛若被霞光笼罩。
那长长的衣摆摇曳身后,水袖裙裾随清风翻飞起舞,纱衣一层层撩动,层层花朵如浪起伏,蝴蝶翩翩飞出,时隐时现,腰间明黄腰带直束了四五圈将那不盈一握的腰肢紧的更显体态纤盈,惹人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