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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老天,难道你真的不会把一个人赶到绝境?还是,因为父亲是一个善良的老实人,你动了怜悯之心,派一个天使来搭救他的性命?于是,陈锡就成了我们的救星,他的困难才会一次次迎刃而解?
我开始相信,老天还是有眼,会眷顾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穷人。
只要有陈锡在,母亲的心就能得到平静和安定!所以我管不了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愿意还是不愿意看见他。只能不顾一切,继续与他恩爱,在人前掩泪装欢。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选择,没有愿意与不愿意。
母亲每天寸步不离的守侯着父亲。她总是微笑着给他说身边发生的奇闻趣事,或者给他读书读报。我惊奇的发现,一生为农的母亲居然天生一副播音员的好嗓子。从那里发出来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是我逸今为止听到过的世界上最悦耳,最动人心魄的声音。
父亲虽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被受病痛折磨,但只要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总是会露出笑容静静的望着她。尽管那笑不像笑,似笑非笑,尽管他没有开口说话,但我知道他内心是甜蜜的,幸福的。
母亲和父亲毫无疑问都深爱着对方。他们的爱是深沉的,爱之越深越不需要言语说明,无声胜有声的最高境界,我想便是如此了。
父母的爱虽然无声无息,却如横空划过天空的一道闪电,无时无刻,不在震颤着我濒临麻木的神经和伤痕累累的心,让我在善与恶,美与丑,爱与狠之中左右摇摆,艰难抉择……
每天,母亲都会为父亲按摩手脚,这样就不至于让父亲的肌肉,因为缺少运动快速萎缩。平均每隔一天,她就会为父亲擦洗一遍身体,他的指甲若是长了,她就拿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帮他修剪。母亲之所以做这一切,不光是因为单一的爱着,还因为在她的记忆之中,他原本就是一个爱清洁,讲卫生的帅气小伙。
尽管他现在挺不起腰。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在她心里,他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母亲说:“沙沙,你瞧你爸,还是这么的好看,我就奇怪当初自己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原来,因为我的眼睛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
每每此时,父亲的眼神里总会闪动着令人羡慕的,得意洋洋的笑。他的笑不是在说自己多么的好看,不照镜子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很难看,一个浑身插满管子,一动不能动的老男人,就算年轻的时候再帅,现在能好看到哪里去?
他的笑是一种炫耀。
一个男人能娶到一个好老婆,是一生都值得向别人炫耀的事情。
事实上,当母亲说父亲依然好看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骨瘦如材,我们稍微一个不小心的动作,触碰到他,立刻就会引起他(感觉全身都在痛)不知道具体什么位置的剧烈疼痛,接着而来的是因各脏器衰竭所引起的重度昏厥。
因此,除了母亲,我和陈锡再也不敢亲手照顾父亲。
后来,就算没有外界刺激,父亲也会越来越频繁的昏死过去,而每天醒着的时候,他就会无法克制的一直痛苦呻吟。他曾经虚弱的抓住我的手,告诉我:“沙沙。刚开始老爸舍不得你们母女两个,所以非常怕死!但是,现在我难受得生不如死,我不怕了!”
面对死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做到从容不迫?
眼看着父亲受罪,我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的心情难以言说。就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它们一起在心里翻滚、倒腾,直让人连呼吸都觉得疼痛难忍!
最初,医生还会来鼓励父亲,给他希望,给我们一丝幻想。我也还会违背意愿的对父亲说几句善意的谎言:“爸,你没事的,医生说你只要挺过了这段最痛苦的时间,就能慢慢恢复健康!你一定要坚强,要勇敢!”
但是,父亲的生命迹象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弱,奄奄一息,那感觉就好象死神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从我们身边带走。渐渐的,我们对他能够恢复健康已经死心,就连让他的生命继续下去的原始欲望都已淡漠。
后来,医生只是摇头就走。奉劝我们要有心理准备。而我,那些善意的谎言也不再说了,就算说,父亲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母亲就一直在他身边摸眼泪,他每呻吟一声,她就跟着痛苦一次,我的心也就揪紧一次,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只能独自走出病房,一个人开着那辆破车,跑到空旷无人的地方。仰头对天,大声呼喊……
病房里只有多余的一张床,母亲一直坚持自己在那里日夜陪伴父亲。
我和陈锡每天吃完晚饭就被她赶回了家,理由很简单:“你老爸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是个头,你们又已经欠了一屁股债,将来都得靠你们自己还,妈帮不上别的忙,就只能帮你们照顾他,所以你们就回去给我好好休息,身体好了才能出去挣更多的钱!”
很多时候怕她身体吃不消,想替替她,但每次她都以同样的理由断然拒绝。
久而久之,我们一是因为习惯,二是因为实在没有勇气留下来整夜听着父亲痛苦的呻吟声,所以在医院陪她吃完饭,就算她不赶我们走,我们也会自动离开。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了一个月之后。
有一天,母亲先是独自回了一趟家,帮我和陈锡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随后,她自己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又去菜市买了很多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拿到医院与我们一起分享,这是父亲入院后我吃得最好的一餐。
吃完饭,我们正欲离开,母亲叫住了我:“沙沙,今天晚上留下来跟妈一起陪陪你爸,好吗?”
“当然好!求之不得!”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父亲依然如故的一直在痛苦吼叫,对,是吼叫,而且声音不小,隔壁病房和走廊里应该都能听见。似乎任何止痛药、麻醉药在他面前都失去了药效。我记得最早他只是呻吟,轻声的,后来大声的,再后……
从哪天开始,他变成这样的?
母亲照旧去打来温水。给父亲擦洗脸、手和脚,这时候我已经不怎么敢正眼看父亲的脸,伤疤、皱纹、深陷的眼窝,无一不让人怵目心惊。我无所适从的愣在旁边,想帮忙却不知道如何下手,母亲一边忙一边对我说:“沙沙,你去开电视看吧!”
“会不会影响老爸休息?”
“没事,看吧,他习惯了,再说,能不被他影响就不错了。”
母亲说得一点都没错,电视打开后,声音就显得特别的小,我又调了调音量,但无论放什么频道,什么节目,其结果都一样,耳边总是无可避免的回响着,父亲痛苦的喊叫声。我犹如五内俱焚,坐立难安。
难以想象眼前的母亲,日夜守侯在此,是以怎样的一种心境,才能做到如此从容的面对。
将父亲侍奉好后,母亲给值班的护士交代了一声,拉上我到附近的街道逛。看起来她的心情好了许多,看见店面里有卖中老年人衣服的,拉着我就去试了起来。我觉得小店的东西不太好,答应她第二天去商场里,给她和父亲一人置办一套更好的,要名牌的。
但遭到她强烈反对:“沙沙,这里的已经很好了,我们不要什么牌子货!我就喜欢这里的,你买不买?你是不是舍不得为我花钱?”
一辈子没开过口问我要过任何一样东西的母亲,我怎么会舍不得?
我知道母亲一直想买一条旗袍,但一直都没机会买,最重要的,在乡下她没机会穿。这会儿她身上试的朱红色暗花旗袍真的很适合她,就像订做的一样。没想到在农村一直追求朴素,不爱打扮的她,穿上旗袍竟然如此光彩照人,让人眼前一亮,连老板都觉得惊艳,连连叫好。
母亲看我发呆,小孩子般跟我赌起气来:“楚沙沙,你到底给不给买?难道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拉扯……”
“好好!你别说了,我买!”
太出人意料了,她居然有这一招!逼于无奈,我只得顺从她的意愿,花了160元买了那条旗袍,在她的坚持与决定下,又花了220元为父亲买了一套深蓝色中山装,两套衣服总共花了380元。
第三卷:孽缘 第四十三章:晴天霹雳
第四十三章:晴天霹雳
母亲和我回到病房的时候。时针正指向22:00。父亲闭着双眼,兴许睡了过去,但他嘴里仍旧在不停的发出声音,只是比起先前已经好了许多,这让我的心平静了不少。
我走到窗户那边,脱掉白色运动鞋,又脱掉白色袜子,随手一扔,上病床盘腿而坐,随手拿起报纸,眼睛盯在上面,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母亲将手中的袋子放在我脚那端,蹲下身体,把我的袜子拣起来塞进鞋子,再把鞋子放到墙角:“真不让人省心!”
“凡是充满理想,怀有远大抱负的人都是不拘小节的!”
母亲站起来,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搭理我,自顾自的从袋子里取出新衣服,放在床上,又拿了旗袍在身上比了比。心满意足的对我说:“沙沙,这旗袍真的很美!”
看她抚摩着那件旗袍,爱不释手,仔细的看了又看的样子,我想到这几年无论陈锡送还是自己买的衣服,动不动就几百上千一件,内心十分纠结,即开心又深深的自责、愧疚!我轻描淡写的说:“不觉得呀!”
“没品位!不会欣赏!懒得跟你说,等你老爸醒了,我问他去!”
母亲显然不高兴,其实我是故意如此说,就想着怎么逗她乐,于是又补充道:“说真的,旗袍暗淡无光,十分的一般,但是,穿在我风韵犹存的老妈身上,立刻就如玉如带,尽壁寸珠,光艳夺目!”
母亲想笑但故意板着脸:“我看你这些年在成都什么都没学,就学耍嘴皮子了!”
“这哪用学呀?都遗传!哎……”
母亲听到“遗传”两个字,突然就心事重重的回头望向父亲,可能她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如今却物事人非,一下怅然若失,悒悒不乐。我担心她又一次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于是赶紧说话:“妈。你没事吧?”
“傻瓜,我能有什么事?对了,告诉你一个隐藏在妈心里多年的秘密。”
“啊!秘密?可别告诉我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这可就太老套了,电视剧里这种桥段多的是,一点都提不起观众的兴趣!”
“没兴趣是吧?不想听是吧?那拉倒!”
现在的母亲,心真的好脆弱!一点都不能受刺激,这样玩笑的话她不能忍受。我本是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可适得其反,倒惹她更加郁郁寡欢。后来,无论我再怎么装可爱,她对秘密就是只字不提,不但如此,还一言不发。
无奈,我只能作罢,一个人倦缩进被窝里,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的关注着她和父亲的一举一动。
母亲将所有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又拉出床下的储物箱,轻轻将它们放进去。再将箱子关好,推到床下原来的位置。然后她顺手拿了一个盆子,走出了病房。几分钟后,她端着半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放到我的床边:“起来,把你的臭脚丫洗洗!”
说着她就伸手掀开被子,看她要抓我的脚,我赶忙自己坐起来,把脚放进盆里,盆子是红色的,水是热的,温度刚刚好,一股暖流瞬间从脚底板往上涌,流遍全身,直到心里面,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享受着。
就在这时候,母亲的双手突然握住了我的脚。这怎么可以?我想挣脱:“妈,我自己会洗!”
“别动!”
母亲不容反驳,态度强硬,双手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