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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变化
章宥文从护工小刘那儿听说,弟弟章宥然上个星期有一天冒着大雨回到家,浑身都湿透了。弟弟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即使是个头疼脑热的小病也可能酿成大祸。从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从容不迫的弟弟不应该这么不小心。他今天刚从外地谈完生意就立刻赶过来看看。
身体上的残缺已经造成,章宥文现在最不放心的是弟弟的心里不要再留下什么纠结,虽然,弟弟几乎总给人以平静从容的感觉。弟弟的这种从容;也是章宥文在母亲去世之后就赖以支撑自己为这个家打拼的力量。
他们的父亲是名海员。弟弟宥然出生后不久,父亲一次出海就再没有回家,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人们都说母亲被抛弃了。宥然六岁的时候,一向安静文雅身为小学老师的母亲也郁郁寡欢地病去了。
章宥文永远都记得那一个晚上,当母亲的后事终于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的帮助下料理完毕,他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回到家时,惊讶地发现年仅六岁的弟弟象母亲往常一样铺好了床,打来了洗脚水,对他说:“哥哥,早点睡吧!”他无法忘记那之后的无数个夜晚,他抱着弟弟瘦弱幼小的身体躺在床上,心里渐渐平静,脑海中慢慢清晰。当时只有初中毕业的章宥文毅然决定跟随邻居张叔学做生意,开始了闯荡社会的生涯。而在那些个复杂的环境中,因为有这样一个文静内敛、善良懂事的弟弟,他才从未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章宥然读书一直很优秀,而且小小年纪就能够照料好自己的日常生活,从来不要哥哥担心。高考时,弟弟不顾大家的反对选择了冷门的X大中文系,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喜欢这个学校、这个专业,但低得离谱的学费却让章宥文隐约觉得不安。上了大学之后,弟弟也再没有让他负担过任何开销。本科毕业后,章宥然又接受导师的建议读研留校任教。于是,当他往昔的同学们都在往外企削尖脑袋钻的时候,章宥然平淡地读着研、教着书,生活从容得未曾起过一丝波澜。
章宥文一开始也替优秀的弟弟感到惋惜,但又想着也许学校的环境更适合弟弟文静内敛的个性,所以也就释怀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将来弟弟成家的问题。现在的都市女子哪里那么容易娶到手?车子、房子、票子,靠中文系教书那点微薄的工资怎么负担?而弟弟章宥然却一再劝慰他说自己只想找个平凡安份的女孩,两个人过简单的生活,倒是哥哥的个人问题更加紧迫一些。所以,即使他下肢瘫痪了也不愿意和哥哥一起住。“我可以照顾自己,你别把我未来的嫂嫂给吓跑了。”章宥然每次都这样回应哥哥要求一起居住的建议。
现在章宥然住的公寓是他们跑遍了全市才相中的,一室一厅70平米。公寓大楼的走廊、电梯、大门全部是无障碍设计。这个单元原来也住着位残障人士,所以门框全部拓宽重新改造过,除了大门,其它所有房间都是没有门的,以方便轮椅进出。与房东签订了三年的租赁合约,所以他们可以自己做些改造装潢,包括在浴室加装扶手和防滑处理,改装适合轮椅高度的水池和卫生设备,还安装了帮助腿部血液循环的按摩浴缸。除去浴室,其它房间都铺了比较硬质的地毯,这样一来即不会使轮椅难以滑动也不会在不小心摔倒的时候造成损伤。章宥文正在考虑干脆购买下这套单元,路家的赔偿加上他的一些积蓄应该足够了。弟弟现在只有一份兼职的文字编辑工作,微薄得仅仅够他自己日常开销而已。章宥文很庆幸自己的生意近几年开始作出了点眉目,但是明着接济弟弟也不是长久之计。唉。。。
“听小刘说你上星期淋雨差点感冒,下次可不能这样大意。”吃过晚饭,章宥文看着在卫生间里例行公事般端坐的弟弟说道。腰部下瘫痪是很残酷的,不仅仅失去双腿的感觉和行动力,还会无法感知排泄的需求。经过两年艰苦的复健和习惯养成,章宥然腰部和大腿的力量恢复了一些,也能微弱的感知这方面的需求,加上严格的如厕习惯,他已经极少会失禁了。想到刚出院的那段时间,每次尴尬难堪的时候,弟弟眼里出现的绝望就让人想撞墙。人可以活得残缺,却不能活得这样窝囊、这样没有尊严。
“知道了。你别担心。”章宥然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天咖啡馆里路晓萱的样子。是的,她变了。事后他才发现她的变化是什么。以前的几次见面,路晓萱总是标准的白领丽人装扮,波浪长发上有一丝不苟的卷度和精致的挑染,脸上的妆也总是画得很认真,价格不菲的套装,细高跟的名贵皮鞋,手上也总挎着高级的皮包,一些典雅的首饰总是点缀得恰到好处,整个人美则美矣,却时刻散发着生人勿近、遥不可及的距离感。那天的她除去狼狈之外,却鲜少的没有带着那种疏离。
每天晚饭后是四十分钟的如厕时间,一开始需要些辅助手段,现在基本只要定时服用软便的药物就可以了。然后就在小刘的帮助下清洗身体,按摩,护肤。由于平时的姿势很难随意调整,每天必须检查身体是否起红疹,及时发现及时处理,不然形成褥疮的话会需要就医。一套护理完毕后,小刘就可以离开了。从住院到现在,章宥然就一直雇佣着这个憨厚老实的护工,他每天午饭后来 (去出版社的日子例外),晚饭后走,还可以在医院里再接一个病人的看护工作。
章宥文陪着弟弟在书桌前看了一会儿书,到了睡觉时间,他等弟弟自己挪上了床,抬手帮忙掖了掖毯子,顺便检查了一下那双腿上的温度。由于感受不到下肢,天凉的时候需要电热毯来帮助保温和维持血液循环,现在夏天就在腿上多盖一层薄被。
“天晚了,你早点回去。”章宥然催促道。
“嗯,我再看一会儿电视就走。”章宥文走出卧室,随手关好房门。他是要等到半夜才会离开,每次来都这样,只为了能够帮弟弟晚上翻一次身。
距离上次遇见路晓萱已经两三个星期了,幸好之后她再没出现过。章宥然虽然不想看到她,却不能因此放弃去那家咖啡馆,毕竟那是他除了家里以外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不过,近些天,章宥然总觉得身边有点怪怪的,具体又讲不出是什么。
比如今天早上,去出版社的路上有个男人跟小刘争抢出租车,还借口宥然的行动不便要求司机先载他,虽然最后还是小刘赢了,却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整条马路的电线杆上都贴了那个男人的头像,下面写着:“男,40岁,痴呆儿,走失,如有发现,请致电市立精神病医院:XXXX…XXXX。”小刘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又比如两天前,小刘忽然拿了一套护具回来,说是门口一个做市场调研的小姐给他的试用品。可这分明是为象自己这样有腿疾的人设计的复健用品,有护腰、绑腿和护踝,还是个国外的品牌,设计得很精良。“这个。。。还得麻烦你帮忙填一下。。。那位小姐说要填得好才有奖品。”小刘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递过来一张问卷。章宥然一看,居然是用英文写的,难怪小刘自己没法填写。问题设计得也很仔细认真,都是针对他这样的病人复健的状况而提问。
还有就是好几天前,当他象往常一样在咖啡馆里小坐的时候,有个可爱的小女孩突然走到他面前说道:“大哥哥,那边的姐姐让我问你,你有没有女朋友?”章宥然朝小女孩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很年轻的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坐在远远的一张桌子旁,发现他的目光迅速低下了头,脸似乎都红了。
那次之后,这个女生每天都会到咖啡馆坐半个小时,点一杯咖啡离章宥然远远的,满脸尴尬的样子。连咖啡馆的方老板都注意到了她,还特意走过去跟她攀谈了一会儿。“我的妻子以前也腿脚不方便。”方老板在聊天中状似随意地提到,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却只接受到一片茫然。“她去世了。”方老板继续试探,仍然没有反应。唉。。。看来只是个偶像剧看多了的小朋友,和轮椅先生在一起,哪里会象影视剧里拍得那么美好单纯。现实有多残酷,这些小孩子根本不懂。想到这些,不禁对章宥然又更生出一层好感。这些天他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过这个女孩,本来自己还想帮帮他们,看来章先生早有先见之明啊。
“我受不了了;我不干了!”小秋气呼呼地站在速食店里,对着面前这个悠闲地坐着享受冰可乐的女人发彪。几天前,小秋看了校园网上的家教招聘广告来面试,结果居然被告知她的工作是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到对面的咖啡馆里坐半个小时就行。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是要她扮暗恋的痴女!
“你不来可以,找个长相比你好的同学来吧。”开玩笑,这种用纯情少女的小鹿情怀来提升一个男人的自信心是她路晓萱想了几个晚上才想到的举措。这个策略讲究的就是不能间断,而且质量只能提高不能下降,不然岂不打击到章宥然。“献爱心要持之以恒,不能这样受一点打击就退缩。知道吗?”既然物质利益不能打动眼前的小姑娘,那就打张感情牌吧。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的样子也不错啊?”小秋真是搞不懂路晓萱明明自己很关心那个男的,为什么要找别人。“你是不是不敢?我帮你去告白啊。”
“千万别!你那样做可是要出人命的啊!”路晓萱是怕了这个单纯的女大学生了。
这些日子为了给章宥然做点什么她都快想破了脑袋。她在网上、图书馆、书城找了很多残障人士的资料,拼命想多了解他们的情况以及可能的需要。自从下定决心面对问题以后,她就辞掉了那份讨厌的工作,搬回了原来的家。那个色迷迷的老板听说她要辞职,一脸到嘴肥肉跑了的惋惜样,恨得连上个月的销售奖金都硬扣了不肯给她。而销售部的同事们听到这个消息却无不欢天喜地,恨不得马上给她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欢送会。这样天差地别的反应不可谓不有趣。
不过,路晓萱没工夫在意那些。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开始,她很幸运地在英文网上论坛看到了个推荐复健护具的贴子,那个人也是和章宥然一样的下肢瘫痪。想到那天章宥然复健时的痛苦,她立刻在网上订了一套寄到父母那里,再让他们特快专递邮来国内。妈妈听说她辞了工作,就又一如既往地催促她去加拿大。当得知她坚决不肯执行的态度后,转而又通知她要好好接待一位即将回国小住一段时间的世交好友的儿子。怎滴?乱点鸳鸯谱?相亲大联盟?哼。。。路晓萱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等着看好戏。
想到今天那个企图抢章宥然出租车的大叔,路晓萱忍不住嘴角扯老高。呵呵。。。当她拿着手机对那位猛拍照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看上了他呢。乐得摆了好几个Pose。太逗了。
不过,这些策略都有点隔靴搔痒啊。得想点更近一步接近他的方法才好。
第5章 相亲
又是两三个星期过去,路晓萱除了小儿科似的小打小闹外,也没有等来什么更好的机会接近章宥然。等来等去,倒是把个加拿大的相亲对象给等来了。
母亲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路晓萱亲自去机场接人。于是,她满脸无奈地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夏子隆。瞎子,还是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