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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当龙赓的剑芒在几无概率的情况之下再次与刀锋相触时,以他们所置身的地面为中心,积雪似波浪般向两边飞泻,疯狂的劲气在激涌中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犹如雪龙般在空中狂舞。
东木残狼的神色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看表情,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对他来说,龙赓就像是横亘于面前的一座大山,若想逾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放弃,更不能临阵退缩。
这完全是由他的身分所决定的,虽然他受命于李秀树,但他好歹也是东海忍者的领头大师兄,亦算是一代宗师,又岂能在李秀树与韩信的面前灭了自己的威风?
东木残狼虽惊,却不乱,战刀依然能在最凶险的时刻化去对方看似必杀的剑招。他之所以没有绝望,并不是指望李、韩二人出手相助,而是他还留了一手,必须在最恰当的时机才能妙手施为,一战决胜。
没有人知道他的杀手锏是什么,却知道忍道门下,神秘诡异,百变无穷,就算上天、下地,在他们看来,也未尝不是不能办到的事情。
据说二十年前,燕太子丹欲刺秦王,召集天下英雄,其中就有一个名为中田英俊的忍者。此人相貌平平,年龄不大,但心智奇高,武技超凡,就是比及当时的高手荆轲亦不遑多让,令太子丹在二人之间难作取舍。若非太子丹考虑到这位中田英俊乃异邦人士,未必对始皇有亡国之恨,否则刺秦的大任便是交给他了,而不是最终的荆轲。
一个敢与荆轲一争高下的刀客,手上的功夫自然不弱,而更让太子丹看重的是中田英俊那一身近乎旁门左道的诡异之术。这东木残狼既然与中田英俊出自同门,即使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想必也不会逊色多少。
两人刀剑再搏数招,李秀树与韩信的脸色不由凝重起来。因为龙赓的功力之高自不待言,让人可怕的是他的剑法看似平凡,却有着令人无法抵抗的魔力,一招一式间,在流畅中暗合自然之道。
这不仅超出了龙赓年龄的局限,似乎也在剑道上有所突破,这让李秀树与韩信不得不对龙赓刮目相看。不过,他们都没有出手。
以他们的实力,任谁与东木残狼联手,都能在十招之内锁定胜局。而以他们的身分,一旦联手,传将出去,无疑会对他们的声誉造成极大的损失,所以,他们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对龙赓的一招一式毫不放过,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一些收获。然后再对龙赓实施具有决定性的攻击。
韩信似笑非笑,双手置于胸前,神情依然是淡雅而悠然。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并不是龙赓的剑路,他所关注的,是龙赓脸上那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曾相识,让他感到莫名心惊。
他的确是见过这种淡淡的笑意,这种笑意笑得非常自信,有一股无所畏惧的气概油然而生,让人折服不已。
对韩信来说,这种笑意并不陌生,因为在纪空手的脸上,这种笑就像是他的招牌,无时不在。
雪在飞旋中狂舞,却不能侵入龙赓与东木残狼周身的三丈范围。在他们搏击的空间,没有雪,没有流动的物质,有的只是那令人心惊的杀气。
龙赓的整个人都完全幻入虚空之中,只有剑在旋动。人是有内涵的实体,绝不可能融入空气,难道说他已练成了武道传说中的“化实为虚”?如果不是,那是什么?
东木残狼带着这串疑问,依然刀招绵密,二人斗得难解难分。雪雾流转,扩朔迷离,形成一道道噬人的漩涡,在刀气的牵引下,变得更加狂野。
刀亮如雪,雪如刀身,刀与雪浑然一体,没有彼此,就像是神话中的画面。
刀已到了刀路的极致,剑亦发挥到了剑道之峰巅。东木残狼每使出一刀,都能感受到那剑中蕴含的无处不在的杀势。
剑在人不在,这是一种幻觉,一种表现,其实东木残狼心里明白,人在剑光之后。当他看到龙赓的身影之际,也是该定胜负的时候。
所以他惟有全力以赴,冷静以对,面对随剑衍生而出的光影,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没有剑,也没有人,一切的杀机都随着这团光影的旋动而飞涨……
东木残狼还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这般景象,他的眼力再好,也无法从这团变幻莫测的光影中看出剑锋的走向,剑势的流动,但他却可以感觉到这团光影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如山般的压力。
“轰……”东木残狼一退再退,退到一丛梅花前,脸上突然绽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在他退却的路线上,地面蓦然爆裂开来,泥石若劲箭般向那团光影飞射而去。
他似乎胸有成竹,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感到惊讶,因为这一切其实都是他刻意布下的机关,他当然不会感到陌生。
自从李秀树率领北域龟宗、东道忍道门以及棋道宗府三股势力从高丽进入中土之后,淮阴侯府中这个不大的花园便成了他们争霸天下的大本营。经过各路高手的精心布置,这看似平静如死水般的花园,其实已成绝地——每一个擅自闯入者的绝地!
一入花园,便是步步杀机。
可惜的是,他们遇上的是龙赓,龙赓之所以迟迟站在园门处不动,是否早就预料到了敌人会有这么一手?
没有人知道。
爆炸引起的强烈震动激起飞雪狂飙,光影散灭间,东木残狼的步法与刀芒都为之一窒,仿佛被光影带出的气劲吸扯得摇摆不定。
剑从光影中杀出,生出万缕寒芒,在虚空中织就了一张无形却有质的网线,就像是三月的江南下起的一场春雨,丝丝缕缕,倍显缠绵,在缠绵中乍现它无情的一面。
“好霸烈的剑法!”李秀树低呼一声,只有看到了龙赓的这一剑,他才算真正领略到了龙赓的实力。在此之前,他对龙赓的认识只是感官上的了解,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快攀至剑道之巅了,便是昔日江湖上盛传的剑神卓东行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
韩信的脸色变了一变,显然赞同李秀树的观点。不过他的心里更想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剑快,还是龙赓的剑快?如果没有李秀树在,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东木残狼没有料到龙赓的应变会这般快捷,不仅化解了自己布下的机关暗算,反而攻势不减,奇招迭出。在别无选择之下,他惟有挥刀相抗。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毫无花巧的碰撞在刀剑相触间爆闪出一溜溜火星。那金属交击的脆响恰似深山古寺中的暮鼓晨钟,给人一种近似冥冥之中产生出的震撼,使人听之气血上涌,热血沸腾。
花园上空一片迷茫,刀剑幻出的暗云在高速变化,惟有李秀树与韩信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似乎都看到了这一战最终的结果。
东木残狼的刀法怪异,功力高深,放眼天下,当可排名在前三十名高手之列,可是在龙赓的剑下,似有不敌之象。他吃亏就在于其刀法讲究身眼合一、身心一体,在这种光线变幻不定的情况下,很难与自己与手中的刀形成一种默契,也构不成和谐的基调,从而不能按照自己的节奏出刀。
而龙赓出剑,却是用心。他的每一剑刺出,更多的是凭着自己在出剑前那一刹那的感觉,因此他的剑招犹如大江之水奔腾流畅,滔滔不绝,永无休止,根本不容对方有任何喘息之机。
更让东木残狼吃惊的是,龙赓的剑音似有一种音律感!初时东木残狼感觉不到,也无从感觉,但随着双方刀剑相交的次数增多,东木残狼感觉到这种音律不仅渐渐控制着自己出刀的频率,甚至企图驾驭自己的心跳。
难道说龙赓的剑道已有生命的灵性,抑或进入了神奇的魔道?
这实在是一种可怕的想法,令东木残狼根本不敢深思下去。他只能在出刀的同时,去捕捉对方的目光。
在忍术中,有一种近乎魔道的绝技,就是摄魂术!用眼睛的力量去影响对手的信心、状态,让其为己所用。这门绝技用于临场搏杀极有成效,但却有一个弱点,这是东木残狼不敢在一开始就采用此术的原因。
这个弱点甚至是致命的,有点像苗疆女子的种蛊。如果对方的精神力远强于己,又深谙其道,一旦破解了摄魂术,那么施术者非但不能制敌,反而会为敌所制。
东木残狼面对龙赓这样的高手,当然不敢贸然施出摄魂术,只是随着事态的发展,战事渐渐转向于己不利的局面,他不得不为自己与师门的荣誉铤而走险。
“当……”在刀剑再次相交之际,龙赓的眼睛如电芒一闪,终于映入了东木残狼的眼际,那若梦幻般迷离的眼神,深邃而空洞,就像苍穹的极处,根本无法揣度。
东木残狼心中一片茫然,一种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更让他看到了必败的结果。
因为他虽然看到了龙赓的眼睛,接触到了眼芒的光度,却不能捕捉到对方眼中带有实质性的东西。在龙赓的目光里,就像是星际中巨大的黑洞,可以涵括,可以包容,却绝对不会受人驾驭。
这是一双无法被人控制的眼睛,如果有谁企图对它采取约束,那么——不是被它所吞没,就是被它所摧毁,绝对没有第三种结果!
东木残狼从来都没有想过,在这个世上,还有人的眼睛会拥有这般强大的精神力,摄魂术根本不可能对它起到任何的作用。这种不安的心态,让东木残狼好生恐惧,在绝望中他的精神几乎崩溃。
“呀……”他发出了一声如残狼般的厉嚎,战刀舞动,发起了一轮绝地反攻。战刀所到之处,尽是疯狂的杀意,三丈之内,空气为之一窒。
“唉……”一声叹息,来自于李秀树的口中,他知道这只是东木残狼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绝唱,无论这种攻势有多么凶猛,都无法改变这固有的结局。
龙赓的目光冷若寒霜飞雪,根本就不流露出一丝感情,多年孤独寂寞的隐居生活,已经让他的眼睛变得无比深邃,就像是大自然的一道风景,谁也无法揣度在这道风景的背后,究竟还包含了什么。但谁都明白,不管这道风景之后包含了什么,一旦爆发,就会是惊天动地。
韩信脸上的微笑为之凝固,他已经屏住呼吸,静心等待着龙赓最后的一击。
作为剑客,他相信龙赓这最后一击绝对是剑中精华,完全值得自己去期待他演绎出一段最华美的乐章。他此刻的心情,犹如约会中的等待,守望着姗姗来迟的情人,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彷徨。
当他不经意间看到李秀树轻微颤动的耳垂时,他相信,这位高丽国的贵族王公、江湖上的豪阀,必是与他一样的心情。
雪雾之中,一切都显得那般诡谧。龙赓的身影就像是穿游于雪中的精灵,在刀林中飘忽不定,游刃有余。
“刷……刷……”当东木残狼接连劈出十三记浑如一体的快刀时,就在此刻,龙赓笑了,在他的脸上,绽露出一个宛若春天般灿烂的微笑。
微笑,在这种情况下绽出,的确是非常不合时宜,但却异常分明。每一个人虽然感觉不到龙赓的存在,却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微笑的绽出。
龙赓在这时露出笑容,是不是他已经认定了此刻已经进入了这一战的尾声,该是让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没有人知道,这笑与他的眼睛一样,深邃得犹如一个谜。
“嘶……”剑锋一跳,横入虚空。
一柄比雪更锃亮的剑,闪跃出一道淡淡的青芒,青白两色交错,刻画出一幅异样的图案。
这是龙赓的剑,也是每一个人都认定必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