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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等待中一点点地过去,章邯的心中突然多出了一股焦虑,在他的意想之中,如果一切顺利,此时此刻独孤残应该发出他们事先约定好的信号,然而,这漫漫夜空之中,却依旧是一片暗黑,没有一点动静。
他相信独孤残,就像相信自己一样,他之所以将独孤残视作心腹,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将独孤残视作自己的属下,而是把他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独孤残才敢夜闯雍王府,把他从爱妾的芙蓉帐中叫醒。
还是在二十年前,他就与独孤残在同一个锅里吃饭,同一个帐蓬中睡觉,在战火中共浴生死,踏着一堆堆的白骨,走上了飞黄腾达之路,做为赵高入世阁中的骨干,他们也以各自超然的武功藉身于天下一流高手的行列,这也是他将独孤残派出陈仓打探消息的原因。
正是他为独孤残感到担心的时候,突然“哧”地一响,响彻于这夜空之中,一束耀眼的礼花闪耀在这暗黑的虚空,就像是一束罂粟花,显得是那么的娇艳,又带出一分诡异。
章邯的心神为之一震,霍然站将起来,大手一挥道:“三军听令,随本王直进陈仓!”
军令一下,三军俱动,十万人马整齐划一,如潮水般直向陈仓涌去!
章邯当先一骑,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当他仅距陈仓不过里许时,他已然看到了那洞开的城门。
章邯的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种庆幸,只要陈仓未失,他就还有机会,还可将关中的土地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此时的城墙之上,亮起了一排排的灯火,那火光忽闪忽现,透射在那飘动的大旗之上,分明是一个“石”字,这似乎表明陈仓依然还在石驯的掌握之中。
当距城门还有百步之时,章邯陡然勒马,似乎感到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杀气,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心里何以会有这样的感应,但他却清晰地觉察到这股杀气的存在,他猛然挥手,止住了大军前进的脚步。
正当他在犹豫之间,一条人影从城中飞遁而出,脚步略有虚浮,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章邯放眼望去,不由吃了一惊,等那人到了近前,他惊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来人正是独孤残,他手抚胸前,似乎遭受了一记重创,喘息道:“快退!我们中计了!”
章邯霍然色变,刚要发出指令,便听得数声炮响震耳,从四面八方同时发出一种惊天的呐喊,从声音听来,对方何止五万人马,当在数十万之间。
随着呐喊声起,成千上万的火把同时燃起,在这荒原之上,形成一排排的光点,照得半边天空一片通红,浑如血色一般。
在明晃晃的火光映照之下,章邯的脸上透出一股惊惧,能调动如此庞大的军力,投入到一个战场之上,除了刘邦,还会有谁呢?
章邯的整个人仿如置身梦中,目睹着的这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梦幻中一般,大汉数十万军队竟然没有通过栈道,而是从故道、陈仓的这条山路进入关中,这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面对着敌人的重重包围,章邯的思维在高速的运转当中,审时度势,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个突破口,然而要想在瞬息之间,从这混乱的局面中理出一点头绪,未免有些强人所难,章邯惟有下令大军严阵以待,力拼死战,以求搏得一线生机。
独孤残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股哭腔,惊道:“陈仓早在三天之前就已失守,石驯也已阵亡,我们面对的不是樊哙的数万先锋军,而是汉王刘邦的东征主力!”
章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变得异常的冷静,冷然道:“此时再说这些,已然迟了,对于本王来说,遇上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只有冷静以对,然后见机行事,或许可以保证我们全身而退!”
他的镇定感染到了独孤残,同时也感染到了他身边将士的情绪,这十万大军竟然没有因为这场突变而出现一丝的混乱,反而显得井然有序,斗志高昂。
就在此时,汉军之中发出一阵惊天的欢呼,在陈仓的城楼之上,一条身影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
章邯的眉锋一跳,从闪耀而出的火光之中辨出,此人正是汉王刘邦。
“雍王久讳了!昔日鸿门一别,想不到你我今天竟会以这种方式相见,这实在是叫人不敢相信!”纪空手的话低沉有力,透过这暗黑的虚空,传得很远很远,仿佛一直在这夜空中回荡。
章邯人在马上,仰起头来,冷然喝道:“本王倒不觉得有任何的意外,当年西楚霸王将你分封到巴、蜀、汉中三郡称王,就是算定你日后必反,所以,这一战不可避免,只是早晚的事情!”
纪空手冷然一笑道:“本王东征,乃是替天行道,哪里谈得上反叛二字,说起这两个字来,倒勾起了本王的一段记忆,今日的雍王岂非正是当年大秦的名将,你背秦而投靠项羽,才是真正的不忠之臣!”
章邯的脸色不由地红了一红,道:“想不到汉王如此伶牙俐齿,这等口才不是本王可以比得了的,就不知道汉王带兵的手段是否能如你的口才这般厉害!”
纪空手淡淡笑道:“此时此刻,已足以证明一切,只要本王大手一挥,你这十万人顷刻间就会被我大汉军队的铁蹄之下踏成肉酱!”
章邯回过头来,缓缓地扫视着自己身后的将士,无论这些将士历经了多少战火的洗礼,当他们面对大汉军队如此的赫赫威势,他们的脸上多少都透露出一丝悸意。
在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能够勘破生死?能够超越生死的,也无非只有寥寥数人,章邯不敢强求自己手下的每一个将士都无畏于死,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他不敢再犹豫下去,也不敢等待,他心里十分清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手下的每一个将士的神经将会一点一点地绷紧,紧到极限时,就会悍然崩溃。
“既然如此,何不一战?”章邯一声暴喝道。
纪空手突然长叹一声,道:“若要一战,还不容易,本王只是为你手下这十万将士的生命感到不值,如此实力悬殊的一战,你们注定将会以惨败告终!明知是败,明知是死,却还要徒然挣扎,不是可悲又是什么?”
章邯冷冷地道:“你莫非又想让我受降于你?”
纪空手淡淡道:“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章邯近乎神经质地狂笑起来,良久方歇道:“我章邯这一生中只受降过一人,那一次也是我毕生的耻辱,每每忆起,总是让人无地自容,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在想,假如生命还可以重来,让我重新再选择一次,我必将战死沙场,绝不屈服,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喃喃而道:“二十万人?足足有二十万人啊?他们都是与我共过生死的兄弟,却为了我一人之故,被人在一夜之间杀死于新安城南!”
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新安城,正是在那个地方,他率二十万大军处在一种内外交困的绝境之中,因此而受降于项羽,也正是在那个地方,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十万大军遭受项羽的屠杀而无能为力,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深刻在他记忆中的噩梦,让他的良心永远不得安宁。
纪空手漠然地看着他,他们相距虽然百步,但章邯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毫无遗漏地他的目光捕捉之中,等到章邯的情绪稍微趋于平缓之时,纪空手这才冷然道:“当年,因为你一人的受降,而害死了二十万大秦将士;时至今日,因为你一人的不降,却又要害死这十万将士,降与不降,你都已是一个罪孽深重之人!”
章邯却仰起头道:“今日已非昔日,就算你要杀死我这十万将士,你恐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纪空手一脸肃然道:“正因如此,不如你我之间一战,就让本王领教领教你这位入世阁高手的手段,你或败或死,这十万大军都受降于我;你若胜了,本王任由你和你的军队全身而退。”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也是一场不公平的赌博,谁也想不到纪空手会在占尽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提出与章邯一战,当他此话一出时,就连章邯也不敢相信他所说的是一个事实。
此时的陈仓城外,一片肃然,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盯注在纪空手的身上,在他们的心中,不可否认的是,刘邦是一个顶尖级的高手,但也没有人怀疑,章邯的身手就会差到哪里去,这一战倘若发生,绝对是一场不可预知结局的一战。
然而,只有站在纪空手身后的张良、陈平等人知道,纪空手之所以如此做,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十万将士送死,更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无谓地沾染上血腥,就算他所置身的是一个乱世,他也坚信——仁者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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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夜沉沉,没有马嘶,没有人声,天地间惟有一片死寂,在这死寂之中,充盈着一股慑人心魂的肃杀之气。
这肃杀不是因为此时已是深冬时节,更不是因为那萧索的寒风,而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如剑般挺立的人。
此时的纪空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剑,一把未出鞘锋刃宝剑,剑虽未出鞘,却已透出那无尽的杀意。
那暗黑洞开的城门中,走来了纪空手那冷傲的身影,他的人一踏入这城外的荒原,整个荒原变得沉重而冷厉,似乎没有一点生机。
纪空手步入其中,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清晰,非常真实,浑如超然于这自然之外。
他的步伐之重有如战鼓擂击,“咚咚”直响,在这死寂的虚空中回荡,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深邃,透过这暗黑的夜色,从大汉将士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直面那十万敌军。
敌军中不乏有桀骜不驯之士,这些人都是追随章邯多年的死士,他们可以为了章邯而不惜生死,然而,他们却不敢用自己的目光去直视纪空手,因为纪空手的眸子中绽射出的不仅仅是一种高亢的战意,更如一团燃烧的烈焰,似乎能将一切摧毁!
纪空手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十分的悠然,宛如闲庭信步,他所到之处,敌军如潮水般两分,情不自禁地让出一条通道,任由他踏前而行。
夜风几乎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然凝固,变得是那么沉重,那是一种爆发前的静默,空气如弓弦一般绷紧,让在场的数十万人同时产生出一种几近窒息的感觉,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当纪空手深入敌军腹地,站到离章邯只有五丈之距的地方时,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在他的身后,除了陈平之外,还有龙赓,三个人的身躯挺立,静若山川,有一种超然的镇定,似乎根本没有将敌人这十万大军放在眼中。
单只这一分豪气,已足以笑傲天下,这种胆识更震憾人心。
与这份豪气相对的,是章邯的眼神,那眼神中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根本不相信这一切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在他的脸上,还闪现出一丝诡异,他的心中猛然一跳,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的确,他的确看到了生机!
当他看见纪空手一步步深入到他大军腹地之时,他就好像看见一只待捕的猎物,虽然此时,他与他的部队深陷于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但如果他能控制敌军的统帅,将他制服,无疑是全身而退最好的良机。
在他的身边,有着他最精锐的亲兵卫队,这支卫队虽然人不过千,但他们却保持着最强盛的战斗力,每逢大战,这支卫队就像一把锋锐无比的尖刀,在关键的时刻,切入敌人的要害,奠定整个战局。
他们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