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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能怎么回答。元春一笑,道:“是我贪心了。再怎样我都过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舒心日子,有老太太宠着,大哥哥疼着,有人伺候,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受用过。”
正说着,抱琴和涂林在门口道:“喜鹊姐姐来了。”我忙搁下笔,和元春出来外间。
喜鹊带着两个小丫头,拎着食盒,笑嘻嘻地进来,道:“大爷、大姑娘安。老太太打发我给两位主子送羊乳来。老太太说了,还热热的,叫二位主子赶紧趁热喝了暖暖胃烫烫手。”
“有劳喜鹊姐姐跑一遭,涂林,给喜鹊姐姐上个杏仁茶。”我和元春依言喝了牛乳,喜鹊把空碗收在食盒里,又道:“老太太说,写完对联请大爷和大姑娘去暖阁里热闹热闹,大爷可有了交差的对子?”
“才两个就已写了一早上,还差两个写完……怕要到午膳的时候呢。”元春算了算时间,道:“我和大哥哥一会用了午膳再去闹老祖宗,正好也省的老祖宗困乏要午觉。”
喜鹊一福,道:“还是大姑娘想得清楚,那我回老太太去了。”
送走了喜鹊,我和元春照样小声讨论对子。也许是那羊乳的助力,也许是已经摸出了门道,更可能是已经乏了,剩下两个对子竟挥笔而成了。元春没说不好,我就照着誊写在裁好的大红宣纸上。
这些做完才巳时过半,元春让丫头收拾了桌子,道:“这样早,不如我们先去找老太太说话。不然这么早各自回房,也太没意思了。”
我点点头,道:“走吧。”
老太太和王夫人、邢夫人以及东府里的珍大奶奶正在打牌,元春拦住了打算通报的丫头道:“莫扰了太太们的兴致,我和大哥哥悄悄过去正堂里等着就是了。”
那丫头倒也乖巧,应一声,不进门去了。我和元春就从廊下往老太太的正房走过去。
绕过西侧房的时候,里面传来叫牌的声音。元春素来最厌恶这个,加快了脚步。我正要叫她慢些,忽听里面尤氏道:“我正说韩夫人没事怎么想起要赏梅花来,原是她家的公子,只比珠大爷小两岁,还未娶妻。韩夫人是为着这个请我们看花呢,二太太竟没看出来?内眷里提到元丫头,可都赞不绝口呢。”
“我哪里就不知道了。”王夫人道,“只是元丫头的事一并都给老太太做主,所以我也只当不知道。锦乡侯家倒是好门户,有些门当户对的意思。”
老太太淡淡地道:“我自有计较。元丫头样样都比人强,有德有才,是个有福气的。”她停了一下,有人拍了一张牌,她又道:“前日里圣上给成年的皇子们开了府。按说就到了该选才人入宫做女官的时候了,这女官将来要去的才是好地方。”
“敢是咱们府里要出皇子妃了?都是老太太的福气大。”这是邢夫人的声音。
老太太道:“如今成年的几位殿下都已有了正妃,元丫头能做到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若真成了,咱们府里才算真稳当了,不枉对元丫头的一番栽培。即便不成,在宫里做几年,能与宫里的贵人搭上关系,也是好的。”
我偷眼看元春的脸色,她脸上红红白白地,有些可怕。里头又传来四个太太的说话声,元春已拿帕子捂着脸跑了。
我只能追上去。元春一路跑进自己房中,进了内室。我又不敢进去,只能隔着卧室的门叫她,听她哭得肝肠寸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符明、涂林和抱琴、折柳已经赶了过来,抱琴折柳自然立刻进去劝着元春,符明和涂林得了我点头也跟着进去了。
里头劝了半晌,老太太房里又传午膳,叫我们一起去那边用膳,我正不知该不该叫她,折柳突然出来叫小丫头取水。
涂林也跟着出来了,道:“已经劝住了。现下正要打水匀面呢。”
一时小丫头取了热水来,里面又忙了一会,元春重新化妆梳头,换了件银丝蝴蝶传花袄,由抱琴扶着出来,双眼还微微肿着。她见我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道:“大哥哥还是别看了。我哭成这样,实在失礼。”
“哭出来就好了。”我道,“我只怕你闷在心里不说。老太太传午膳了,我们一起过去罢。”
她轻轻点头应了。
往老太太房里的路上,我特意走得很慢。
元春掐了一枝山茶握在手里,边走边道:“那日我说老爷心狠打了你,你反劝我说老爷和太太都是好的,至少比那卖了儿女求荣的好。”
我默不作声地听。
她又道:“如今看来,原是一样的。只是看能卖多少的价钱。我们做女儿的,将性命交到别人家就够可怜了,现在还要拿我卖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十年二十年,给人当奴才使唤!”
我们再走了一段,已进了老太太的院落,转角之前,我道:“我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让老太太提前为你订婚。这样就不用应选了。”
“算了哥哥。”她淡淡地道,“要么被推到火坑里,要么是另一个火坑,有什么区别。”
说话已经到了正门口,我们也没继续说下去,就这样打住了。
元春听到太太们的谈话哭着跑出去的事,到底瞒不住,让老太太知道了。之后我有几天不曾见过她,再见她时,她变得比前段时间更加沉默,总是望着眼前的物件发呆。我之前还以为她能快快乐乐地过个年,现在却比那时更糟。
而我又正在忙会试的准备,能和她相处的时间一下子又只剩一点点,每次见到了说不到两句又得走。正月一出,到了二月就是会试,等会试也过去了,没几天放了榜,我还要准备三月十五的殿试。家里喜气洋洋起来,我更是被贾政要求不是看书,就是在外走动拜访名士,起早贪黑,更见不着她了。
这次科考出了不少年少才俊。我是每次都擦着尾巴走,自然是被埋没的那一部分。但是这并不妨碍其他人崭露头角。
最风头的是姑苏来的沈中和,他已经中了解元和会元,而从别人的评价中,我估计他再中个状元也不是很难。到时候连中三元,又是青年未娶,该被京中有闺女的家族惦记上了。
若是能得他为佳婿……家里会送元春去应选吗?
刚听老太太说要送元春应选的时候,宫里还没有正式的诏书,现在已经下诏命选才德之女充入宫中,时间就在殿试之后不久,六月一切都将尘埃落定。若没有足够能打动老太太的人选,只怕元春就真的要被送进宫了。
殿试
三月十五就是殿试。从大前天我就开始准备,礼服,顶冠,礼仪。老太太正因我一连闯过了乡试、会试两关高兴,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再三地叮嘱我。正日子一大早,才过了寅时,我就得爬起来梳洗。寅时二刻就早早到了官署等着被考官领进宫。早来的贡士们各自按会试的名次站了,相熟的人聚在一起,不过小声说了几句话就连忙分开来。
我在后面默默地缩着,这里我一个相熟的也没有,最多也就是见过两次面,估计他们也不认得我是谁,不过互相行个礼就完了。
沈中和来得也相当早。我不认识他,不过能从其他人的小声议论中辨别出这个只比我晚到一刻的人是他。且他是要站第一个的,好认得紧。
终于见到了这位青年才俊,果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表人才,气质丰华。元春能嫁他也正相当。我在尾上看了他很久,觉得若老太太亲眼见了也必定喜欢。他与林如海是完全不同的书生气质,林如海举手投足都像是书中神仙圣人一样的人物,清雅隽拔,有容有度又可亲可敬,而沈中和却有些张扬,比之减三分内敛沉郁,多了些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与几个贡士打过招呼,在排首站了。少时另几个出挑的人才也到了,沈中和便与自己附近的几个也说了几句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方静默不语地等着。
差不多到了卯时,人齐了。再过了一刻,就有礼部的官员确认了名单,再三说了该注意的礼节,直到主考的总裁大人出来,才带领我们入宫面圣。
我是排在末尾的,又不能抬头,一路上只见了朱红的墙根,青色石砖的路。宽而深的路上只有我们的脚步声。
这条路很漫长,走过广场,御桥,穿好几重宫门,还未到谨身殿,已经先被皇宫的气势压服了。也许别人不会这么想,但至少对我而言,我是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了,对本来就已经灰暗一片的未来更加不抱希望。我们到达谨身殿后的丹陛下,文武百官早已分列殿侧,殿外已呈了黄案笔墨,四宝具备。此时还未到黎明。等待的时间里,已有宫人呈上了宫饼。
天方明时,丝竹乐起,皇帝升殿,接受朝贺。礼部的官员方领我们入殿参拜。谨身殿如此之大,我们一堆贡士进了门,在殿里行大礼,也只觉得四下空旷。
这是最后一科,时务策。我强迫自己去想已经看过的书,每一个细节,细到书页上的褶子,慢慢的,就平静下来了。
吵吵嚷嚷的礼节很快就过去了,大殿里很安静很安静。只听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和颜悦色地提问,一个自信满满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回答。中年人的声音自然是皇帝,回答的主要是沈中和,听得出来皇帝对沈中和的回答甚为满意,连续嘉奖了几个“好”字。问过了沈中和,皇帝也点了其他几个出色的才子问了些问题,听了或不言语,或言一“好”字,才命将殿试的命题发下来。
礼部的提调将试题捧出,逐一放在殿外的黄案上,这件事做完了,才有另外的礼部官员将红线直格的题纸散发给我们,我们跪接之后到自己的座位上答题。
看到题的一瞬间,我有点晕了。当今朝政清明,四海皆宁,我原以为时政考的不外是应对天灾人祸,治理一方,起人才,纳贤良,抚慰边关。但是接到题目却见是“治蠹”。
显然皇帝考的不是五蠹,而是蛀虫,而现在最大的蛀虫,除了贾史王薛这样的大家大族还有谁?难道已经在影射当今的几大家族了?
周围的士子一到座就纷纷提笔疾书,我却望着那题愣呆着。反正时间极长,我并不急着动笔,必须先想透皇帝的意思。
今上最重品德,我若在对答时大批特批几大家族,一旦拆了糊名再看,我就不光沾了不孝长辈不敬祖宗,甚至有影射先帝重用这些大家的意思,说不得就被皇帝给剔除了。当即毙了这个答案。
老太太曾与我详细解说过这位皇帝的喜好,他是个很明白的人。贾府的亏空他全都知道,但也只是让贾府补齐亏空。现在贾政最操心的除了子女的问题,就是贾府的亏空。皇帝并没有严惩四大家族的意思,也许只是因为贾府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还不知道。
皇帝没有把四大家族亏空的事抖出来,我肯定也不能直言。于是丰盈国库补齐亏空的经营之道,类似于这样的答案也可以毙了。
我在想这些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人在翻页了。我拿了墨条轻轻地磨墨,看着墨汁慢慢地溢出来,在砚台里越积越多。
我拿了羊毫笔在水里润一下,挤干多余的水分,在手指上试了试弹性和韧性,好确定用几分力沾多少墨。
今上最重品德……以德立身才是应该是我对答的基础,而我能想到的最佳的线索就是修身齐家。以德立身,以立身而齐家,以立身而求教化,以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