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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讷讷地不说话了。他去年找翡翠要胭脂,翡翠自然不肯,不巧两人的对话让贾政听到了。贾政拿宝玉一顿好打,王夫人知道了差点没气晕过去,只因为翡翠是老太太的人,她不好做主,就悄悄和老太太说了。结果翡翠就被打一顿撵了出去,险些撞死在大门口。翡翠有疼她的家人,劝了好久才打消死志,现下已返回老家去了。从那以后宝玉才安分些。
我看他低着头似有悔意,又觉刚才话说得太硬让他不自在了,又道:“好弟弟,你言语举止上多敬女儿家些,便是咱们家上上下下几百个丫头的造化。至于林妹妹……我也觉得老太太打算接妹妹来咱们家。这个妹妹我原见过的,可是也太早了,不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样。想必林姑父和林姑母教育的女儿,自然是不凡的,你再不好好念书,仔细连给人家提鞋的份儿都没有。”
宝玉忙道:“我没见过林姑母,不知林姑父和林姑母是怎样的人物?姑苏城里又是怎样的风景?大哥哥与我讲讲吧。”
我便抱着贾兰往里缩一缩,让他靠近一点,慢慢说起那年去姑苏的见闻来。
事情过去了一个月,老太太从悲恸中缓过来,急急忙忙地就打发人去接黛玉去了。十月初因扬州林如海回信说黛玉抱病,暂不便往京中来,只等她大痊了便打发人送她,老太太便叫打发过去的人都回来。到了十二月初,林如海果来信说已命一个西席贾雨村送黛玉入京,顾忌黛玉身子弱,不能急行,约莫正月初也就到了。
我因这身体的前主承了贾敏的疼爱,后来又多得林如海在功课上提点,我自己在看书时便十分喜欢“林妹妹”,闻得她将到了,自然满心都是期待。后来贾政又找了我去,特意叮嘱要李纨好生照顾黛玉,我忙代李纨答应下来,回房又和李纨细说一遍。李纨一面都答应下来,一面笑道:“我也好奇了,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大爷竟这样挂念着?”
“不出下月人就到了,到时宫裁自然知道。”我也没见过真人,如何能说,因此只道:“想林姑父是怎样的人,这位妹妹也一定是位出尘的人物。”
李纨笑道:“大爷素不骗我的,那我可要仔细看一看了。”
眨眼又到了年关,人事上忙碌一番。沈中和因在湖广行省做了些大事,圣恩愈隆,即将迁左参政,从左参议到左参政中间所跨之品级略多,他便要回京谢恩,更兼述职复命,是以好歹正月前就赶着回了京城。沈中和一回来,先谢了皇恩。过了年,大年初一就找我一起去拜见迟大学士,让我从府里的杂事中逃出命来。
迟老先生最近最喜和孙儿孙女一起玩乐,用他自己的话说,唯儿童稚语最天真,与他们处,方能觉察天然之道。我和沈中和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他反不乐,把杨晚和幼孙迟歆推给我,和孙女耍去了。
杨晚和迟歆年纪相仿,只是都有些少年老成,倒是他那个小孙女天真些。已达迟老先生那个境界的人多喜欢儿童更童真些,只有我这样怕麻烦的才巴不得他们个个都早点懂事。
杨晚和迟歆乖乖在我们跟前站了,也不管辈分,“哥哥弟弟”地说话。原来我和沈中和与迟老先生的儿子是一辈的,而杨晚和我们平辈,迟歆是迟老先生的孙子,可杨晚和迟歆又是师兄弟,哪里算得明白。
迟老先生把孙女儿哄去堆雪人了,才换了衣服把我们请进书房。他先与沈中和聊了聊地方上的事,嘉勉了几句,又与我说话。我知道他与林如海也是多年的忘年交,因说了他家中变故,迟老先生唏嘘不已,当场书信一封,交给管家拿去寄给林如海。林如海丧妻之痛,不是我或贾母、贾政能劝得住的,只当初的知交好友说话或还使得。我只希望他能从丧妻的悲痛里走出来,或不至于早早病殁扬州。
迟老先生毕竟年事已高,和我们说了半日话脸色就不大好了,沈中和与我便一起告辞。
从迟家的宅子出来,我和他一路往北,先经过贾府,正有一队车马轿子经过荣宁街往西去。沈中和眼尖,望见有我家的人,道:“那不是你们家那总管的婆子?什么贵客来竟要她去接?”
“必是姑父之女到了。准平,我先走一步。”我猜度一定是黛玉的车马,顾不得与沈中和说话,急急与他告别回府去了。
才进门,朵云和晴雯迎我入房,一说,果然是林妹妹到了。我是外男,是以她未来前我不便前去,等下午她自然要来这里的。
我换了衣服,重新梳洗,让奶嬷嬷把兰儿抱过来,横竖没事,便和贾兰玩藏钩。没完多久,李纨便回来了,低声让丫鬟都准备好,她自己在我旁边坐了。我问道:“可见着林妹妹了?”
李纨笑道道:“果真是世上难寻的人物,见了她才不虚此生。我和大爷原来都是些野草稗子。”说着神色又一黯,“可惜这样的人,却这样可怜见的……”
“可见世上难两全。”我叹一声,让朵云从书房取准备好的画轴来。我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可以送黛玉的,只有画还拿得出手,所以凭印象画了贾敏和林如海的像,打算今天送她。
我和李纨又说了些话,夏荷便道:“林姑娘来了。”
李纨起身,道:“我带妹妹进来。”又向夏荷道:“请姑娘进小正房。”她说完出门去了,片刻便带着一位清清秀秀的女孩儿进来。
她有贾敏的神韵和林如海的气度,这二人天下难得其一,何况她兼具二人之美,着实让我有些惊艳。宝玉评她病如西子胜三分,依我看还未尽善,想西施何来她的书卷仙灵气质。
黛玉小心福了一福,李纨忙拦住了,引她到炕上坐下,道:“这是你大哥哥,平日里是极好的,也最能知道冷热。但凡有话,来找我和你大哥哥,都使得。”
黛玉依言唤了一声“大哥哥”,又道:“多谢大嫂子费心。”
我看她太拘束了,却不便直说让她放开心些,所以只道:“令尊令堂对我关爱非常,诗书上每多教诲。今见了妹妹,不妨想起当年,倒是我失态了。”
我一说到贾敏,黛玉眼中就隐隐见了水光,我忙又道:“家里的姐妹、兄弟都是最和善的,妹妹安心住着和姐妹们相伴就是了。有什么事只管和你大嫂子说,短了什么或不好找琏二奶奶,也只打发个丫鬟婆子说一声。”
黛玉又谢了一声,倒没别的可说,我把画轴推出来道:“这是那日我去姑苏道贺,拜见姑父姑母回来后作的,与你做个念想,多少是我的一番心意。只怕作得不好,倒冒犯了令尊令堂。”
晴雯上来把画打开给我确认,我点点头,她便把画包好抱在怀里。李纨又道:“一会晴雯把画送到……大爷,送到何处?”
“妹妹的居所应该未定。”我道,“上月我叫你把头先我住的屋子清理出来布置好,昨儿我看了,也确实好。我看不如就把画送到那里去,回头你再和老太太说,是我的意思。即便老太太另有安排,那里也可做妹妹的书房琴室。”
李纨道:“大爷说的是。”又向黛玉解释道:“大爷头先住的是老太太院子里东边的一溜大小十来间屋的院子。后面有个三十步的小园子,前门就是老太太的正房,与老太太最近。可巧那儿是林夫人在闺中常看书的地方,你大哥哥在林夫人手里发蒙也是在那儿。书多,屋子又敞亮,来往也便利。老太太原没吩咐要收拾出来,是大哥哥打的主意。一会我带妹妹去看一看,看看少了什么,短了什么,或是哪里不便宜,我再补上。若妹妹喜欢,我便和老太太禀明了才是。”
“多谢大哥哥、大嫂子费心想着。”黛玉又一福,李纨仍拦下她往炕上坐了,黛玉又道:“我来时家父也曾嘱咐,大哥哥极好,与家父家母也来往甚密。但不知家母在府里时,是什么光景?”
我笑道:“那可要说好久,一时半刻的只说两句,该叫你记挂心上不得安宁了。以后我慢慢地与你说。大奶奶,眼下姑娘身边是谁伺候?”
李纨回道:“府里还没拨人,老太太的意思,和姑娘们一样。贴身的大约会再补一个大丫鬟。”
我道:“老太太房里的丫鬟你还不知道,那性子好温柔可亲的,难得能震得住人,性子躁一点的,老太太焉能给妹妹。只我也不能越过老太太的次序,这么,晴雯、夏荷两个素日里做的多是针线上的活,没事多往林姑娘处去去。”晴雯性子爽直,我这里的婆子都怕她三分,夏荷又有心计,且和丫鬟们好说话。一来有她们两个帮忙照应着,我和李纨顾不到的角落,才能被照顾到,二来黛玉身边的丫鬟我不怕她们不服黛玉,关键是别处的丫鬟婆子是那样的,有这两个在我才能放心,此其一;其二我在府里的地位,不可谓不稳固,我房里和她走得近,底下的人才知道风往哪边吹。这府里拜高踩低惯了的,我可不想黛玉在这住两日,本来就不安稳还被惹出寄人篱下的愁绪。
夏荷、晴雯站出来应了,又各自向黛玉行礼。黛玉再谢一谢,李纨又叫贾兰来拜见姑姑,他们三个说了会话,老太太房里传晚膳,李纨便和黛玉一起告辞离开。
琐事
我因为与内院的姐妹相见不多,所以知道的姑娘们的事儿,多是从李纨那里听来的。第二天一早,我和李纨带着贾兰去王夫人房里问省,她房里有两个舅母的婆子在,王夫人先打发李纨和贾兰在外间等着,却拆出一封信来给我看。
这件事可十分为难,原是薛蟠打死冯渊抢了香菱。我十分尴尬,明知香菱是谁,明知中间的是非曲直,却偏偏要为这个遮掩。
好在王夫人也不是不通道理的,见我为难,便只叮咛两句,放我走了,一面又叫人请熙凤来。
我和李纨出来,这事先没和她说,只等王夫人说开了我才好告诉她里边的事。
我们回房没多久,迎春、黛玉、探春、惜春便来了。她们是来找李纨做些针黹诵读,我和贾兰便避开到书房去了。不多时宝玉带着贾环也过来。还在正月里,学堂未上课,但贾政能让儿子耽误学业?想也不用想,当然是都丢给我。
可他们三个的进度也太不一样,贾兰才刚能写一些很短的散文一样的文字,典故也才知道那些,字也没有认得太多。宝玉却开始练习最正式的八股文,而贾环,王夫人没有管他写字作文,每每弄来佛经给他抄,字虽然认得,也知道些道理,却不通文墨。难道贾政竟没发现?我很头痛,最后决定分别给书,他们抄一遍,背一遍,讲一遍,再将理解到的内容写一遍。而我则帮他们理解书的意义。我可不敢让他们发散着去想,在他们学会掩饰之前,务必先把他们束在这个时代的框架里边。若让贾政发现我放着宝玉那一套理论不管,非将我们哥俩一并打死。
虽然是监督儿子和弟弟进学,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才刚过了年,心都野了,一时半刻地哪里收得回来。所以我在看书的时候,他们三个在下边打马虎眼儿,我也只当不知道。
午膳时他们各自回房,我和李纨一起用膳。我很不喜欢贾府里亲人要分开用膳,所以只要没有外人,贾兰都跟在我跟前,今天也一样。贾兰坐在我身边,就捧着个小碗闷头吃,也不伸筷子,只吃我给他夹的菜。这府里什么都好,人与人的关系却太扭曲了。明明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