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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提醒着自己,莫要像她们一样被撵了出去。”
宝玉却道:“那两个姐姐从没受过差一些儿的对待,现在这样出去,可怎么得了。求大哥哥教教我。”
他哭得着实可怜,我也软下来,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放心,这两个我能弄出去,只再不能回府。而且这笔赎身的银子,得你出。”
宝玉忙道:“这是自然,但不知所费多少?”
“满破五十两也就够了。”我以前赎过阿福风香,多少知道些。袭人忙数了宝玉的体己,何总是五十两,我没收,只瞟一眼,叫她打发人送到我那儿去,又向宝玉道:“如今可都改了。”
宝玉点点头,“再不敢了。”
这次应该是确确实实的“不敢了”,不是糊弄我的。很好,以后可以不用再费心思给他,了此大事。
晋封
从媚人、可人被撵之后,宝玉果真心实意地改了。一个是再不吃女儿家口上的胭脂,另一个是虽然他还是很厌恶仕途经济学问,但至少知道该上进些。他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要能“自任专”,就得能独立出去。为此他曾经问我,除了科考,还有什么可以得自由的方法。
我便趁休沐的时间,带着他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游荡,让他自己看那些人怎么生存。看他不时有些了悟,总算让我觉得欣慰,他毕竟长大了。
因为我的关系,沈中和与宝玉也搭上线了,两人如出一辙地愤世嫉俗,却都看不起对方。沈中和是宝玉最讨厌的“国贼禄鬼”之首,宝玉是沈中和最厌恶的“纨绔膏粱”之最,又都言语锋芒自有歪理,看他们互相贬低,倒也有意思。
有一日皇帝在御书房议事,我恍惚听得“贾贵人”的称呼,心中止不住地打鼓。虽不一定是在说元春,但是我总止不住这样想。自上回送了待选的消息之后,元春再没给我讯息,我知她必定是有什么变化,不能再掩人耳目地与宫外私传消息。如果她已被封为贵人,地位低下没有资格禀报父母或让家人探视,又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当然不好送消息。
此后又一天,皇帝终于命我拟旨,正是将封元春为贤德妃。我那提笔的手抖得几不能写字,但终究按皇帝的意思拟好。皇帝的贴身太监将草拟文书呈给皇帝,皇帝没说是否可用,只看了一看就让我退下了。
这消息让我好几日睡不着,脸上两个眼圈连贾政都惊动了,更不用说视我为命根子的王夫人和老太太。沈中和更是讥讽我总被妻子拿捏住,我没精力和他争,就默认他的意思,让他郁闷了很一阵。
我被放在油锅里烤了若干日子,方有了那出夏公公传旨的戏码。旨意是当着我的面发下去的,所以贾政入宫谢恩的时候,我正在皇帝跟前。我们父子两个一起叩谢皇恩,中间又有杂七杂八的礼节一大堆。而我只记得两句,一句是“省亲”之计尘埃落定,一句是准“椒房眷属入宫探视”,如何浩恩!荣宁二府自此更加得势,竟无人不雀跃欢喜的。
“省亲”两个字,让家里为盖省亲别院的事儿忙碌起来,家里也好田庄也罢,没有不被闹得鸡飞狗跳的。眨眼便近年底,新一轮的盘点暂且不计,我没有什么可记录的,照常如旧四个字足矣。因为虽准探视,我是外男,并不能见元春一面,倒把我那份激动全打击成了悒郁。
因为这番忙碌,年节下也没好好过。正月里家塾的贾瑞死了,也并没激起多大反应。我随贾政的二十两,打发了十八两银子。那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我没想过要救他。他罪不致死,但是着实可恶,且他本还有救,只他非要正照风月宝鉴,怪的谁来。
本来府里是要大肆张扬一番,好好造个园子。谁承想手头实在困窘,加上元春再三叮咛今上最厌奢侈糜费,故而省了些心思。
几年前我造别苑,用了归农叟的园子,而和他一起被推荐给我的那位居然就是这次主持筹画的山子野老先生。他惯会因势成形,我本也非常喜欢,只他更会往富贵庭院上走,取的是大巧之道,与我的隐僻图静不和,是以当时没选他的。未料一圈转回来,到底得他给我家画个园子才算完。
这府里暂时用银子来凑这个园子,一时间虽然还有些不措手,但至少能破土动工了。剩下的总能挪腾出来,基本上我把别苑的收益交给王夫人之后,就再没我什么事儿,我只用一心一意地盼着园子修好,元春省亲那天到来就好了。
刚开春不久,因挥墨不在,我费了些心思,托沈中和帮忙才能瞒过府里把媚人和可人弄出去。袭人是知道个中秘密的,但我相信她不会外道。一个是她素来给人的映像是“笨笨”的,她不会主动打破这个映像;二来她不说,这事就这么过了,大家都好,她也平静,依然是宝玉最信任的丫鬟,可一旦捅出去,她就同时得罪了我和宝玉两个,在王夫人眼里,也要打上泄密的烙印。她是个聪明的丫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天我得了消息说她们已安顿好了,除去赎身的钱,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钱,比如安置,以及她们重新找到人家之前的花销,拢共有六十多两。我可以拿出这些来,但这事不该我了结,所以最后还是宝玉拿钱。
除了那五十两,剩下的部分是后来才送到的。送钱过来的是袭人。
巧得很,李纨带着碧月素云到王夫人房里和姐妹们说话了,晴雯往林妹妹那儿做活计,夏荷又很识趣地带着几个丫鬟在外边廊下看点点抓蝴蝶耍,朵云点好了银子往李纨的卧房去存放。侧屋里只剩下我和袭人两个,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能和她说些不能外道的话的机会了。
“别忙走,先坐下,我有事要问你。”我叫住了欲离开的袭人,她乖巧地谢一声,在脚踏上坐了。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宝玉和你,你如今已跟了宝玉,我可错怪了你?”
袭人脸上霎时间又白又红,慌忙在地上跪了,道:“求大爷活命!”
“你原是老太太与了他的,虽越了礼,却不过是从了老太太的命。”我慢条斯理道,“但是一则宝玉年纪尚小,你也不过才十四年纪,终究身弱体娇,你素来痴心照顾他,莫让他坏了身子品德。凡事多收敛些,万一让别的什么人看见,抖了出来,宝玉的名声毁于一旦,而你自然再不能活命。”
袭人忙道:“是,大爷的话,我一定牢牢记住,绝不敢违。”
我知她最希望宝玉好好的,最好别受任何伤害,点明了利害,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此外,现在宝玉只听得进姐妹们的话,但是几位姑娘都不能说她。只你日日跟在他身边,知道他脾气禀性、起居行止,便要好生规劝他。一则要好好上进,二则再不能和谁出你这样的事。”
“我记住了,一定好生劝二爷。”
她一直是这样做的,我不过是再提醒她一些,又道:“再有一些话。虽你是老太太给了宝玉的,将来最高也只是个姨娘,依然是奴仆。周姨娘、赵姨娘的地位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心里留个底,将来宝玉有了妻室,我断不能容你以妾犯妻。你要恪尽职守,恭恭敬敬地服侍宝玉和将来的宝二奶奶,若恃宠而骄,便是宝玉护着你,我也定要打发你出去。另有一句狠话先说好,别因为宝玉待你与别个不同,就真自抬身份要挟他给他脸色,更别叫我知道你在太太或宝玉跟前嚼舌谁。好不好一顿板子,死不死活不活,那可就不好看了。”
袭人的心,认准了自己是个姨娘。她愿做姨娘,我便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试试看,至少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希望宝玉上进,少和丫鬟勾搭。只是最后结果怎么样,要看她的造化如何。
宝玉和袭人的事我没和李纨说,李纨是诗书大家出来的,保不准根本不能容忍这种关系。晚上我望着床顶的幔子发呆,不知道默认了袭人的地位是对是错。我自己愿意保持一夫一妻,也希望将来的弟媳能得宝玉一心一意的爱护,可是袭人做错了什么,太听话太认命?一直以来认为男人就该三妻四妾的宝玉和将来的宝二奶奶也这样认为吗?
李纨从旁边支起身子来,道:“大爷又在想什么,吵得我也不得安宁。明儿还有事呢,放下心快睡吧。”
“宫裁。”我叫她的字,“家里的妯娌姐妹婆子丫鬟,是不是都觉得你厉害吃醋能辖制我?”
李纨笑一声,道:“大爷才知道?因为这个琏二奶奶都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到底是什么办法可以制住大爷,她那么要强,房里还有个平儿呢。”
我想象得出那种场面,一向刚强的凤辣子还不得不给房里放通房丫鬟,最有手段的王夫人,也得容许两个姨娘的存在,但是最敦厚老实的李纨房里反而干干净净,当然要让她们觉得李纨是个有心计手段的。我道:“我不喜欢家中妻妾成群地成天争斗不休,不希望你像大太太一样,一昧地怕我一个一个地往家里纳妾,也不希望你像二太太或者琏二奶奶一样。就这样两个人过日子,守着兰儿,不是很好吗?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怪异,而男人本就该三妻四妾才对?”
“莫非大爷觉得不该这样?”李纨略带惊讶道,“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只是大爷坚持不肯,我也不能违了大爷。说实话,我心里也高兴,但是毕竟这样不是常理,将来可非议的,多了。”
我听得一阵烦躁,险些就问她家里的姐妹们可也这么想,我以为她们应该是不一样的。突听二门上云板连叩四下,李纨已从床上坐起来,提高了声音向外间道:“碧云,看看是什么事儿。”
外间点亮了烛火,喧闹了一阵,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在门外道:“大奶奶,东府里蓉大奶奶没了!”
我和李纨忙起来穿衣梳洗,弄整齐了一起往王夫人房里去。王夫人亦已得了消息,正在房中等我们,一时熙凤贾琏也到了,唯宝玉不见。王夫人打发人到老太太房里一问,方知宝玉已往东府去了。王夫人叹一声“祸根”,不理论。一时贾政房里来人命我和贾琏随他过去东府,内眷自有她们的安排。
鹦鹉(补完)
我和贾琏跟着贾政、贾赦一起往东府里哭了一回。宝玉已在那儿哭了一场,见我们来,已迎上来道:“珍大嫂子正卧病呢。”
“这府里上上下下若许是可怎么是好?”我道,“怎么偏这时候病了。”
宝玉又低声和我说了一些,便与我一起跟着贾政见贾珍
贾珍正在迎接来吊丧的宾客,仓促之间里里外外一片手忙脚乱。此时宾客还未见多,已经有些摆不开,不知人多后他该如何安排。根据书里说的,他自己根本无法解决,最后还是熙凤出面掌管才得平安,可见“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之言大真。
贾珍在众人之前泣涕如雨,我便是不知道他与秦可卿的关系都觉得他太过了,如今更觉他哪里是丧了儿媳,只怕当初他首个珍大奶奶去世他都没这表情。再看贾政,果已皱了眉,大约深觉不妥,只是东府的事,哪有西府置喙的余地。
谁知贾珍这里丧事越办越大,请僧延道捐官买位地胡闹。那日用了薛蟠带来的樯木板来,贾政终忍不住劝贾珍莫要太越制,贾珍根本没听进耳朵里,那也无法。
我因秦可卿去世得了两旬假,假期一过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