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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晴的脸色一下子刷白。“你听谁说的?”
“刚刚到Teday那,整个办公室都在谈这件事,他还跟我恭喜呢!”大大的泪珠从Amy的眼眶边缘溢了出来,声音因怒火而开始颤抖。“那个死人头把所有的功劳都说成是自己的……可是他什么事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做啊!”
陈月翎露出一脸不敢置信,摊倒在座位上,喃喃地说:“怎么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向晴瞪着Amy,无法置信,直想着:这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或玩笑?
但残酷的老天爷,连一点怀疑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在此时,春风满面的颜斗进紧接在Amy身后踏人办公室,带着恶意的笑容,睥睨地环视三人,然后慢吞吞地开口说:
“啊,看来大家都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真可惜,我本来想亲自跟大家宣布的,毕竟你们虽然工作效率缓慢、办事能力也不怎样,但总算是我的属下。像这么大的好消息,我不亲自来说……”
向晴呆呆地瞪着颜斗进那张小人得意的嘴脸,脑筋一片空白,连一点轻蔑不屑的感觉都挤不出来。
陈月翎低着头,丧气地坐在位子上。
Amy倔强地擦干了眼泪,慢慢地、失魂落魄地走回位子上。
……怎么办?……怎么会?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颜斗进竟是这样卑鄙的男人?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游手好闲。一无是处的颜斗进,竟然是那只以追待劳的无耻黄雀。
向晴站起身,缓缓走过口沫继续横飞的颜斗进身边,直接踏出门口。
“向小姐,你又要去茶水间吗?正好,帮我泡一杯茶来。”颜斗进充满嘲讽的虚伪声音从背后传来。“要热一点,你知道我的习惯。”
听若未闻,她只是像个被线索操纵的戏偶,木然地走进电梯,走出了公司大门。
做广告这一行,最自由惬意的,莫过于这种旧的案子结束,新案子又还没开始作业的时候。
结束两个月的紧锣密鼓,一个星期上七天班,其中四天回不了家的日子,他喜欢一个人走在台北街头,逛逛橱窗,一边观摩其他人如何呈现商品的特色,也一边吸收最新的流行风向。
踏出诚品书店,婉拒了大亚百货前要求做问卷的人员,愉快地走向新光三越的站前大楼。
五月天,天空却没有梅雨季的气息,温煦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偶尔飘落的小雨增添了情趣,但不减兴致,才要踏进百货公司,戴着太阳眼镜的眼角就闪进一抹熟悉的身影。
高耸的新光三越建筑底下,强烈的大楼风吹乱漆黑的长发。孤单的影子在下午偏斜的阳光底下伸长,人,独坐在广场边的花坛旁,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精致的东洋人形被丢弃在路边,任由日晒风吹。
绕个圈圈,到百货公司地下街买了两杯冰砂,又回到门口。
人还在原地。“喝水?”
看看递到眼前的冰砂,向晴茫然地抬头看向高子溘。“学长?”他露出两道酒窝。“还有谁吗?”
她淡淡微笑。“我问了苯问题。”
“天气有点问,喝杯冰砂吧。”他闲闲地在她身边的花坛坐下。“要想事情等会儿再想。”
接过澄黄的杯装百茶果冰砂,她不发一语,静静喝了起来。
昨晚看到的她,意气风发,清丽的脸庞卸下平日的拘谨表情,笑语殷殷的模样。不复见任何工作时的严肃。就连面对孟聃庆时,都还是一派自在,仿佛已经穿全将旧情抛到脑后;无爱一身轻,但此刻的她。却恍如一尊脆弱的陶瓷娃娃,呆呆地垂头定坐,一点生气也没有,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才不过十几个小时前的亮丽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又跟那家伙有关?
不会不会。他想了想,直接否定掉那个猜测。
第一,他刚刚才在办公室跟孟某人一起工作,一个早上下来也不见任何异状;再者,从他们昨晚相处的情况看来,晴学妹应该已经对那家伙彻底断念,不会再为那根花心大萝卜伤神才对。
那,会是什么原因?
这两个月来,他所认识的向晴是一个头脑非常清楚而冷静的女孩,见惯大场面,也总是可以处事自若,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失态。能让惯来冷静自持的她,在光天化日下露出如此明显失魂落魄的模样,起因想必非比寻常。
如果不是因为孟聃庆那个万恶根源,会是因为什么?
稀里呼噜喝光杯里的冰品,他站起来,走到垃圾桶旁丢掉空杯。伸个懒腰,拍拍深蓝色牛仔裤上的灰尘,又折回来,拉下挂在鼻梁上的黄色大阳眼镜,笑着说:“晴学妹,这里车多风大空气不好,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秀目扬起,玻璃弹珠般的无神眼睛反射阳光。“换个地方?”
将太阳眼镜推回原位,咧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不容分说的直接拉起她纤细的手腕,招来马路上的计程车,往东区奔去。
“请进。”
一边说着,一边将没有反应的女孩推进玄关,为她退下高跟鞋,然后安置在真皮长型沙发上。
他将太阳眼镜拿下,随手塞进胸前的口袋。打开高级音响,白光慵懒的歌声从喇叭中流了出来。从柜子里翻出茶具,到厨房煮壶开水,开始泡茶的工作。
一直到开水滚沸,他将热开水拿进客厅;开始温壶、洗杯的动作,她才恍如大梦初醒,静静地问:
“学长,你在做什么?”
“泡茶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深深的酒窝在脸颊上浮现。
“为什么不用茶包就好?”
“那多无聊?”他笑着说:“泡茶呢,其实不是因为要喝,而是在这一连串准备的动作里,有‘做’一件事的感觉,我很喜欢。”
听着他与众不同的理论,她勉强扯起一边嘴角,做为正面回应。然后转头环视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学长家吗?”
摇摇头,知道她终于回到了现实,他愉快地说。“不不不,小生我还待字闺中,怎么可以随便带女孩子到自己的公寓呢?这样是会毁了名节的。这是我父母的房子,还有这些个老歌啊、水墨画啊、古董花瓶什么的,也是我爸妈的,别误会,我没那么怀旧。来。”
他将一杯热茶递给她。
看看手里还没放下的塑胶杯,她摇摇头,似乎想要婉拒。
但伸出的手没有收回,他只是等着,要她接过那一小杯冒着清香的金黄茶水。
迟疑半晌,面色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娇弱美人终于放下塑胶杯,伸手接过咖啡色的陶杯,却也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拿在手里,呆呆地望着杯底。
氤氲的轻烟从杯中索飘而上,模糊了她的面容。
呃,她不会要哭吧?
他戒慎恐惧地望着她空白的眼神,害怕成串的泪水会接着滑下来,那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问。
她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顾左右而言它。“这里是学长爸妈的房子,那伯父伯母呢?”
“谁知道?”他耸耸肩。“我老爸老妈都在电视台工作,又是标准的工作狂,什么时候在家也没个准儿。再加上我的工作也不定时,一家人要碰面还真要有点运气才行……别岔开话题,我问的是你发生了什么事。”
她勉强地微笑。“没什么事,只是心情不好,让学长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听完一连串顺畅而近乎真诚的外交辞令,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脸色却忽然暗沉了下来,佯怒道:“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稀罕啊?”他撇撇嘴,伸出手。“不想用秘密交换,那就把我的茶还给我。”
她没有被他的表演所蒙骗,只是淡淡地指出:
“学长,你的酒窝露出来了。”
“真的吗?”他摸摸自己的脸颊,才懊恼地说:“可恶,每次都是这两个酒窝坏事。”看他一眼,她轻轻叹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在生自己的气罢了。”她简略地将事情叙述一次。“就是这样,我气自己太笨了,没有想到人心险恶,竟然毫无防范,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叫不是什么大事?鬼才信她。
“晴学妹,你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了,竟然连这么精彩的职场黑暗实录都不肯跟学长分享。你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吗?”她疑惑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应该找几个好朋友,一起用你们所学过最恶毒的脏话,狠狠诅咒那个家伙一顿,这是第一件要做的。”
“然后呢?”
“先别管然后,”他露出两个酒窝。“你连第一步都还没做呢。来,反正这里没有别人,一时间又来不及把月翎跟你们那个同事Amy叫来,我看你就将就一点,跟我一起做这件事好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古怪的外星生物。
也不理会她投射的好奇目光,他自顾自地开始谩骂起来。
“颜斗进是个卑鄙小人!”
“小偷!”
“低能的混蛋!”
“没脑的三叶虫!”
听到这里,她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学长,你搞错了,我们管那个家伙叫‘草履虫’,三叶虫的构造太复杂了,不适合拿来形容他。”
“说的也是,拿他跟三叶虫比,说不定会引起考古学家的抗议,还是你们对,草履虫比较好。”
说完,他又像是没被打断似的,继续开骂。新奇的形容比喻和前所未闻的脏话相结合,让在一旁听着的她眼睛愈睁愈大,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学长,你在骂什么啊?‘曼特理斯巴卡尼拉古特亚玛奇奇波波病原体’,那是什么东西?”
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光芒,他讪讪笑道:“呕,其实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摇摇头,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慢慢收整面容,低声说道:“我觉得最难过的,不是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力气,却反而帮了那个白痴一把,而是……我应该可以设想到这样的可能,却因为太过轻视那家伙,没有做好防范,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我对不起月翎、对不起Amy。”
“不要紧,”他坐到她身边,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人生在世嘛,总是会有粗心大意的时候。我不觉得月翎和Amy会因此怪罪你,毕竟真正有错的,还是那个奇奇波波病原体。”
“可是……”
“嘿!听过‘亲者痛,仇者快’这句话吗?就是用来形容你即将陷入的处境……如果你不赶快振作起来反击的话。”
“反击?”
“对啊,”他的眼神闪闪发光,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诅咒泄愤完,之后的第二步就是要反击、报仇,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不能让那只草履虫就这样舒舒服服平平安安称心如意,直接升上去做他的品牌经理。”
“反击……”她沉吟道。
他几乎可以看见一线光芒开始在她低垂的秀丽眼中浮现,宛如一只浴火凤凰,在灰烬中徐徐展翅,准备向整个世界展示自己重生之后的绝代风华。
如斯顽强的求胜意志、对事物的坚定执着,比外在天生的美貌更加让人目眩、进而神迷。
就像许久许久以前,自己也曾在某个时刻、某个人身上,看见过类似的坚强,令人不禁为之心折的美丽灵魂。
他愣愣地看着看着,胸口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不会吧?“惨了。”“你说什么,学长?”
“没事没事。”摇摇头,他露出酒窝,笑着说:“我说那家伙惨了……对了,既然你决定要好好整治那个家伙,那可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