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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拥抱,乔子砚都恨不得将自己的灵魂和心一起塞进程曦的身体里面。与她从此形影不离,长相厮守。
呼啸的风吹在两人身上。飞机引擎已经开始运转,程曦轻声提醒他,“你该走了。”
恍然间,身体仿佛一轻,待程曦转身时,四周已经再见不到乔子砚的身影。
他猝不及防地离开,犹如曾经他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检查飞机的工程师慢慢走出来,在经过正慢慢往轿车方向而去的程曦身旁时,“机翼中被放了足够的炸药,不想他死,你最好亲自上去叫他下来。”
程曦倏尔止步,那个工程师却已经离得很远了。
她四下一看,飞机已经在跑道上慢慢滑行。乔御成,工作人员全部都离她很远。她慌张失措间想要去拿手机,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眼看着飞机滑行的越来越远,程曦再也顾不上其他,包被她扔在了地上,她朝着飞机狂奔而去。
“乔子砚!”
在等待起飞信号的飞机终于停了下来。乔子砚无意间瞥到了在空旷的地面上狂奔而来的程曦,轻蹙了眉,然后吩咐,“开门。”
程曦上了飞机,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用手朝着乔子砚比划着。
乔子砚轻挑了眉,递给她一杯水。
她一饮而尽,终于平缓了气息,开口道,“机翼里有炸弹,你必须即刻下去。”
她话音还没落,整个人一个踉跄,跌坐在了乔子砚身旁的位置上。工作人员走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飞机已经起飞,请您坐好。”
程曦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的乔子砚。只见他耸耸肩,“就算有炸弹,已经来不及了。”
程曦:“最快要什么时候才能降落?”
乔子砚望向工作人员。她答,“半个小时之后。”
乔子砚看向程曦,“希望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
程曦倏尔安静下来,望着窗外的景致渐渐被云层代替,“真的有炸弹吗?”
“我不知道。”
程曦看向他,“刚才那个人说是你自己放的!”
“你觉得我会用这样的方式自杀?”
“你是乔子砚。”在别人身上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到他身上都会成立。
乔子砚轻轻眯起了眸,“你在担心我?”
“现在变成担心我自己了。”程曦感觉到他眼眸有情愫涌动,又道,“你别想太多。我还没有冷血到看着你死却不拉你一把的地步。”
乔子砚凝着她许久,轻声解释道,“不,我没有在机翼中放炸弹。”
程曦轻蹙了眉,“那么,可能是你父亲干的。”
乔子砚叹了口气,“程曦,他已经死了。”
“我说过,他死了,灵魂都不肯放过我。”
“就算是他死之前计划好了一切。他怎么能计划到你今天会来送机?”
程曦耸肩,“事实是,我真的来了。不是吗?”
乔子砚沉默了,一分钟后,他拨通了驾驶室的电话,“检查一下飞机是否有可疑故障。”
同一时间的地面上,乔默笙接到电话匆匆赶到的时候,飞机已经离得很远,渐渐看不见踪影了。
他即刻拨通航空部门的电话,“一定要设法让那辆飞机尽快降落!”他说完,转身看向几个工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面色冷冽似刀。
飞机飞行了半个小时之后,飞机左侧的机翼果然出现了轻微程度的爆炸,从机舱内望去,白色的机翼内部有灰色的灼烧印记。
两个飞行师慌忙间联系地面人员,想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降落,将损伤降至最低。
机舱内颠簸混乱,就算是飞行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也吓的面色煞白,浑身发抖。
乔子砚在慌乱间起身,将程曦紧紧拉在自己身边,问飞行员,“什么时候可以迫降?”
“三分钟,厦门高崎机场可以让我们迫降。”
“快!”
乔子砚握着程曦的手,眼中有极浅的一抹执拗,“放心,我们都不会死。”
程曦心里很怕。她想起来,今天早上起得早,还没顾得上跟乔晨说过话。她还想起来,她明明答应了乔默笙中午陪他一起吃饭。
深重的死亡恐惧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临了。
机舱里有个自动收放的电子屏幕,这时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里,是已经病入膏肓的乔慕白。他坐在繁华落尽的桃树下,面色苍白地望着他们,“乔子砚,你如果看到这段视频,就说明此时此刻,你已经与你最心爱的女孩坐在了一起。”
“而你们会有两个结果:幸运的,这驾飞机可以顺利着陆,你与程曦可以共生。不幸的,是这驾飞机在着陆之前已经爆炸,你与你最爱的女人会同死。”
程曦看完视频,感觉到飞机颠颤地越来越厉害。
没有人会想到,乔慕白临死之前居然还在算计她。而他最后的赌注,竟然是亲生儿子的一条命!
程曦静静地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有种预感,这驾飞机已经开始在急剧而快速地往下掉。
乔子砚将她护在怀里,面色深沉。程曦轻叹口气,乔子砚又何尝不是一个无辜受害的可怜人?
想到这里,程曦轻轻开口,“我们等不到安全降落了吧?”
“但也未必会死。”乔子砚开口。
程曦抬起头,看着他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执拗的眼神,开口道,“罢了。你救过我这么多次,帮过我这么多次,真要是命丧于此,我也认了。”
乔子砚听了她的话,一向波澜不惊,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恼意,“谁准你死了?!”
恰在此时,机舱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救生衣和降落伞,“飞机已经无可能正常安全降落,唯一的办法是机师让飞机尽可能飞低,你们跳伞。”
哪怕有一线生存的机会,乔子砚都不会让程曦去死。他拉着她走向机舱的安全出口,“五分钟后,按照我教你的去做。”
程曦紧抿着唇,点点头。
此时,飞机离地面还有足足很远的距离。望着那遥不可及的河流和路面,程曦只觉心里一阵阵的害怕。
乔子砚却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别往下看。”
他站在她身后,以无声的姿势沉默地安抚着她。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穿好救生衣过来,程曦认真地看着乔子砚,看他怎么穿救生衣,怎么将降落伞正确地绑在自己的身上。
因为她明白,这已经是目前他们唯一可能存活于世的机会。为了正等着她回去的乔默笙,为了只有六岁的乔晨,她不能不试。
程曦依旧不敢去看外面,但舱门已经开了。她可以感觉到呼啸的风猛烈地吹在她的脸上和身上。令她有些摇摇欲坠。
脚底很凉,她知道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大门。乔子砚却在此时握住了她的手,“不用怕,我数一二三,往前跨一步,明白吗?”
程曦闭着眼,点点头。
“一”
——程曦,我可以令你哭,是不是表示,我在你心里比跳舞更重要一点?
——程曦,事实上,这世上的所有事都具有一定风险。但于我,最大的风险不是相爱而无法长久,而是我为了你认真交付的所有情感,却因为你的心中惧怕而变得一无是处。
“二”
——小曦,你听着,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把我从你身边抢走,除非我死。
——嫁给我,做我乔默笙生命里唯一的一个克鲁格。
“三!”
程曦死死地闭着双眼。身体在不受任何控制地急速往下跌,心仿佛要跳出身体去往另外一个地方,可是她的脑海中却充斥着所有关于乔默笙的记忆。
眼中仿佛有水珠溢出,她想,她又一次对乔默笙食言了。
程曦此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四周的风来势汹汹,随时都可能将两人打散。手臂尽管已经用了死力,乔子砚依旧可以感觉到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在慢慢地被迫松开。
“抓紧!”下面是一大片海洋和碎石,乔子砚匆匆一看,只有一小片地方有可能令他们安全落地。
风吹着他们不停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眼看着两人就要坠身于大海中,乔子砚突然咬断了自己的降落伞,然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程曦抱在了怀里……
她很快感觉到了一阵急速的冲力。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整个人倒在乔子砚的身上,着落在了布满碎石的潮湿石块之上。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有可能葬身于海中。
天空中似有爆炸声传来,程曦什么都没来得及辨别,便昏了过去。
*
从停机坪到乔家大宅的路上,信号台每隔十分钟就会向乔默笙报告最新的飞机动向。
乔御成坐在旁边,劝他,“不会有事的。”声音微颤,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安慰的话实在太缺乏说服力。
乔默笙却点了点头,强自镇定地道,“我相信,不会有事的。早上送她出门的时候,小曦还答应我会回来陪我吃午餐。”
他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机。仿佛那不是一只手机,而是他此刻所有的希望和生机。
“她说过,她不会再离开我……”声音难以控制的哽咽颤抖。
林阅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后视镜中看了眼自己的老板。跟在乔默笙身旁多年,他从没有见过乔默笙这样失魂落魄过。情绪彻底地失了控。
回到乔家大宅,乔默笙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那一刻,他心里有从不曾有过的惧怕和逃避。潜意识里,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飞机的去向。可他不能。
一个心被命运紧紧地揪住。那未知的讯息牵扯着的,是程曦的生死。亦是他的生死。
书房的墙面上,挂着一张程曦在美国大峡谷的照片,白衣飘飘,迎风而坐。脸上有满心满眼的会心笑容。
乔默笙忽然站起身,在书房里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翻着什么。
书页与书页之间,电脑旁的相框,放在书架最顶端的相册。他到处翻找着程曦往昔的照片。
她在台上跳舞时的照片,她穿着黑色的粗线毛衣坐在阳台上喝茶的照片,她将一张脸庞藏在墙壁后面不愿意让他拍的俏皮照片,她坐在黄色卡通敞篷车里笑得格外灿烂的照片。
还有五年前,她穿着婚纱,站在自己身旁,巧笑生姿的结婚照片……
这个在S市里几乎无所不能,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这一刻却抱着厚厚的一本相册,痛哭失声。
书房的门是虚掩的,林阅陪着乔御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乔默笙半跪在地上,情绪失控的一幕。
乔御成见他这样,苍老的双眸瞬间猩红一片,“默笙。”要怎么开口告诉他,飞机已经坠毁了?
这个事实连乔御成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乔默笙?
林阅走过去,“乔先生……”飞机坠毁了,程曦怕是凶多吉少。这短短的两句话,林阅望着眼前悲伤成河的乔默笙,竟似有灼烧的木炭卡在咽喉处,令他完全开不了口。
乔默笙从地上站起身,“什么时候了?我该去接小晨了。”
“默笙。”乔御成望着乔默笙,话出口,忽然哽咽,“时间还早。”
“小曦一到周末就会早早地去接女儿。生怕她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乔默笙轻声道,“真是个傻子。我乔默笙的女儿,谁敢欺负?”
他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身,对林阅道,“让你找的油画老师,找到了吗?我在家里特地准备了一间油画室,你让老师明天直接去找太太。”
林阅蹙了眉,“老板……”
乔默笙却径直离开了书房,下了楼。
出了院子回到车上,乔默笙打开副驾驶座前面的格子,将程曦多年前写给他的明信片取了出来。
因为舍不得这些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