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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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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一面开口分别处理。大殿外面日头渐渐升起,正要退朝时,忽有人出班奏道:“启禀圣上,如今已至三年大选之际,不知陛下此次,是否仍按旧例而行。”他话音未落,一时之间,却已经是满殿静默。

    其实选秀一事,不过是为了帝王广选妃嫔,以便充实后宫,绵延子嗣罢了,从来便是有例而循,并不需要格外在朝堂上有这样一问,只是眼下叶孤城早已鳏居多年,如今登基已有三载,却天下皆知当今建武帝后宫萧瑟,哪怕连一两个内宠也不曾有,因此掌管此事的官员才斗胆有此一问,以免届时办事不利,悖了叶孤城的意思。叶孤城听后,微微垂了一下眼帘,似是沉默了片刻,仿佛是在思索什么一般,旁边叶玄微微抿着唇,抬头瞧着父亲,不久之后,便听叶孤城淡淡开口道:“。。。免了。”那上奏的官员诺诺而返,叶孤城道:“。。。若无事,便散了罢。”说完,就站起了身,叶玄立时也站了起来,跟在叶孤城身后,很快就出了大殿。

    两人一同回了乾渊宫,叶孤城吩咐摆上早膳,自己则去了后殿更衣,等到重新回来时,就看见叶玄正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旁边十余名宫人捧着一盘盘菜肴,正陆续往桌上摆。叶孤城落了座,道:“。。。饿了?”叶玄轻轻吐了一下舌头,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孩儿确实有些饿得紧了。。。刚才父亲手里,怎么会有糖球递给孩儿吃?”叶孤城拿起筷子,拣了一颗白生生的鱼龙烧圆:“。。。冬日夜长,早朝之前,你自然未有时间用过饭食。”叶玄听了,就知道是叶孤城怕他受饿,于是就提前在身上带了能够暂时顶饥的东西,因此不由得略略歪了头,抿唇一笑,把筷子拿在手里,道:“还是父亲疼我。”正说着,面前被摆上了一叠蟹壳黄,用油酥酵面作坯,里面填着蟹肉与鹿麋,又拌上葱末与橘红的蟹籽儿入馅,是叶玄平日里十分喜欢吃的,叶玄夹起一个,仔细咬了一口,只觉入口极为鲜美,不禁满意地微微眯起了双目,道:“可惜师兄现在不在,不然他也很喜欢吃这个。”叶孤城略低了头,慢慢喝着汤,既而淡淡道:“。。。辰儿此次去江南,亦应回来了。”花玉辰如今已经年满二十岁,前时便回到江南花家,准备在宗庙内举行冠礼仪式,眼下算算日子,也到了返回的时候了,叶玄正咬着馅饼,闻言便抬起头,有些惋惜地皱了皱形状好看的眉,说道:“师兄这次回花家行冠礼。。。可惜冠礼一定是要在宗庙里面举行才可以,不然咱们就能够在京里办了,可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场面。。。陆叔叔肯定也在的。”叶孤城放下汤匙:“。。。待你弱冠之际,朕自会为你主办。”叶玄眨了眨眼睛,皱着眉毛掰一掰手指,说道:“还有十年呢。。。”

    父子二人间或说着话,叶孤城也顺便考较一番叶玄的功课,不一时用过了早膳,两人净了手,叶孤城看看时辰之后,便命人去抬了暖舆,一路送叶玄去含章殿,由太子太傅教习读书。

    叶玄坐在书案前,桌上的檀木书架上挂着各式毛笔,一旁摆好丹砂徽墨,砚台纸张。他交了昨日做好的功课,然后就捧起书来看,却只刚看了几页,就把手里的那本《南北史》放下了,微微蹙着墨色的眉,不自觉地哼了一声,道:“食言而肥。”老者高冠青袍,须发半白,正坐在桌前审阅着手里那篇刚刚交上来的文章,闻言,便抬首道:“殿下有何事?”说着,便站起身,负手徐徐走了过来。叶玄见状,便用手轻轻敲了一下书本,道:“太傅,孤方才看过这一卷,韩子高与陈茜同甘共苦,助文帝建立陈朝,可这陈文帝明明答应过韩子高日后会封他为后,但后来做了皇帝,却没有兑现过他从前说过的话。。。君子一言既出,则驷马难追,陈茜身为一国之君,却怎么反复无常,食言而肥!”太傅听了叶玄的言语,不禁一顿,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叶玄年纪尚小,况且这等事情,又怎么好向他明说,因此不觉微微皱了一下眉,半晌,才道:“韩子高身为男子,自然不可为后。”叶玄抿了一下唇,眉心轻颦:“为什么不可以?文帝明明答应过的,而且他不是与韩子高很好么,怎么不能让他做皇后?”太傅轻轻一咳,只得道:“自古阴阳调和,方是正理,至于说到男子。。。殿下如今年纪尚轻,此事,日后自会有人说与殿下知晓。”

    及至下了学之后,叶玄并不曾让人直接回到东宫的居处,而是直接乘暖舆去了叶孤城所在的乾渊殿,却并未见到父亲,问及宫人,只说是在梅园。叶玄听了,便朝了梅园方向走去。

    尚未进园,就远远听见一道极清极浅的琴声,伴随着阵阵清冷的梅香,琴声清越,隐有金石之意,曲调亦是婉转处如同乳燕衔泥,清朗处仿佛鱼跃飞波。园中的积雪从不曾让人打扫过,因此叶玄脚上的虎头盘云五彩麂皮靴踩在雪地上,就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响,他裹了裹身上罩着的秋香色厚缎大氅,紧走几步,园中万梅竞放,开得如火如荼,红白相衬,如同云绕流霞模样,叶玄进到园内,尚未走上许久,就看见有人在树下盘膝而坐,面前放着一张漆木长案,上面横一架古琴,双手置于琴上,淙淙而弹。男人身下铺着厚厚的白虎皮毯,长发蜿蜒,光可鉴人,指尖缓缓滑过冰冷的琴弦,流泻出泉水一般的潺潺湲湲之意,悠长莫名,无起无伏。叶玄一时间静静站在一棵梅树旁,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支配着,不想突兀地打破眼下的场景,直到一曲既罢,才走了过去,跪坐在白虎皮毯上,打开案角放着的香炉上的盖子,替男人往香炉里添了些香末。叶孤城拿一条雪白的锦帕擦了擦手,这才道:“。。。今日天气颇冷,如何到这里来。”叶玄依在父亲腿上,把玩着叶孤城腰间用银色素缎缝缀着扁金缠枝的腰带,拿拇指摩擦着正中镶着的一块祖母绿,笑着道:“我穿得多呢,一点儿都不冷。”说着,坐正了身子,手指在琴弦上拨了拨,弄出突兀的一点声音,歪头看向叶孤城:“父亲上回教的曲子,孩儿已经能弹熟了。”说罢,便用纤细的雪白指头拨起了琴弦。一曲既罢,叶孤城微微颔首,道:“。。。还好。”言毕,替叶玄裹紧了大氅:“。。。外面颇冷,随朕回去罢。”

    待父子二人回到乾渊宫,却忽听外面内侍禀报,说是方才花玉辰已经从江南赶返,刚刚回到宫中,叶玄满面笑容,道:“师兄回来了?”叶孤城也觉欢喜,两人便一同进到了内殿。

    青年站在窗边,穿着一身江牙海水明蓝狐腋箭袖,腰间束着四合如意绦,长身玉立,头戴银冠,听见有人进来,便转过身,露出一张俊雅斐润的面容,含笑上前,道:“徒儿见过师父。”叶孤城狭长的褐眸中亦闪过一丝微笑模样,道:“。。。这一次,回来得倒是早出几日。”花玉辰微微笑道:“徒儿在家庙中行过冠礼,又住了一日,便启程回京。。。堂中还有不少事情,总不好一直搁着。”旁边叶玄仰头看向青年,笑嘻嘻地道:“师兄,你这一次回江南,可给我带了什么好玩意儿不曾?”花玉辰唇畔含着一缕温和的笑意,道:“自然带了。”他师兄弟二人说话之际,叶孤城见眼前的青年容颜风隽,举止谈吐间俱有气派,不禁便想起当年师徒两人初见时的场景,那时这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年,而如今,却已是长成了一名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了,一时之间,不由得微微有些感慨之意。。。思及至此,心中却又猛然涌起一件事来,便道:“。。。昔年朕曾说过,待日后你冠礼之时,为师平生所藏十数把好剑,就任你选取一柄。朕知你平日里极爱那把龙渊,因此今日便赐与你就是。”说罢,从收藏物品的暗格中取出两只长长的檀木盒子,既而打开了其中一个。花玉辰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伸手从盒中小心地拿起那把森寒凛冽,似一泓冰彻入骨的冷泉一般的宝剑,赞叹着轻轻以手抚摩着剑身,道:“‘观其状,如登高山,似临深渊,剑成俯视,飘渺深邃若巨龙盘卧,是名‘龙渊’。。。果然是好剑。”叶孤城也不多说,只将另一只盒子也打了开来,花玉辰似是微微一顿,半晌,才慢慢拿起里面的那把通身纯白的长剑,用手摸上了其中刻着的两方斑驳的篆字,良久,才抬眼看向叶孤城,语气之中,有着一丝极为复杂的味道:“。。。画影?”叶孤城神色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淡淡道:“。。。昔日你师尊曾答允过,你弱冠之际,会将此剑送出。”目光一点一点地滑过纯白的剑身:“。。。朕如今,便转交于你。”

 
一百六十七。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花玉辰清亮的目光当中有着一抹复杂不明的味道,垂眼看着手上纯白的画影,旁边的叶玄亦是定定将视线锁在这柄剑上,眼中初时的迷冥很快就渐渐转化成了委屈,忽然道:“他。。。是爹爹他亲自送过来的么。。。”叶孤城微微点了一下头,叶玄见状,不禁用力咬住嘴唇,半晌,才道:“那他为什么不来看我?连看我一下都不行吗。。。他知不知道,我很想他。。。”叶孤城似是有些沉默,道:“。。。他曾……”话还未说完,叶玄却突然抿紧了双唇,随即转身跑出了大殿。叶孤城任凭他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寂然,既而便收回目光,对身旁的花玉辰道:“。。。此剑杀伐克戾之气过重,难以驾驭,但亦可激盛气,于你自有裨益,你师尊弱冠前曾用此剑半载,如今,你收着就是。”花玉辰低低开口道:“是。徒儿记住了。”叶孤城负一负近乎及地的锦袖,道:“。。。朕有些累了,要躺上片刻,你先下去罢。”花玉辰将那两柄剑重新放回到檀木盒子里,然后搁到桌上:“还是由徒儿服侍师父就寝罢。”叶孤城看一眼面前的青年,狭长的褐眸中有着不置可否的颜色,神情亦是淡淡,终于道:“。。。也罢。”

    白皙覆茧的手指轻轻拔出固发用的长簪,取下男人头顶戴着的累丝嵌宝搪金冠,拿梳子细细梳清漆亮的黑发,青年认真替男人梳理好长发,接着又服侍着对方脱去繁冗的外衣。叶孤城靠坐在床头,微微阖着双目,任由青年为自己一一除去靴子,道:“。。。你如今也大了,这几年堂中之事已逐渐由你接手,且做得也还好,只是这终身之事,朕却总要为你打算一二。”花玉辰面上微微闪过一丝赧然之色,道:“徒儿。。。徒儿还年轻,并不曾想过此事。”叶孤城用手稍稍撑在额角揉了一下,既而将花玉辰为他盖在腿上的绣被掖了掖,开口说道:“。。。男儿一向志在四方,固然很好,只是身边有人相伴,知冷识热,也是难得。。。你是朕的徒儿,只要你心中有所人选,哪怕是各王府的宗室女子,朕也会为你娶来。”花玉辰坐在床边,微微垂下眼帘,道:“徒儿如今虽已弱冠,但确实当前还并没有娶妻成家的意思。”他看着男人阖目淡然的面庞,就不由得想起另一人冷峻冰漠的容颜,不觉便道:“况且情爱之事,徒儿此生并不想沾染,只一生伴于师父膝下就是,也不想平白辜负一个好女子。”叶孤城听他这样说,于是便睁开了双眼,道:“。。。胡说。你小小年纪,如何却说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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