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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墨从小爱画画,尤为擅长人物肖像画。见到他们作画忍不住手痒,忙咧开嘴,冲着搭着梯子上画手们喊道:“师傅,我们是从佳木市来这里,我们可以这上面留一副画作纪念不?”
十几个画手却无一搭理她,只全神贯注完成自己画作。冷然抬头、敛眉,薄唇轻启:“我是从佳木市过来义诊医生,她是我学生。虽然我知道她画画水平不是一般差,但是她既然想画,也还望各位让她过一把瘾,要是画出东西着实有碍观瞻,我们重将它还原便是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无理要求,何况他都从未见过她画画。只是见她失落地表情,竟也忍不住掺和进来了,不觉逸出几声苦笑。
这还是他吗?
池小墨面上表情没有多大动荡,心中却是一阵热浪正翻江倒海,所到之处面目全非,将她彻底湮没了,可她却不觉得难受。
廊外巷子正接受着这场急雨洗涤,青瓦上承下雨水滴落青石板上,伴随着雨打芭蕉滴滴答答声音,顿时让青城多了份烟雨江南感觉。许是青城人都习惯了这样急雨,除了她和冷然,竟再无一人被这场急雨拦了去路。
彼时正有一位画手完成了一副画作,《游春图》活灵活现印于廊檐上,画手回头,鼻梁上挂着黑色无框镜架,斯斯文文,伸手抬了抬镜框,道:“这么年轻老师,倒是少见!”
池小墨听后乐了,忙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像我们老师这个年纪就是主任医生,我敢打包票,全世界都没几个。”只要一提到冷然,她就有一种莫名地自豪感,明明认识才一个月,却觉得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
上辈子,上上辈子!
“那行,你来试一下,不行我就重来。”说着比划了一块地方,“这个范围吧!”
她兴高采烈爬上了梯子,可当她手执毛笔时才发现,她学可是素描啊,顿时犯难了,眨巴着无辜眼睛向冷然求助。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轻叹了一口气,纤长手扬了两下,示意她下来,她如释重负。冷然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当然要顺着这个台阶速往下爬了,是她嚷着吵着要画,等爬上去了又灰溜溜爬下来,那是丢脸丢到佳木市了啊!
冷然白衬衫配着浅蓝色牛仔裤,显得是一脸书生气,怎么看都不像二十j□j人了。她下面扶着梯子,他望着调色板上黄色凝视良久,思定后下笔,一气呵成,也不过一刻钟时间,廊檐上便出现了一副画。
她所有注意力全被这幅画给拴住了。
主打背景色是黄色,黄橙橙油菜花,旁边是蔚蓝宙湖,两色相撞竟然毫无违和感。中间是一个背影,一个女孩背影,正伸出手想要拖住太阳,光晕自手心上开始往外漫开一圈圈光晕,光与影完美结合,被风吹起短发飞扬,柔美却不显得纤弱。
是她,冷然画中那人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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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章
她想起了卞之琳《断章》:你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窗子,你装饰了别人梦。
油菜花地时这天、这地、宙湖、油菜花和冷然是她眼中风景,她觉得这是此行大收获。而冷然呢?即便这幅画落成了,她仍不敢肯定他想法。
从他们认识开始,便是她一直受他恩惠、呵护和帮助,她承着他所有付出,却从未给予。她,他眼中,是不是很惹人厌烦?
冷然落款只是一个简单‘冷’字,扬笔一挥而就。
画手一惊,这个速度,这种工笔,真是出自以为医生手吗?心中对冷然佩服是增了几分,毫不吝惜赞美:“就算是我画这样一幅画,速度和落笔也肯定没你,你肯定你是一名医生而非画家吗?”
冷然从梯子上下来,白色衬衣上淬了黄色颜料,就像暮天里金黄油菜花,攒足阳光雨露,鲜艳盛开。手上也沾染了些,他很自然接过她递给她湿纸巾,细细擦拭手上颜料。
“我确确是医生没错。”说完抬头打量着自己画作,紧抿下唇,没有表情起伏,“把这幅画毁了吧,和这廊子里其他画风不符。”
池小墨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上话,她真不想毁了这幅画。可遍观廊檐内画,全是梅兰竹菊、仿名家山水,唯独这一副现代风,这整个画廊里显得格格不入。
画手点点头,道:“行,重画一副就好了,就是可惜了这一副画。”
他将手上颜料擦干净,谦和有礼点头称好,彼时雨势已经渐小,雾蒙蒙细语飘空中,视线远方形成一团团白绵绵云雾,像极了孩子手中棉花糖。
她想要留住那副画,却没有一个正当理由,她望着冷然下颚,好陌生,又好熟悉。她和他相处时间不长,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像今天这幅画,就是好见证。
冷然见雨势小了,也没支会她,便踏足于青城青石板铺就长廊中。
她跟他身后往落脚旅馆走去,雾水蒙蒙落她头上,宛如一层薄纱,□空气中砖块上了年月,上面有一层嫩绿苔藓,颜色深浅不一,彰显着青城悠久历史。
虽然心情不佳,但路过冰糖葫芦摊位时候,还是狠狠流了一把口水。一个吃货心,你甭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义诊第一个目地是离青城镇不远一个村庄,由肖超计划,从这个村庄开始,往后去地方,条件也就会艰苦。由于没有旅舍,他们只能散落了住农户中。肖超对冷然不仅没有好感还心生嫉妒,而他们又是师生关系,她便受了牵连,两人便被分到了当地一户贫困农家。
池小墨还是第一次见到生活这么疾苦地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连房子都是竹屋,外面只要下雨,屋子内就泥泞不堪,落不得脚。
她和冷然背着包站赵家门前时还是掩饰不住震惊,她过惯了舒坦日子,从来不知道中国大陆上,有着这样贫瘠土壤。
赵妈妈见门外有人时,便知是来村子里义诊医生,忙喜出望外迎接:“两位点进来坐,俺一早便知道有两位医生要住俺们家,今天特意这里等着你们。”说罢将他们引进屋。
池小墨看了眼如稀泥般堂屋,脚上穿着白球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正为难时见冷然若无其事走了进去,跟赵妈妈身后坐了一张椅子上,她也跟了进来,白球鞋上瞬间沾上泥浆。
家里就两张椅子,池小墨没坐,站冷然身后没说话。
赵妈妈原本就黑红脸颊满是愧色,指了指另一张椅子道:“俺家是整个村子贫困,俺汉子出去给娃娃挣学费去了,就剩俺家看着娃娃,要是有什么对不住地方两位不要介意。姑娘,你坐这边。”
池小墨瞥了瞥桌子上布鞋样板,勉强能听懂她话中意思,可她也不好意思,这里就两张椅子,要是她坐了,人赵妈妈就完全没地方干活了。
她还未出口拒绝,就听见冷然清浅回道:“她没事,站着也好。我们就是借您地方住几天,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自己能处理好。”
正文 第23章
赵妈妈听后点点头,忙起身将两人往屋内引,这间土坯房就两间房,她怕城里医生介意,便单独腾出了这间空房。
“俺家没多房间,只能委屈两位医生住一间房了。”
冷然从进屋开始面上一直带着微笑,轻轻浅浅,忙应声:“叫我冷然就好了,这位是池小墨。”语罢接着说,“这里已经很好了,您先去忙吧,我和小墨收拾一下房间。”
赵妈妈点头,道:“你叫俺赵妈妈就好,俺就外面犁田,有什么事情叫俺就好了。”
池小墨打量着空荡荡屋子,不足二十平方米屋内放了两张床,不,只有一张能被称为床。一张竹床,另外一张,是用长条板凳做底,上面铺着木板‘床’。床上面铺着暗黄色棉絮,蓝白格子床单上有几个清晰可见补丁。
她要这个地方生活三个月?天啦!赵妈妈他们是怎么生活?
“收起你怜悯,先前就已经说过,你要是呆不下去,晚一点我就送你回去。”他和她身侧擦肩而过,走到长凳拼凑床边,开始慢条斯理整理带来东西。
冷然声音冷冷,还夹杂着一丝愠色,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她心尖上,委屈泛滥,一下子憋红了眼眶。她确实带了些怜悯,可她第一次义诊,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地方,也得给她时间适应不是?为什么一开口就说要送她回去!
她没回答他话,就怕一开口,眼眶里打转眼泪就倾泻而出。她小步挪到竹床边,撅着嘴抹了把鼻涕,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尼玛太没出息了,不就是几句话么?有什么好哭?有什么好哭?
这里虽然简陋,再撇开自然条件不谈,床单整洁干净,东西倒也是整整齐齐,竹床虽因年月长变得暗黄,上面却毫无落灰,想必赵妈妈事先就清理整顿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要额外收拾,就一屁股坐床沿上,和冷然四目相对瞬间才意识到她这是和他共处一室啊,倏忽之间羞意上头,忙转移视线落满是泥土球鞋上。
视线中出现了一根冰糖葫芦,她一愣。丫,不就是昨天没吃么?怎还生出幻觉了?哎呀呀,再瞧瞧这双手,多么完美啊,天生就是用来拿手术刀。
“不吃我可就吃了啊?”
她诧异抬头,原是冷然站面前,大拇指和食指衔着冰糖葫芦纸袋。阳光从窗子中倾泻进来,他正背光,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整个人都笼罩一阵光晕中,格外神圣而梦幻。
她心似就久沸水,奔腾不休。
“吃,怎么可能不吃呢。”说罢从她手中脱出冰糖葫芦,咬了一口含糊道,“老师不是说细菌多么?”
冷然没回答她,起身往门外走去,她攥着冰糖葫芦也跟了出去。明明一出门就能见到赵妈妈她们,可山路十八弯,弯弯转转窄小田垄上饶了好几个圈才到目地,还真是望山跑死马。
赵妈妈和她两个孩子正稻田里耕田,她才懂,刚才赵妈妈怕是专程家里等他们。
方方正正水稻田里满是泥浆,两个孩子伏犁上,赵妈妈前面奋力拉着,涨红了脸色,泥泞中艰难前行。
她这边还发愣,冷然已经脱掉了鞋袜,从赵妈妈手中接过缰绳拉了起来。她盯着吃了一半糖葫芦,凝视着两个孩子很久,他们,应该很难吃到糖葫芦吧!
好纸袋还没丢,小心翼翼装了回去,脱掉鞋袜,卷着裤管加入了小兵行列。
赵妈妈家孩子,一个叫赵建,一个叫赵兰。这山路和平原地区不一样,去上个学要走两个多小时山路,孩子们必须有这个体力上下学,等赵建赵兰开始读小学一年级时,已经九岁了,如今已经十三岁两兄妹才只读五年级。
夜幕降临时分他们才整顿好一块田地,赵妈妈先她们一步回家做饭了,这半天下来,池小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腿和腰存了,浑身都是泥浆,瘫软坐田垄上望着天上月亮。
她想家了!
并不是因为这里艰苦条件,看赵妈妈和两个孩子,才知道亲情伟大。而是特定环境下,父母孩子之间理解和包容被不断放大,点点滴滴都是值得回味。
她吸了吸鼻子,问赵兰:“兰子,这边哪里能打电话?”
赵兰也上了田垄,两腿上糊着田里稀泥,她真很喜欢这个姐姐,莫名地喜欢:“等回我们家了给姐姐搭个梯子,爬到梯子上面就有信号了。”
赵兰读过几年书,也刻苦,普通话说很标准,池小墨没吃力就听明白了。她抓住冷然递过来手爬起来,弯腰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