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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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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岁月倒流么?倒流到很久之前,黑色潮汐尚未席卷记忆,那时彼此的目光仿佛微笑,鲜活明了。

思晨微颤着右手,重新握紧那杯茶水,安静的对自己说:可是乔远川,我不需要你的努力了,你知道么?

书房门轻轻“咔”的一声关上了。

乔远川并未转身,只淡淡的问:“你手臂好些了?”

徐泊原扬了扬眉,“还好。”

乔远川微微走上了一步,冷静的问:“阿姨告诉你我在等你,所以你把她带来,是么?”

徐泊原并不否认,只微笑:“我并没有想到她会来找我。”

乔远川的脸色绷紧了一些,微微抬起下颌,停顿了片刻,直截了当的说:“我希望你放弃她。”

徐泊原蹙眉,然而这样的困扰的并未持续多久,他依然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因为你的缘故么?”

乔远川不语,他严肃的时候下颌会异常的坚硬方正。而他再度望向徐泊原的时候,眼神中带了浅浅的嘲讽:“我们彼此应该心知肚明,你没那么喜欢她。”

徐泊原有些诧异,许是因着那一层血缘关系,他们表达同样的情绪的时候,连动作都是相似的。他只是站起来,走至书房的一面墙下,指了指那幅挂着的画:“你认得出来么?这是她画的。”

那是一幅临摹的宗教画,画中的三尊菩萨眉目宛然,鲜活如同从千年的时光印记上拓下。可若是仔细的看裱装的纸角,却依然能触摸到淡黄的痕迹。

“是她以前画的。远川,你还不明白么?”徐泊原淡淡的说,“假若她能放开这个心结,那么出事之后就不必瞒着你。是因为不能,所以不敢、也不愿意让你见到这样狼狈的结局。”

“这些我都知道。”乔远川有些冷淡的打断他,“即便不是我,我也不愿意是你。”

徐泊原一怔。

乔远川有些淡漠的抿唇,“阿原,你爱的是她?还是别人?”

恍若无声的惊雷,徐泊原侧眉,直视着乔远川,沉声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无意去探知那些事,阿原。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受伤害了。”乔远川直视微微抬头,凝睇着那幅画,只到了此刻,才难以克制般,在眸心泛起了浅淡的波澜。

“过去我做错了很多事,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弥补。可我不希望像你这样,最后用另外一个人来弥补。”他低低叹气,“阿原,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相争的人就是你。可是抱歉,我一定要这么做。”

他走至门口,反手扶着门,最后说:“我已经错过了这么久。”

徐泊原立在书房的墙边,一动未动,仿佛是黑白分明且素净的一副素描。他的左手无意识的扶着依然吊挂着的右手,直到阿姨来敲门,探了半个头进来:“唐小姐在下边睡着了。”

“远川呢?”

“他走了。”

他收敛了心思,慢慢的走至起居室。

唐思晨果然睡着了。

她的头发大约是长久没有修剪过了,额发有些长,曲卷成极自然的弧度,松松的落在的眼角的地方。暖暖的灯光下,她的头靠着窗的方向,双手拢在胸前,摆出乖乖蜷曲的姿势,因为不知道自己正被打量,因为放松,反倒透着真正的,眉目如画。

徐泊原忍不住想起数月前,DAB曾经邀请知名的心理专家为员工做过培训咨询。而那位学者曾说,这些动作,是最简单的区分一个人内向或是外向的标准。

最初的时候,能吸引乔远川注意的,又怎么会是一个内向的女孩呢?

徐泊原听到自己叹了口气,俯下身,想要将她叫醒,伸手要触到她的肩膀,却又顿住了。

她身上盖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很大,足以将蜷曲的她围裹起来。

而她将半张脸都埋在这件衣服中,鼻尖轻轻的蹭了蹭,仿佛,能汲取最熟悉的记忆。

8(下)

他就这样看着她,数秒时间,目光亦是忽近忽远,最后终究没有叫醒她,只让阿姨拿了一床绒毯过来,轻轻替她盖上了。

“先生……”

徐泊原微微摆了摆手,示意阿姨可以离开了,自己却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

夜渐渐的深了。

他有些无意识的伸出手去,绒毯下曲线起伏,他只将手放在她脚踝处,悄无知觉。

“他走了?”思晨的声音在宁静的夜中显得异常的平静,一如和缓的呼吸,很清醒。

其实是知道她在装睡的,徐泊原笑了笑,却答非所问的说:“阿喀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之踵,每个人都会有的弱点。

思晨睁大了眼睛。

“阿喀琉斯之踵,你想起了什么?”徐泊原淡淡的问。

她还是想起了很多东西,有人,有事,有错过,有碎裂。可是阿喀琉斯倒下了,只是因为脚踝上的致命一击。

她放弃乔远川,终究是因为在心底,有些东西比爱情更重要吧。那样东西碎裂了,于是连爱情都放弃了。

“你呢?”思晨问他,他离自己这样近,他总是在微笑,眼神坦荡,成竹在胸,可其实徐泊原,是这样一个难以让人接近的人啊。

“每个人都有。”他松开手,依靠在沙发背上,低声说,“思晨,我又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唐思晨坐起来了。

他头一次对她说起工作以外的事。而在以前,哪怕是为了开导她,他随口说的话,也只是DAB。

“我并不是说你长得像她……其实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忘了。”徐泊原自嘲的笑了笑,“你们做事,都很坚持,不会回头。其实对女孩子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

“可是……你一直很支持我。”思晨有些迟疑,“还是一直以来,我都理解错了?”

“我当然支持你。”徐泊原抚慰般拍拍她的肩膀,“梦想和热情,是最珍贵的东西,假若我有这样的能力,我愿意帮助喜欢的人去完成它。”

假若他有能力……这句话已经不再是空头支票,他已经可以去做很多事,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找不到人去兑现这样的承诺。

记忆里那个女孩与他同校,华裔,黑色的短发,高且瘦,名字是叫做Mere。

在国外那间精英济济的学校里,男生无疑总是更有优势一些。然而当朋友说起同一专业的她时,从来都是自傲的语气里也带着数分敬佩。

其实徐泊原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女孩选择了GIS专业,随着一群男人去趟泥水、翻草地。后来想起来,这也算是一种无意识的男权主义吧。也正是这样若有若无的性别优越感,在认识之后,他们之间,总是冲突不断。

朋友会说起他们去冰川考察,每个人都要扛着仪器趟过雪水留过的河床。男生照顾仅有的女生,纷纷表示要背她们过去,旁人还有些犹豫的时候,唯有她爽利的脱了鞋,蹬蹬的就淌了过去。

他静静的听完,却转过头,对她改用中文说:“你以为你是欧美人的体质么?女孩趟冰水是一件很蠢的事。”

徐泊原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有一位大家闺秀的祖母,而他此刻看着她,眉心微皱,仿佛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她自然全不在意,抿了口柠檬,又喝一口酒'。。',用不甚标准的中文说:“那又怎么样?”

他不喜欢和自己一样的年轻气盛和锋芒毕露,却又忍不住去关注她。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矛盾,喜欢,却要用刺猬的方式表现出来。甚至于这样的情愫,要在很久之后才恍然大悟——这就是喜欢了呐。

徐泊原微笑着叹口气,听到唐思晨接了一句:“你的初恋吗?”

“没有初恋。其实什么都没有。”他的表情很平静,可是灯光掩不去眼角处极淡的皱纹,那里时光的藤蔓延展,“后来她爬冰川,遇到了雪崩,幸好人没事。那时DAB刚刚创业,我实在无法抽身去看她。”

思晨的眼神闪烁,仿佛预知了结局。

“再见的时候是两个月后。在医院,我朋友陪着她,Mere左腿截肢,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倒是我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已经订婚了。”徐泊原缓缓的说,“我朋友放下手里的工作,陪了她整整两个月。安慰她,支持她,让她觉得即使两条腿都失去了,她的天地依然广阔。”

起居室安静了许久。

思晨第一次主动的握住了徐泊原的手,拿拇指的指腹轻轻的摸索着他的手背,一如他以前做的那样。

“这不是你的错。”

他微微一怔之后,带了淡笑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原这么长的时间,是我一直若有若无的在刺激她,假如我早一些告诉她,我很欣赏她,也很喜欢她……那次冰川测量——原本不是她的工作,她是不是就不会去了呢?”

“所以……她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不,她不是。”徐泊原的手轻轻往上一翻,直视她的双目,“以前觉得爱情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想自己在遇到你的时候,依然会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思晨抿了抿唇,有些五味陈杂:“你是把我当做Mere么?”

“替身么?心理学上说,替身是一种补偿心理。我还不至于脆弱到了这种地步。”他顿了顿,简单的否认了,“我说你们像,是在你们身上看到同样的一种坚持,连经历都类似。可是这个世界上为理想折腰的人很多,并不是没有一个人,都会让我觉得心疼。”

“我以前说,你在我面前不用掩饰,哭或者笑,都可以。你想过没有呢?能在一个人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并不是想让你为我做到。思晨,你应该为你自己,做到这件事。”

9

思晨没有说话。沙发上随意的堆着一些文件,从她的角度,也能看到页脚徐泊原的签名辨字识人。徐泊原的笔锋暗敛而沉稳,不用对着灯光看,亦觉得力透纸背。她只是觉得难以想象,这个人刚才竟对她说了这样的往事。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尽管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说旁人的事,可思晨对他要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这样熟悉……宛如温习了一遍自己的过往。

所以他才这样笃定么?因为所有的一切,这个男人都已经经历过了。

思晨有些抑制不住的好笑,假若有一天,乔远川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女孩,他也会一样的去做吗?

她倔强,他就温和的包容她;她抗拒,他不急不躁的接近;她有自己的梦想,他什么都不说,眼神总是充满鼓励——

总要有一些人去教会他们如何的爱,哪怕最后被爱的,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人。

而那个将来的乔远川,与自己一步之遥。

徐泊原起身拿了酒出来,思晨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初时入口并无多少感觉,后劲慢慢上来的时候,便有些抵不住了。

他的侧脸近在咫尺,专注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没人说话,时间静静的淌走。

“徐泊原,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人在昏昏沉沉的时候,是有勇气说出很多话,思晨身子前倾,认真的说,“每次见到你,我怎么可能不想起他呢?乔远川……他是你外甥啊……你们长得有多像……你自己不知道吗?”

徐泊原怔了怔,慢慢的饮完杯中的红酒,

“我要回去了,太晚了。”思晨喃喃的说,扶着沙发站起来,“你的手没事就好。”

他并没有阻拦她,只是略略抬眸,看了一眼时间,才淡淡的说:“很晚了。”

思晨立着不动,手臂环在胸前,抿紧了唇。

徐泊原忽然笑了,和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是这世间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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