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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与现实找不到分水岭,夏初妤痛苦万分地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朝他伸出手去。
她是如此想要触碰那张熟悉的面容,可惜再也不能。
“礼物我收了,可以走了么?”
“等等!”
夏初妤刚回身,一身火红的向如清已然像一阵风般朝陶晟林刮去。她紧紧缠住了陶晟林的脖颈,猝不及防的拥吻。
如此难堪的场面已然让她觉得厌恶,然而更让她失望透底宛如当场淋了一盆冰凉冷水的却是——陶晟林竟然环住了向如清的腰,同样热烈地回应着她的热情!
夏初妤拍了拍掌,“向如清,你赢了。”她的表情依然平静无波,但其实只有她自己了解,那只是勉强才能维持的尊严。
路过的同学纷纷吹起了口哨,更有人拿出手机直接按下快门。
夏初妤觉得自己难堪犹如小丑,终于崩溃而逃。
……
Gluttony。Lust。Greed。Wrath。Sloth。Pride。Envy。
《圣经》里面说在七宗罪中,嫉妒是心罪。
肉身之罪可偿,心罪难偿。
可惜向如清心中的嫉妒之火种早已燎原,所到之处蔓延出遍山野的伤痕,偏偏她看起来并没有“偿罪”的想法。
水灵冷笑,“就她向如清的智商,能看得懂《圣经》?”
如今再细细想来,皆如绣花针,原本只是不起眼的瘦小一枚,却能在心上缝补出细密又持久的疼痛……
夏初妤没有回寝室。
她将自己放逐到汹涌的人潮里,不时有人认出了她,吵吵闹闹地要与她合影,要她签名。
只是以她现下的状态,要她欢笑面对镜头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可她更加不想回答诸如“初妤是太辛苦了吗?”、“碰到什么不开心的困难了吗?”此类表面善意实则充满八卦元素的示问,她只想逃,远远地逃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不被人寻到、不被人追逐。。。。。。于是她只能拼命地维持微笑,又大又璀璨的笑容闪进一个又一个的镜头里……
情绪如此起起落落,感觉整个人就快疯魔。
只能去地摊上寻了一副粗劣墨镜得以暂时掩护,卫衣绒毛热裤再配以雪地靴原本是刚刚好的装扮,偏偏鼻尖多出墨镜,走在路上惹来好多注目礼……
地铁站。
短暂的将外面冻人的寒气隔绝在地面之上,夏初妤呵着气给自己暖手。
太冷了,就像有寒冰种在自己的心间,火源再多,也皆被冰汽所熄灭。
广播提示着车辆即将进站,请各位乘客注意安全,越来越多的人依次排队,夏初妤藏身于宽大拥挤的人海之后,忽然前面正在嬉笑打闹的一对情侣闯入眼帘。
男生关切地询问:“累了?”
“嗯。”女生将头搁在男生的肩际,男生顺势揽了揽她的肩膀。
他们都还穿着高中校服,哪怕女生化了妆,男生极力在伪装成熟,还是有一股年龄早就的青涩之感散发出来。
夏初妤特地和他们上了不同的车厢。
一站又一站擦肩而过,列车驶向了与来时越来越远的方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只知道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少,虽然依旧拥挤。
风景在扶杆与人头的缝隙间艰难地奔跑,死巧不巧的,又撞见了那对高中生情侣,不知为何他们忽然就出现在了距离自己两米开外的地方,男生右手提着红色的礼物袋,左手拉住头顶的吊环把女生护在胸前。
拥挤车厢里的窄小空间是男生为女生用心开拓的一个世界,温暖明媚得令人动容。
曾经,自己也是一个人的全部,曾经那个人也是自己全部的世界,然而这种孤注一掷的维系已经飘摇得非常远,几乎是视线所不能抵达。
忽然的,她泪如雨下。
没有比现在更庆幸还好刚刚买了这副墨镜,哪怕它无比廉价,却也能让她获得一丝短暂而虚无的安全感。
初妤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这是最后一次放纵。
最后一次。
……
在下一站她就下了车,因为不想再见到那对情侣。
全是陌生的街景,她觉得脚有些酸,就到街道旁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肯定听过,却一时想不起那究竟是谁。
直到视线死死追寻,才终于看清楚隔着栏杆对过似正在争吵的那对男女。
男人她不认识,女人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顾元灏的秘书,Ada。
隔得太远,具体争吵些什么初妤听不真切,但却是可以非常明显地感觉到Ada的怒气和委屈。
印象里,这个女人向来都是理性高贵、做事极具条理,简直就是该生来为顾元灏这种高智商的男人服务的,所以此时此刻当初妤看到Ada妆容涣散地和那个模样绝非善茬的男人拉拉扯扯,嗓音尖利地喊着“你为什么还要逼我,我已经一退再退了,你们为什么不信守承诺!”……反反复复如此话语,若非亲眼所见,她是决计无法相信这是Ada。
直到Ada被那个男人拉扯着朝停靠在路边的车走去,而后塞进车厢,夏初妤跑了出去,却只看到车消失不见。
夏初妤觉得也许该给顾元灏打个电话,摸索了半天才发现出来的太过匆忙,手机落在寝室了。
然后她才开始关注,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在哪里?一路只顾低头行走,现在才发现天色一黑竟有些莫名害怕。
找不到来时的路,不记得地铁站是在几个路口之前,是该左转还是右转,好不容易看到的公交站台,上面林林总总标的站台却全是闻所未闻的地名……虽然极度不想承认这个现实,可她确实是迷路了。
而搜肠刮肚之后,更可悲地发现自己能够背出的手机号竟然只有陶晟林的,若是让水灵知道同窗这样多年,竟然连手机号码都无法流畅背出,她一定会凶神恶煞地说,“夏初妤,活该你饿死冻死在外面了!”
……
虽然懊恼,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冬天的夜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倾覆下来,让她措手不及。
终于在不得不放弃公用电话亭之后,夏初妤期待着顺着这条街走可以看到熟悉的地铁站头。
仿古地砖上拼出了各种花卉图案的步行街上空荡荡得没有行人,巨幅玻璃窗里琳琅满目,不是摆放着穿着当季最流行服饰的模特,就是陈列着难辨真假的晶莹裸钻。
除却这些,还有不远处的高楼之上高高悬挂着的尚未退却温度的巨幅概念海报——所有关于《魅》的记忆是此刻最让她感到温暖的始发地。
狭窄街道越来越扰攘,走到路的尽头她终于松了口气。
眼前是个开阔的广场,大型商厦前有着已经关闭了的音乐喷泉,因为时间太晚的关系,广场上没有多少人,夏初妤在水池边的大理石阶上坐下,然后她开始发呆,心想如果再找不到回去的地铁口,她就将错过最后一班地铁的运营时间,今天晚上她就只能一个人冻死在这无人的陌生街头了。
“夏……初妤?”
熟悉的年轻声音在她身后试探性地响起,初妤回头,只见清瘦的亦攸正拎着便利店的袋子站在她几步开外。
她整个愣住,然后像看到了希望一般跑了过去,“你不知道现在我能见到你有多好!”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亦攸问。
夏初妤正待回答,一把凛冽声音已然毫不客气地在她背后响起。
☆、碧海蓝天白婚纱我的少年已不再③
“我还在想你为什么突然不跑了,原来是遇到了朋友?”
即使从未耳闻,也能立刻分辨出这嗓音如冷刃一样能将人心割伤,夏初妤还未回头,就瞧见面前的亦攸忽然急遽颤抖。
男人叼着烟走到亦攸身侧,想接过她手提着的塑料袋,亦攸不肯。
先是温柔含蓄的拉扯,几个回合之下,谁料男人忽然发了狠,一把扯过袋子,速度之快竟将袋口都撕扯出道道裂口,亦攸缩起发红的手掌,目光恐惧地盯着他,似是满腔委屈和怨愤皆找不到发泄口,只能化为一句吞吐:“久少东……”
许是碍于夏初妤这个局外人尴尬立在一侧,亦攸终于还是硬生生地吞掉了随之而来的所有控诉。
“你们这是……稔”
今天一天怎么了?先是看见一向精致高贵的Ada当街和人争执,再又碰到亦攸也上演了几乎相同的戏码。
“没、没什么。”亦攸眼神闪烁。
久少东穿着牛仔外套,戴着宽大耳钉,脖颈上还刺有夸张纹身,整个人给初妤一种很不安全的气息。
他呼出一口淡淡烟雾,眼神稍眯,饶有兴趣地从上而下打量起夏初妤。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正在打量猎物的鹰。
“你就是夏初妤?”
如果说先前向如清在说起最讨厌的女生排行榜而夏初妤荣登榜首时,久少东对向如清手机里有关初妤的照片只停留在淡淡一瞥的印象上,可经过了昨日轰动全城的《魅》舞首演,几乎全网都是夏初妤的各类照片,现在终于将真人和照片一一吻合,久少东的眼里情绪瞬间百转千回。
虽然莫名,初妤还是点了点头:“我是。”
久少东笑:“百闻不如一见。”
亦攸在他身侧嫌弃地皱了皱眉,她拉住初妤的手,“你碰到了什么麻烦?”
“亦攸,我迷路了,求你帮我。”
“原来是迷路了啊!”久少东再度阴阳怪气地笑出声来。
亦攸抓着头发喊出声来:“久少东!”——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夏初妤被这样子情绪激动的亦攸吓了一大跳,身子不自觉后仰了些,直到双腿靠到了水池边缘的大理石阶,她才稍稍稳住了身子。
久少东面上的笑容迅速冷却:“不好意思夏初妤小姐,我和亦攸有些私事要处理,恐怕现在帮不了你。而且以你的名人效应,恐怕只要你在大街喊一嗓子,愿意帮你的人能从这头排到墨城机场。”他说完就一把将亦攸揽进怀里,亦攸的眼睛里再度写满不情愿和深深惧怕,夏初妤下意识就要去拉她,被久少东一把猛力推开!
这一推可惨了,初妤只觉走了太久路的双脚此刻因为疲倦而完全不听从自己使唤,后退的步伐被阻碍物生生掐断,于是身子被迫后仰几乎让她看见了冰凉的池水,再然后她腰腿一软整个人就重力失衡往池中一头栽下……
在头和脸全然没入水中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久少东讥讽的笑容和亦攸被迫被他拉走时的无助神色……
寒凉的池水一瞬透过厚厚外套袭上最娇嫩的肌肤,刺骨凉意瞬间抵达五脏六腑,痛得她咬牙颤抖。当初妤终于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时,掀翻一片水花,惹来路人频频瞩目。
一分钟后她终于放弃寻找地铁的初衷,满身滴水地晃到了马路边缘,伸手去拦出租车。
她不知道回学校是该在这边打车还是马路对面,也没有钱付车资,可是这些事情都可以等她无赖地上了车之后再去考虑。
终于有空车驶到面前,她拉开车门,下一瞬却被人关上,而司机骂了一声娘后很快把车开走。
夏初妤快速向侧后方回头,水珠沿着湿成团状的长发甩到来人的脸上。
顾元灏下意识地微微闭眼。
夏初妤几乎是毫不掩饰地任凭眼睛里涨满欣喜的情绪。
——特别无助伤怀的时候,总想找个人倾诉,而你恰好踩准了节奏出现。
顾元灏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从头湿到脚的模样:“天气让你觉得很热?”
被他一提醒才觉得自己真是亟待换下这身衣物,初妤擦了擦下巴,“你的车停在哪里?”
顾元灏举手按了按车钥匙。
五米开外的银灰色轿车亮了亮车前灯。
“碰到你真是太好。”
“你这样的感慨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