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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吩咐完,回头看到女儿站在一箱箱的聘礼前发怔,微微叹了声,将启口时,轻悠先开了口。
“娘,我想大总统应该是秘密前来,此事不宜申张。这些聘礼,我们使人送到芙蓉园去也可。”
三娘点头,“也好。不过,这里东西数目众多,价值不菲,送来的又是那样的人家。不能随便就这么退回去了,必须得找个合适的人看着,恐怕还要跟那家人打个交道,即是退礼,就更不能落了咱们家的礼数。”
到底人家为了提亲,连大总统都搬动了。若在放在以往,必然得由家中一位身份较高的长辈亲自送还。可眼下轩辕瑞德被气昏过去,最合适的人就是轩辕清华,也仍在院中,情况不明。
如此,也就只剩下老大轩辕宝仁了。若是锦业也在,这两个人一齐上门才算能顶上这门面儿。可惜,现在轩辕家竟然又是四分五裂、难以为继了。
轻悠抿了抿唇,“我去。”
“不,小七,这事由我和管家一起去办。”轩辕宝仁这就跟着管家回来了。
“大哥?”轻悠一脸难色,被宝仁打断。
“小七,”宝仁面上也有些尴尬,“刚才,大哥对不住你了。”他拱手朝轻悠一揖,轻悠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哥哥,表示不解。
宝仁看了眼那扎眼的一片大红喜,叹道,“大哥知道,你是不会再接受姜恺之的。可当时,情势所迫,我为了全家,留下了大总统这条可能的退路,让你为难了。”
“不,大哥做的没错,我不能总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喜好,就把全家人都往火坑里推。其实,我先前也是想从他这处寻些便宜。”
“小七,别这么说。事情还没到那地步,我争取这个机会,绝不是怕那张大帅,也非一定要向姜家人低头。刚才闲杂人等太多,并不方便说话。有些事,私下里细谈,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景象。”
“大哥的意思是,姜啸霖并不若他表现的那么赞同这场婚事?”
“那是肯定的。之前在众人面前,这里又摆着这么多聘礼,他怎么样也会为自己的亲弟弟保着面子。可若是他非常赞同这门亲事,早就在织田亚夫离开后,与父亲约定商议婚期的时间,而不会说是再给咱们家处理内务的时间。这表面上是体贴咱们家适逢变乱,实际上也是给我们考虑的时间,给他自己留的退路。”
的确,从头到尾,姜啸霖说了一堆漂亮的场面话,对于求亲的事没有正式地提出过一字半句。
这大总统果然不是当假的,平日打了多少官腔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知道,今日一番过招足可见其做事说话均是滴水不漏。不仅在众人面前保住了自己宽厚大度的总统形象,没有仗势欺人;同时又替弟弟说话,不失慈蔼兄长之风;而面对自己的敌人时,两句话,便四两拨千金地将敌人逼走,没废自己一兵一卒。
以小见大,虽只是今日区区一会,轻悠再次感受到当年被迫离开南京时,那种被逼到末路的困顿无力。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见这个浑身城府,魄力惊人的男人。可现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不见也得见!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了,若让姜恺之知道,会更麻烦。”
“可这事毕竟因我而起,也许我再找他好好谈谈,情况会不一样。”
宝仁摇头,“小七,你真不了解男人,还是你眼里心里就只装着亚夫那一个。”
轻悠怔怔地别过脸,面上难掩心痛难堪。
“姜恺之这次为了求亲成功,连他当总统的大哥都请来助阵,你可知他对你,有多执着。唉,这事要是放在四年前你没去留学时该多好,可惜……咳,前事不提了。总之,现在你必须避讳,这还礼的事就由我和管家去办。”
“要不,我和宝仁一起去吧!”三娘开了口,“我毕竟是轻悠的娘,姜家兄弟再强,在我这个长辈面前,他们多少也人留几分薄面。”
宝仁目光一亮,有些动容。
“大哥,我陪你去,我也是轩辕家的男人。姜家是两兄弟,咱们也是两兄弟对上他们。输人也不输阵!”小八竟然又跑了回来。
“傻儿子,别胡说,快回来。你哥和你姐办的是正事儿,你还这么小,瞎参和什么。”四娘来捉小八。
这母子两就在大屋里玩起了追逃叫骂的大戏,倒是无形冲淡了众人些许阴霾。
最终决定隔日由三娘和宝仁送还芙蓉园,管家留下和二娘打理家中事务,轻悠则看顾天锦坊。
……
这晚,医生前来看过轩辕瑞德的情况,跟轻悠之前的号脉的结果基本吻合。并一再叮嘱,不可再操劳动怒。
众人听后也只能急急应下,心里却明白目前家里的情况,恐怕很难做到。
轻悠送医生离开,来的不是她先前打电话请的艾伯特。
“七小姐您还不知道么?前日令叔病情有变,周公子送令叔来医院急诊,经过那两位上海来的脑科专家抢救,说是暂时没有大碍。不过,因为咱们这里缺药又缺仪器,不便于令叔调养,今日周先生就送令叔坐飞机,由那两位专家陪同,去上海了。”
轻悠大震,瞬间泪水模糊了双眼,扭头就往屋外跑。
难怪这两日都见不着他,在她忙于家中事务时,小叔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都没人知道,要不是他,恐怕……
心里又急又气,又自责内疚,她一口气冲到大门,却不知该向哪里去找。
“十郎,十郎!”
“小姐,属下在,您别着急。”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他,问他……”
问他什么呢?
在她再一次抛弃他,还说了那么伤感情的话之后,她还有脸再去见他么?
可是让她就此放下,谈何容易!
“少主他,这时候大概已经跟十一郎坐飞机离开了。”
“走了?”
“嗯,应该,就是从南郊机场那里坐亲悠号离开吧!”
亲悠号!
再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泪水直落,她一下蹲落地,抱着双膝大哭。
十郎急得团团转,长年习武的性子,让她拙于言辞,和十一郎一样不擅言辞,不知该怎么劝说伤痛难过的女主子。
“小姐,也许,咱们现在赶去,也许能……”
轻悠倏地站了起来,抓着十郎猛摇,“你是说现在赶去还能赶上,对不对?对对,一定能赶上,他不会忍心就这么走掉的,他一定在等我。我要去,我要去找他,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她转身就往车库跑去。
十郎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就见小女人动作惊人的利索,跳上车就打燃了火,往外倒车,她差点儿被撞上,汽车一个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她面前,叫她上车。
因为轻悠只去过一次,不怎么记得路。
一路上,夜色深浓,两旁的煤油路灯光线黯淡,可看在轻悠眼里,却像最明亮的希望之光,指引着她奔向此生唯一幸福的大道。
她几乎将油门踩到底,没有松开过,除了没撞上行人,吓得小猫小狗四处逃躲,别人的货摊子都扫掉好几个。
更吓得一向稳重的十郎都频发叫声示警,才没有栽进路边的泥沟去,半个小时后,车屁股盖翻起,车灯掉了一个,另一个兹啦啦两下也熄灭了,终于到了机场。
而在轻悠第一次马路惊魂时,机场上一架最新型的轻型飞机,正缓缓开动。
飞机里,是与众不同的豪华装饰,横向安置的玉色皮质大沙发上,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左手拿着一叠文件,右手端着一杯黑咖啡,舱室里流动着浓浓的咖啡香,温暖的灯光照在男人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在高挺的鼻梁和长翘的睫毛下,留下惑人的阴影。
伺候一旁的空乘小姐瞧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心神荡漾,热情地为男人又添置了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男人的目光动了下,空乘小姐急忙解释,“殿下,这是厨房刚烤制的动物小饼干,法国下午茶最流行的奶油曲奇,还有果酱味,您尝尝。”
男人放下咖啡,捻起一块饼干,却没有送进嘴里。
空乘殷情地又说了一堆讨好的话,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越来越沉重的阴霾,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够了,出去。”
最后,男人将饼扔还碟子。
空乘吓得花容失色,被一个着黑色军服的上尉架了出去。
男人甩掉几乎没有翻动一页的文件,拧着眉头,脑海里一片混乱,与他沉静稳重的外表完全不同。
没良心的小东西,竟然说放就放。
他的胸口重重地几个起伏,抵制不住地咳嗽出声,眯起的眼眸看到桌上微晃的咖啡杯,就会闪显一张气急败坏的小脸,冲他指手划脚,大胆妄为地对他管东管西。
当时觉得烦得要死,可现在……
他真想把她揉进怀里狠狠教训一顿,下次见面,他是不是该像当年一样,让她三天三夜也别想下他的大床,或者狠狠凑她一顿屁股。
该死!
他怎么会爱上这么个小白眼狼!
敲门声响起。
“进来。”
还是刚才那个黑衣上尉,“殿下,飞机马上就起飞了。”
“嗯。”
上尉上前为男人系上安全带,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又道:
“殿下,刚才收到情报,先生失踪了?”
男人一下睁开眼,低吼,“怎么回事儿?”
上尉畏惧地低下了头,“先生的亲悠号平安降落在江陵城郊机场加油,后来亲悠号顺利升空直达上海,但下机时,接应的人没有接到先生,亲悠号上只有两个昏迷的专家。”
与此同时,在上尉背对着的窗户外,机场的入口处,轻悠跳下汽车,直冲向机场跑道,夜里的机场比起那次白日里来时,风更大,刮得她脸颊生疼。
“亚夫,亚夫——”
她边跑边叫,用力挥手,可是跑道上的飞机已经提速,倏地从她面前飞过,她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机缓缓离开地面,一点点升高,飞远,最后变成一个夜幕中的小光点,消失在黑沉沉的天幕中。
“亚夫——”
轻悠一下扑倒在地,粗砾的石子地擦疼了手臂膝盖,她没有一点感觉,只觉得离开的飞机抽走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再也无法支撑起来,扑在地上放声大哭,将这一整日的隐忍、痛苦、矛盾纠结,和沉沉的无奈后悔,通通释放出来。
十郎没有立即上前搀扶,很清楚这种忍耐了太久,压抑了太多后的感觉,若再不让人发泄一下,一定会疯掉。
“亚夫,亚夫,亚夫……呜呜,亚夫……”
这么多呼唤,其实在他转身离开时,她就好想叫出来,可是她不能。
她是他的悠悠,她也是父亲的宝宝。
她谁也不想选,谁也不想放弃。
她是个贪心鬼,亲情,爱情都想要,难道她错了吗?
为什么他们要阻止她,为什么人人都来逼她,为什么她的幸福要牵扯这么多无关的人和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就不信姜啸霖的那些歪论,她就不信!
“亚夫,对不起,你等我!”
终于,她说出了这句话。
她摸摸耳朵,那里还留着他的印记,她终于又觉得有了勇气。
因为,他在咬她耳朵时,说了一句话。
——轻悠,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的决定始终不变。
……
是夜。
张大帅府。
“可恶,姜家的人真是多管闲事儿。我买个锦布罢了,他们也要来管。什么意思?姜恺之竟然还抬出姜啸霖的亲笔文件来压我,我老张会怕他才有鬼,天高皇帝远,这西南三省还是我老张说了算!”
张大帅插着腰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