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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他手中接过字典,摊在膝盖上,随手翻到“F”的那页,指着二月February:“我以前的老师说过,每个单词都有记忆的方式,就看你能不能找到。譬如February,除了根据读音拼出字母外,它的结构也很有特点。中间的bru,用上海话来念不就是皮鞋油吗?”
他朗声大笑,我顿了顿又说:“那位老师并不是师范专业毕业,可她的方法很有用不是吗?”
他点头,“的确是种不枯燥的学习方法。我记下了,同学,谢谢你。”
“不客气。”把字典交还给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在六点一刻,时间过的太慢,离第一堂课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嗨,”身后传来一声娇呵,把沉浸在ABC中的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才知道她叫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帅哥。
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秋水明眸,两人十分相配。
“走啦,吃早饭去,好饿,”一开口就是娇滴滴的吴浓软语,典型的上海嗲妹妹。
“好,”帅哥向我招呼道:“今天谢谢你。”
“不用。”
等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仍是可以听到两人的一问一答。
“那个女孩子是谁啊?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你干吗要谢她?你们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要先答哪个?我和她根本不认识,谢她是因为她刚才和我讨论了有关英语的学习方法。”
“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的英语……”
声音渐渐远去,越来越轻,直至完全听不到,但那女孩的不满显而易见。我也未曾料想今日的相遇,是开始,也是一生……
“竹喧,这里。”首堂便是管理学王教授的课,照例会点名,幸好竹喧在王教授进门的一刹那赶到,也不枉我为她占了个好位子。
“点过名了么?”刚一落座,竹喧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我来。
“算你运气好,王教授才进来,还没来得及呢。”我边说边拿出课本和笔记,取出钢笔搁在一旁。
竹喧长吁一口气,“害我跑的差点没岔气。”
“你早起个十分钟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偏偏要赖床到最后一刻。”我没好气的埋怨她,每次替她占位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遭人嫉恨不说,对冷嘲热讽还得装作听不见。
“糟了,”竹喧猛的拍了下大腿。
“又怎么了大小姐。一惊一咋的,吓死人不偿命啊?”竹喧就是难改毛毛糙糙的脾气,惹的一向好说话的寝室长梅玫也看不惯了,转身过来瞪了她一眼。
“我忘掉管理学的书了,”竹喧苦笑,伸手抢过我的字典,“借用一下,”企图蒙混过关。
讲台上王教授“唰唰”的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推了推黑边框近视眼镜,用他那自以为幽默风趣的开场白和富有“磁性”的嗓音,开始了又一课题的讲解。
竹喧偷偷摸摸的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本袖珍口袋书,压在字典下有滋有味的看起来。
“你课本不带,这个倒不会忘记,”我冷哼一声,指了指被我们称为小黄书的台湾小言。
“不黄不看,有黄必看,越黄越看,我们的宗旨。”她压低了声音,满不在乎的调笑,脸不红,心不跳。
这时,王教授有意无意的朝我们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吓的我们连忙低头,曾听毕业的学姐说过,王教授的特色是从来不会在课堂上点你的名,但会在期末的成绩单上给你算个总帐。
“现在把书翻到第一百五十页……”我按照他的要求翻到指定的页码,竹喧也装模作样的翻动字典,“好你个叶子,你瞒的我好紧。”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突然掐住我的手臂,狠狠的拽起我的胳膊。
“你小声点,我们现在可是王教授重点盯防的对象。”我举起书本挡在前面。
“哼,你看这是什么?还不快给我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你们认识的经过给我一五一十的讲一遍。”竹喧将字典推到我面前,扉页上赫然写着98级计算机系向晖的字样,笔迹硬朗,饱满,一看就是出自男生之手,最重要的是这一行字是用钢笔写就,这年头同我一样还喜欢用钢笔写字的老古董可不多见了。可是书是怎么被调换错的,我实在想不通。
我简略的把早晨在人工湖边巧遇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不小心弄错的吧。”
“就这么简单?”她的不相信完完全全的写在脸上。
“就是这么简单,别想多了。”我用笔尖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记。
“不对啊,据我所知向晖的英文很好,还得过去年全校演讲大赛的头等奖。”她挠了挠头皮,显然也在怀疑自己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不会吧,”我目瞪口呆,我被他耍了?我不甘心的回道:“他自己说他四级都没过。”
“叶小姐,我现在可以确定他是在耍你,他四级没过是因为考试那天重感冒,还在考场上睡了过去,这件事成为了他们计算机系的一大笑柄。我师兄告诉我的,绝不会有错。”竹喧捂住嘴坏笑,“叶子,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神经病,”我啐道:“你自己也看到他有女朋友了。”
“切,男未婚,女未嫁,女朋友又怎么了?结了婚还照样可以离婚呢。”竹喧的思想奇特而令类,非我等能及,我经常都跟不上她的思维。
“这样啊,”我心里直犯嘀咕,关羽面前耍大刀,做了回小丑,“那就拜托你师兄帮忙把字典换回来吧,我用惯了原来的那本。”
“叶子,你不觉这是个好机会吗?”竹喧双手托腮,无限向往。
“那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了。”我耸了耸肩膀。
王教授的课索然无味,就连一向标榜好学生的我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信笺,还是好好的嘲笑一番那刚刚被发展进学生会的死党――汪然才是正题。
照例在署名处画上一片飘逸的叶子,王教授下达了下课的最后指令,时间算的刚刚好,吃饭寄信两不误。
第五章
恋爱,在感情上,当你想征服对方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对方征服了。首先是对方对你的吸引,然后才是你征服对方的欲望。
“死然然,”我挥着手中的信纸,边读回信边在心里暗暗骂她,人家明明是做事稍微迷糊了一点,思想又单纯了点,偏偏被她说成是别有用心。
咒骂完毕,又问了自己一句,话说,你当时真的没半点私心吗?
我倒了一杯水“咕咕”灌下,对汪然信中提到的和她唇枪舌剑的萧大侠兴趣陡增。
“430的叶紫,你的电话,”走廊一角的小喇叭发出难听的咝咝声,可对我们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
寝室还没有装电话,手机更不是我们这些还在“剥削”父母劳动力的学生买的起的,打个电话得去学校的小卖部,接电话更是几百号人通用一个号码,由每层楼面的宿舍管理处通过最原始的方式传递。
430寝室和宿舍管理处正好处在走廊的两个极端,每次气喘吁吁的跑过去还得遭受阿姨的白眼。
“喂,哪位?”我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喘着气。
“叶子,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耳熟。
“季羽?”我并不确定,天生对识别嗓音不敏感,就像做立体几何题我永远找不到两面角一样。
“是我,叶子,周末有空吗?好久没见了,几个同学想聚下。”季羽是我初中时代的同桌,回想当年汪然老是因为我和她接触过多而乱吃飞醋。进了高中以后,因高三文理科分班和繁重的学业而疏远。我们曾发誓要考同一所大学,不过我知道后来她被SH师范大学数学系录取,于是成天的怨声载道,感叹世界的不公。
“还有谁?”算来毕业才没几个月,可经历了黑色7月之后,感觉恍如隔世。
“通知到几个就几个吧,具体还说不上数,”季羽定是在扳手指头,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行,地点?时间?”我和阿姨打了个招呼,从桌上的便笺上撕了张纸下来,一手夹着电话,一手准备记录。
“周六下午一点,人民广场大屏幕下见。”我“噗哧”笑出声,“小羽,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地方吗?每次都是这里。”随手把纸团抛进了废纸篓。
“这可是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了,”她“切”了一声,“叶子你别笑,要不你给想个地方啊。”
我想了想,“大剧院或者博物馆门口都可以,肯德鸡麦当劳也不错,要是必胜客缘禄寿丝更没问题。”
“就知道你没好话,”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也可以揣摩到她的不屑一顾。“不和你胡扯了,到时不见不散啊。”
“收到,只要你这个组织者不晚到就好。”迟到是季羽的一大美德,所以她说一点,一点半到达目的地也来得及。
“叶子……”季羽忽然扭捏起来,“到时,我……会多带个人来。”
我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领悟了她的意思,“小羽,你交男朋友了?”
“嗯。”她小声的笑了,“我们不是说过不管谁交了男朋友一定要过彼此这一关吗?”
“是啊,亏你还记得。”犹记得年少轻狂时的胡言乱语。
“这次是我,下次就该轮到你了。”季羽的话语带着恋爱中女孩独有的羞涩和甜蜜。
下次轮到我,我的那一半又在哪里呢?搁下电话,收拾起心情,周六的聚会还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走出管理处没几步,就被阿姨叫住,“叶紫,又是你的电话。”口气显得十分的不耐烦。
我小心翼翼的陪笑,“谢谢阿姨。”
“喂。”五分钟内两个电话,还绝无仅有过。
“请问是99级英语系的叶紫吗?”很干净的男声,挺有礼貌。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以礼还礼,我做人的原则。
“向晖,98级计算机系的向晖,”这个名字,我猛的睁大了眼睛,居然是他。“我们前几天早上见过,你还记得吗?”
“记得,”自然记得,被耍的经历怎么可能忘记。
“那天不知怎么把我们的字典弄错了,本来两本一摸一样的也无所谓,但我看你在字典里加了很多备注,都是很有用的东西,你看是不是要找个时间换回来?”他说话语速很快,还特别强调了“换回来”这三个字。
那上面记录的可全是精华和心血,怎么说也要拿回来。我清了清嗓子,“嗯,谢谢你,那你说个时间。”
“那今晚六点,我在图书馆二楼等你。”匆匆挂断电话,苦笑一声,还真被然然那乌鸦嘴说准了,只是晨曦微露旭日东升换成了夕阳西斜晚霞初照,是不是孤男寡女还有待考证。
回到寝室,室长梅玫丢了张表格过来。“叶子,填了交给我。”
“什么?”我纳闷,不就去接了两个电话嘛,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社团活动,重在参与。”梅玫嘴上叼了支笔,说话含糊不清,“选你喜欢的就是。”
靠窗的程英显然已经填好,正晃悠着双腿,优哉的听着随身听,还不时的轻哼几句。她的身形属于典型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外号“小不点,”非常适合她。
睡在她上铺的柳如烟正举着面镜子顾影自怜,才顾不上什么社团活动学校活动呢,打理好自己这张脸才是正事。
这两个人高高挂起,两耳不闻身边事,啥事都不必指望她们了,我拿着笔几步窜到裴子瑜面前,“子瑜,你选哪个?”
没等裴子瑜接上话,一旁的竹喧插嘴,“当然选舞蹈社。”
我耸了耸肩,“我从小就是舞盲,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