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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沫瞪着他,咬牙切齿,胸口一起一伏。愤怒、嫉妒、委屈、不甘让她短暂的失去理智,但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就如顾亦城先前所说,她和他的感情原本就很浅,而她确实不敢去挑战他的底线。
顾亦城放开她,她索性坐在一旁哭了起来。
龚倩张大嘴,完全没明白这是哪出戏。最好笑的是,肥皂剧的女主角现在好像还昏迷着吧?她转头去看舒姝,见她微蹙眉头,睫影微微一动。
“舒姝?”龚倩喜出望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睁开眼。
龚倩抬头看了眼顾亦城,见他脸色微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病里的气氛瞬间变的诡异。
“舒姝,舒姝。”龚倩试着又叫了两声。舒姝睫影又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这次是真的醒了。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龚倩问。
“手麻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干干的咳了两声,试着将身体撑起一点,从被子里伸出手,右手手指夹着一个夹子似的东西,连着一旁的心电图,因为血流不畅,整个手掌已经乌紫。也不等龚倩反应过来,她自己便拨掉了夹子。眼睛扫过病房里的人,慢慢从耳朵里取出助听器,放在床头柜上,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有点吵。”
然后,躺下,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她仿佛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其实真的只是有点吵,而且这争吵也与她无关。可是这无关紧要的一眼,顾亦城却说不出是何滋味。舒姝看过来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没有惊讶,没有恨,波澜不惊,什么也没有,她眼里他成了陌生人。
忘却的伤疤(上)
顾亦城走时,舒姝仍然睡着。
他走后,龚倩推推病床上的人道,“人走了啊。你声音咋了?”
舒姝睁开眼睛,摸着自己的额头道,“嗓子跟火烧似的,头晕得很。”
龚倩赶紧叫来护士,量体温了,三十七度。
护士说,头昏是正常的,嗓子痛是手术时插呼吸器伤了喉咙,又交代了些基本事宜,比如排气后才可进半流质类食物,麻药大概会在六个小时候后完全失效,到时候会很痛,熬不住的话可以选择吃止痛药或者打止痛针。
舒姝说,“能熬得住,谢谢你。”
护士走后,赶在龚倩提问前,舒姝指指喉咙比划一番,“痛。”
“装吧,继续装,”龚倩说。
舒姝呵呵的笑了。
“你还是别笑了,你笑得很假,也很僵硬。”
“那是因为伤口时不时痛一下。”
“呀,喉咙没事了?”龚倩没好气的说道,“得了吧你,麻药都没过,伤口痛什么痛?”
见舒姝没啥反应,龚倩道,“他谁啊,来嘛,八卦下。”
舒姝沉默一会儿,“干嘛对一个陌生人那么感兴趣?”
“谁叫他是个帅哥呢?”龚倩拍拍她的肩道,“小妞,狗屎运不错哦~”
舒姝说,“你怎么知道天上掉一下来的一定是狗屎运,说不准真是狗屎呢?”
龚倩皱皱鼻子,“你这些年不交男朋友,不会是在等他吧?”
“我像是在等谁吗?”她问,摇了摇头道,“我谁也没等。”
舒姝想:人类果然容易被美丽的外表蛊惑,若顾亦城是个猥琐且落魄的男人,龚倩的问题会不会变成,他就是一直缠着你的人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咱报警吧。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真的感觉到微微的疼,不过是胸口。
夜里,舒姝发烧了,喉咙像火烧似的,腹部以下很痛,非常痛。她想翻身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手脚僵硬根本动不了,嘴里发不出声音,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感觉被子往上提了提,温热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指尖抚过她紧咬的唇,传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医生,她额头有点烫,看样子痛得厉害。”
“病人身体不大好加上发烧,打止痛针吧。”
“什么针,有副作用吗?”
“止痛针主要起镇痛的作用,镇痛的同时就会抑制神经中枢的反应。”
“算了,算了,不打了。”顾亦城摆摆手道,“能让她不那么痛吗?”
“病人刚做了手术,痛是必然。”
“我当然知道是必然,我的意思是有办法让她不那么痛吗?当然前提是没有副作用。”
一阵沉默,“恐怕没有。”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专业性,请叫你们院长来一下。”
“顾先生,我有十二年的妇科临床经验,请您相信我的专业性,这事找院长也改变不了药理本身的副作用。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打针,病人熬过今晚就好。”
“没看见她痛得厉害吗?”
“那您看这针还打吗?”
“不打。”
……
“等等,还还是打吧,量少点……”
“轻点,别把她弄醒了。”
舒姝使劲眨了眨眼睛仍然睁不开,接着手臂便被扎了一下,不一会儿,伤口好像没那么痛了,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舒姝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伤口还是很痛,但并非不能忍受,病房剩下她一个人。护士来给她量了体温,检查了伤口,吊了盐水,再次强调排气后才可进半流质类食物。
一直到中午,舒姝才通气,护士端来鸡汤和小米粥,她喝了些粥。
下午两点的左右,龚倩便来了,推着舒姝去楼下晒太阳。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两人坐在花园的藤椅上闲聊。
只听“嗖”的一声,一架遥控飞机迎面飞来。龚倩下意识挥手去挡,遥控飞机至空中飘落,不偏不倚停在舒姝脚边,不远处几个男孩嘻嘻哈哈跑了过来,开口道,“阿姨,飞机是我们的。”
“什么阿姨。姐姐,叫姐姐。”龚倩脸一沉,叉腰说道,“刚刚多危险知道吗?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要是吵着、吓着病人怎么办?”
“可你明明就是阿姨嘛!”小男孩一本正经又无辜的说。
舒姝“噗嗤”一声笑出声,龚倩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脚边的飞机捡起来递给带头的小男孩道,“去去,一边玩去。”
小男孩接过,一溜烟跑开。
又是“嗖”的一声,架遥控飞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迷人的抛物线,接着在空中做了个三百六十度的高难度翻转,从两人头顶飞过,然后又绕了回来,兜兜转转围着两人打起转来。
那群孩子站在不远处,冲龚倩又是吐舌又是做鬼脸。龚倩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挽起衣袖,那样子像是要打架。舒姝一把拉住她道,“你和小孩子怄什么气?”
舒姝说,“你不理他们,他们自然觉得没趣。”
不一会儿,那群孩子见她二人没有进一步反应,果不其然便跑开了。
龚倩指着那群孩子跑开的方向说,“据我妈回忆我小时候也这么皮,传说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凡是我想的东西,父母不答应买,我便又哭又闹。什么躺地上打滚,绝食,离家出走我都干过。而且还特别喜新厌旧,东西不喜欢了便扔一旁不理不问,可是过一段时间,觉得还是蛮喜欢,便又去找。有些找得到,有些自然是找不到了。若找不到,我会哭得很伤心,感觉就像,就像是弄丢了老朋友一样。”
舒姝笑了笑,她很想告诉龚倩,永远不要用物质的东西和朋友相比较。还想告诉她,人便是这样,都是在丢失后才知道珍贵。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知道,很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得清楚,虽已找不到来时的路,但人生便是在不断地丢失后,学会慢慢长大,慢慢知道爱,知道珍惜。
抬头仰望天空,她不禁想起,曾经在那样的季节,某时某刻,某一个人,柳絮飞扬中朝她微微一笑,虽然短暂却绽放出绚丽的花雨,那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场迷雾,现在想起,原来已经那么远了。
龚倩推了推她道,“别发呆,说说看你小时候啥样子呗。”
舒姝想了想道,“话很少,像是很安静。”
“噗!”龚倩笑了起来,“虽然这可能是事实,但我有没有说过你有讲冷笑话的潜质?”
“是啊,是啊。”舒姝点点头道,“愿博君一笑。”
“对了。”龚倩冲她眨眨眼,故作神秘的问道,“VIP病房多少钱一天?”
“不知道。”
“那谁,要是找你还钱咋办?”
舒姝转过头看着她,笑道,“让他做梦去呗。”
闲聊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晃太阳都落山了。
舒姝伸了个懒腰,龚倩说是口渴买水去了。无聊的她试着撑着轮椅站起来,又试着走出两步,头昏呼呼的,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知觉。这样的昏迷不过几秒,实际上她倒下去前被一个路过的陌生男人接住了。可是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差点没再痛昏过去。
这位好心的陌生男人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里的公文包不偏不倚刚好拍在她伤口上,然后他扯了扯她腹腔里面的引流管,自言自语道,“啥玩意?”
赶来的龚倩惊呼道,“哎呀,你别压她的伤口。”
龚倩推着舒姝回了病房,一直到她离开的前一秒,仍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要不是你拦着我,我真想破口大骂。”
舒姝一个劲的安慰她,“龚大小姐消消气,消消气。”
龚倩鼓着腮帮子没好气的说,“我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龚倩走后,病房里剩下舒姝一个人,很安静。舒姝在心底默数道十,门开了,龚倩匆匆的跑回来,“嘿嘿,忘拿手机了。”
舒姝说,“你总有一天得把自己弄丢。”
龚倩笑着带上门,从门缝中探出脑袋道,“我真走了哦~”
舒姝一副欢送的模样,“走吧,走吧,千万别回来。”
龚倩吐吐舌说道,“那可不成。你等着,我一定回来找你,等着啊……”她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让人笑不得。
可是不到五分钟,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舒姝一付受不了的样子,抓起一个靠枕朝门口扔去,笑道,“死丫头。”
靠枕打在来人身上,舒姝不由愣住。这次,门口站着的人并不是龚倩,正是刚刚在花园里遇见的陌生男人。
然后,他慢慢走过来,仔细瞧着舒姝的脸,不太确定叫了声,“舒,舒姝?”
舒姝静静的看着他,灰色的修身西装,黑色衬衣,钻表,帅气的外表,和顾亦城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他问,“你还记得我吗?”
“恩,我记得你,韩睿。”
忘却的伤疤(下)
舒姝对韩睿说,“恩,我记得你,韩睿。”
韩睿坐在沙发上仔细看着她,他今天来看望住院的朋友。路过花园,看见一个穿着病人服的女人略微吃力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了不到两步就倒了下去。他好心上前扶了一把,结果也不知从哪里蹦出个女人冲他大呼小叫,才知道自己的手提包压在病人的伤口上。
怀里的女人痛得小小的脸刷白,咬着唇,低声说了句,别拉那管子。声音很好听,他不由多看了两眼。
韩睿想:这女人好面熟,认识?
最终还是舒姝的声音提醒了他。他和她接触不多,记忆里仍清晰的记得她声音,非常柔和。不过那时的她稍稍丰盈些,如今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瘦瘦的,十分苍白。
“你病了?”韩睿问。话一出口觉得这不是废话吗?忙道,“刚刚不好意思啊。”
舒姝冲他笑了笑,没说话。
“什么病?需要做手术?”
“小毛病而已。”
“哦,这样。对了,亦城回国了,恩……”见她眼眸透着淡淡的冷漠,韩睿尴尬的笑了笑。他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你气色不大好……”
“我昨天刚动了手术。”她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