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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连忙道歉,知道他被骂得冤。
“其实你说得没错,只是光凭我们并无法改变这股世风,所以只能独善其身,期望自己不至于跟着沉沦。”他无意识的拨弄着桌上的图案纸张,心中陡地有一股荒谬的不安跟着上升,他认为敌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必然还会有所行动。
“听起来真悲哀。”她一向憎恨自己是女儿身。
“是悲衷,但日子终究是要过的,端看你怎么过。”抡语剑脑中倏地闪过江玄明那张伪善的脸,以及他兜售织品的情形。
他该告诉她吗?告诉希柔她最信任的朋友其实就是害死小六子的人?不,不妥,依她的性子,打死她也不相信江玄明不但是个杀人凶手,还是个偷她技术的无耻小偷。
或许旁敲侧击会好些,他默默的决定。于是他语气淡然的开口问:“除了你以外,可还有其他人会‘六色重叠绣法’?”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必是否定的。
“怎么可能!”喻希柔的表情像他是在说笑一样。“这是我的独门绝活也,就连我爹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外人。”
“你确定?”
“当然确定。”他是怎么搞的?怎么净问些怪问题。
他想也是。依希柔的个性,即使她再怎么信任江玄明,也不可能将自己的绝活外泄,毕竟这是她求生的唯一本事。
但他在襄州所见到的又是怎么回事?为何江玄明能够模仿她的绝活模仿得那么像?
“语剑?”她有些担心的轻唤一声,他的样子好怪。
抡语剑连忙回过神,轻笑道:“没事。”算了,还是先别告诉她好了,等他调查清楚再说。
“真的没事?”喻希柔不怎么相信,他八成有事瞒她,瞧他眉头皱得跟打了结似的。
“真的没事。”他的眼神蓦地转暗,嗓音跟着暗哑,“但你有事。”
“我?”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要教你一件事。”他温柔的打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什么事?”问也是白问,瞧他逐渐高涨的情绪便知道他要教她什么。
“宝宝从哪里来。”他微笑的回答。
他确实教了她一整夜。
洛阳杨氏绣庄
“庄主,有客人求见。”总管必恭必敬的禀报着江玄明的来访。
杨云霸示意总管带人进来,他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静候着江玄明。
“杨庄主。”江玄明朝他拱手作揖。
“欢迎来访,江公子。”杨云霸淡淡的开口。不算太差的长相却流露出一股恶霸的气息。
没错,他正是洛阳的恶霸,也是喻氏绣坊的死对头。
杨氏绣庄位于洛阳城西的一隅,数代以来皆是恶名响遍整个洛阳的泼皮。不过在三代以前的祖先将行恶所得的钱做妥善的投资,开设绣庄和其他生意,杨氏一门从此变成“正正当当”的生意人,但骨子里的恶霸气息依旧,阴毒耍狠的功夫也从没改变。
杨氏绣庄的第四代掌门人——杨云霸,更是其中翘楚,他的祖先顶多耍耍流氓,他却非得见血不可。因此,凡是居住在洛阳的人都知道,惹谁都行,就是别惹杨云霸,惹上他的结果往往是连命都要赔上。
偏偏喻希柔的爹在三杯黄汤下胜后,竟神智不清的夸下海口,说喻氏绣坊必会拿下御用绣坊之名。结果他们的确是拿下了,但同时也惹上了麻烦。要不是杨云霸也觊觎喻希柔的才能及美貌,早就派人夷平喻氏绣坊了,哪还会留它到今天。
“杨兄,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这次来访的目的,是想请你帮忙杀了喻希柔,不然,绑走也行。”
杨云霸默默地打量坐在对面的江玄明,心中不断地拨着算盘。这位看似文弱的清秀男子,显然和他一样是因为吃不着天鹅肉,决定干脆将她宰了,让任何人也得不到她。
喻希柔一定想不到打她主意的人不只邢连一个,就连她最信任的朋友也要她的命,而同据邢氏那群笨蛋的说法,此人已毒杀过喻希柔一次,只是不幸失败。
不过他和邢连的动机尚可理解,江玄明如此恨喻希柔又是为了什么?而且他要与他合作,到底有何目的?
“我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杨云霸眯起了一双闪着邪光的眼,脑中不停算计着。杀了喻希柔,皇室御用绣坊之名也不见得会落到杨氏绣庄身上。当初之所以会答应和徐王府合作,说穿了也是出怨气的成分居多。如今喻希柔已经离开了洛阳,实在没必要再多费心思赶尽杀绝;除非有利可图。
“因为唯有她死,皇室御用绣坊的美名才可能落在贵府。”江玄明缓缓的说。
“何以见得?就算喻希柔死了,咱们没她那独门绝活也照样拿不到专用权。更何况皇室祭祀大典将至,就算拿到了专用权也不见得交得出货,反而徒增麻烦罢了。”杨云霸兴趣缺缺的说。
“所以咱们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掳走她。”江玄明努力说服合作意愿不高的杨云霸,他是他复仇的唯一指望。
“噢?”杨云霸微挑一眉的说:“你一会儿说要杀她、一会儿又说要绑她,你究竟有何打算?”该不会纯粹是为了洩恨而已吧。
“我的打算很简单,你先瞧瞧这个。”说完,江玄明白一个油纸包里拿出一条绣巾,递给杨云霸。
这是……六色重叠绣法啊!杨云霸拿过绣巾仔细端详,愈看却愈觉得不对劲。乍看之下这绣法的确像是喻希柔的独门绝活,但若再看仔细一点,便不难发现其中的差异处。
“很像,对不对?”江玄明有些得意,又有些丧气的问道。
“的确很像,不过似乎少了点什么。”应该说是作品的灵气吧。
“少了灵气。”江玄明十分了解自身的缺点。他虽自豪自己的刺绣手法,但还不至于盲目到看不出缺点。
“这跟你的打算有何关联?”杨云霸不解的问。其实江玄明已经绣得不错,但比起喻希柔来,的确还相差一大截。
“关联很大,因为喻希柔将她的独门技巧及绣图全用笔绘了下来,而且带在她身上。”
杨云霸这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你的意思是,只要拿到她的绘本,咱们就不用愁了。”
“没错。”江玄明答道,庆幸杨云霸的反应还算灵敏。
“这也是我说要绑她的理由。因为就我所了解的喻希柔,绝不可能甘心将她毕生的心血白白送人。”最有可能的反应是一把火烧了它们。
绑架?嗯,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反正他原本就想染指喻希柔,现在她身边虽多了个武艺高强的抡语剑,但毕竟势单力薄,他要得到喻希柔的胜算很大。
“你为什么想跟我合作?”杨云霸问出心中的疑惑。
“为了钱,为了名声。”江玄明回答得干脆。“我想从此投靠贵庄,不想再自己到处兜售绣品。”而且还是专卖赝品,风险太高了。
哼!说是投靠不如说是想借他的手除掉眼中钉,杨云霸暗忖。
罢了,反正绣庄正缺能手,江玄明的绣功也确实不差,若真能将喻希柔毕生心血弄到手,对两人来说都是有利可图,何乐不为呢?
“好,就听你的建议吧,我相信咱们会合作愉快。”杨云霸笑得阴森。
“好说,好说。”江玄明也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两条心怀鬼脸的毒蛇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仿佛已经吐出了舌信,就等着朝喻希柔进攻。
接连着几天赶路,喻希柔真的觉得累了,她不明白抡语剑为什么非得赶路赶个不停。问他,他只会回答说:“为了安全。”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啊,自从他们离开绣坊以后,日子反而平静。有时她会有种错觉,觉得前些日子绣坊所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等她梦醒了,一切都会再回复到以往。
离开了洛阳,就好像拔去了根,她觉得好恐慌,有时候看着过往的人潮,全是一些陌生的脸孔,虽然身边有她未来相公保护,但她仍觉得惊慌。
喻希柔知道自己很傻,离开洛阳并不代表再也回不去,语剑也一再保证,等事情解决后一定会带她回洛阳,重整绣坊。
但可能?一旦回到京城之后,他们必会立刻成亲,她从没听过有哪个已出嫁的妇女还能回到她自己的家,并保有她原先的财产。
或许是她的猜疑心太重,不过她真的怀疑。
“累了吗?”
耳边传来抡语剑温柔的关怀话语,喻希柔抬起头看着他,奔波赶路的疲惫全写在脸上。
“累了。”她紧靠着他的胸膛缓步走着。
“忍耐点,前面就是市镇了。到了那里,咱们再找间客栈住下,我也可以换匹马。”要不是他们所骑的马已经累垮了,也不用如此辛苦行走。
“嗯。”她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疲累的样子不禁让他想起了语兰——他挚爱的妹妹。
许久以前她也曾像这样拉着他的手,跟着他穿越京城的大街小巷,为的就是躲避普宁夜的人潮。
好快!离普宁夜至今已过了好几个月,在这其中发生了许多事,不但他视为珍宝的语兰嫁了人,就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未婚妻。
这桩婚约原本谁都不想要,未料却有如此的结局,虽出人意表,但却很完美。
“你在笑什么?”她好奇的仰头望着他,第一次看见他因沉思而笑。
“我在笑命运。”
“命运?”她一头雾水的重复。
“我在笑上天的安排。要不是我娘当年的坚持,我们也不会相遇。”看来他娘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帮他找到这么特殊的妻子。
“是啊。”她感慨的说:“要不是因为我爹的骤逝,说不定现在我已经嫁给玄明,一起赶工刺绣了呢。”
这句话让抡语剑倏地停下脚步,沉着一张俊脸冷漠地注视着她,“你曾想嫁给他?”
“嗯。”她诚实的点头,一点也不明白他眼中的风暴所为何来。
抡语剑知道吃过去想法的醋是有些无聊,但他就是无法抑制心中扬起的怒气。败给一个势均力敌的男人是一回事,但输给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偷则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他并没有真的输,但只要一想到她曾动过这个念头,他就满肚子气。
“那么你应该庆幸你没有真的嫁给他,否则迟早会被他偷光所有的东西。”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把玄明说成跟个小偷似的。
“意思就是你的宝贝朋友是个小偷,专偷你的技艺。”该是让她知道事实的时候了。
“我的技艺?”喻希柔愈听愈迷糊,根本弄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偷学了你的‘六色重叠绣法’,甚至还用你的名义到处卖绣品?”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也很难相信竟然会有这等肮脏事发生。
玄明偷偷学了她的六色重叠绣法?!这怎么可能?
她抬起一张苍白的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这是假的吧?玄明是她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偷学了她的技艺,并且以她的名义贩售绣品?
“我不相信!”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一定弄错了。”玄明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她?
“是真的。”抡语剑知道她一定不会相信,但他一定得让她知道,蒙蔽自己的心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我曾经在襄州见过他与买主接头,用的还是你的名义。”
“骗人!”过度的惊骇使得喻希柔不假思索的冲口道:“你胡说,我不相信!”她和玄明可说是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绝对不可能!
抡语剑早就料到她绝不可能轻易接受事实,但她一味的偏袒朋友并指责他是个骗子,却深探刺痛了他的心。
在这瞬间他觉得悲哀。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