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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摩尔寒着双目,冷笑一声,笑得冷淡又勉强。“他在妳心目中就这么神圣?因为他是他妈的大艺术家,妳就一厢情愿地相信,被糟蹋也无所谓吗?”
她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对他大吼大叫:“对,没错!我喜欢白御飞,相信他胜过你说的话,话说回来,我爱喜欢谁又关你什么事,我们很熟吗?熟到你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搞清楚!不要批评我喜欢的人!不准讲白御飞坏话!”
张摩尔冷冷地说:“全世界都知道妳喜欢白御飞,妳实在不必在大街上这么热烈地告白。”
这时秀兰到了,打开车门,候在路旁。曦西上车,秀兰看着杵在车外的张摩尔问:“张摩尔呢?不进来?”
“不用管他!”曦西大喊。
张摩尔看着车子远去,寒风中呆立很久,冷风吹得骨头都痛了,还无法移动脚步离开。
“不用管他!”曦西吼这一句,把他因爱她而始终热烈的心,狠狠撕裂。
“……妳说,他是不是很夸张?”车上,曦西哇啦啦吼叫,气炸了。“他怎么说得出那种话,白御飞跟墨霓怎么可能——”
“原来他也知道了。”秀兰叹息。
曦西骇住,颤声问:“妳说什么?!”是真的?
“就白御飞跟墨霓的事啊。”秀兰怜悯地瞥曦西一眼。
“难道……难道……”曦西面色煞白。
“哈哈哈哈哈哈,吓到妳了吧!”秀兰爆笑,曦西啊地扑去,不顾她在开车,用地搥她。“我快气死,妳还开玩笑?要不是已经跟记者说了,我甚至不想再看到他,我讨厌让那个低级的人参加我的展览。”
“冷静冷静,OK?可是,很奇怪喔,张摩尔干么中伤他们?”
“一定是嫉妒白御飞的才华,又气墨霓反对他的作品,卑鄙!”
“那也太小题大作了,他会笨到不知道这样讲妳会生气?”
“这个……”曦西脑袋乱糟糟。是啊,张摩尔到底在想什么?刚刚一听白御飞被批评,气得头昏,哪有心思研究张摩尔为什么这么说?不管,重要的是,谁都不准污蔑她的心上人。“白御飞那么好,常参加慈善义卖欸,张摩尔什么东西,这样诋毁他,过分……”不信他说的,绝不可能。
“妳啊,和白御飞暧昧得够久了,三不五时约会算什么咧,趁这件事,问清楚吧。很容易啊,就问白御飞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们常吃饭约会算不算男女朋友?”秀兰乱出主意。“我觉得我说的还不错,问吧,问清楚才不会乱想。”
“嗟,哪有女孩子主动问喜欢的人这个?”不问,丢脸欸。“不然妳想跟白御飞耗到四十几岁吗?假如张摩尔说的是真的,妳就冤枉死了。”
曦西胆战心惊。也对,一直耗下去算什么?难道永远满足只是吃饭约会?现在又听张摩尔说的,不问清楚,受得了吗?
是夜,张摩尔躺在黑暗中,床后,有扇窗,月光进来了,亮着左掌里,握着的小公仔,它是Flyingfox一系列拇指大的玩具,但这款,独一无二。
“她”有跟曦西神似的瓜子脸,长头发,黑眼珠,柔润晶莹。更特别是“她”的衣着,白衬衫,贴花镶钻,蕾丝拼接的牛仔短裙,穿着皮靴。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当时的模样。
这小人儿,是私下绘图,让工程师制造的迷你版曦西。他常将迷你曦西牢握掌心,却握不住真实生活中的曦西,彷佛他做什么,都惹她反感。
“白痴,那种人妳喜欢个屁!”张摩尔骂“她”。
“白痴,那种人妳喜欢个屁!”“她”回骂,即录即播,这是Flyingfox的小人儿系列特殊装置。
张摩尔目光哀伤,对她呢喃:“对,我下流低级。”
“对,我下流低级。”
对“她”咆叫。“啊——”往墙壁摔掷。
“她”摔在地上也“啊——”的咆回来。
笨透了,那个女人。张摩尔闷闷地,点一支烟抽。抽完捻熄,安静了会儿,下床,走到墙角。蹲下来,双手托着下颚,瞅着“她”。
“唉。”他叹气了。
“唉。”“她”也叹气。
他一只大手掌,拥抱全部的“她”。侧身,他呈虾状倒下,伏在冰冷地板,贴地的左耳,听见下层住户声音,有小孩咿咿呀呀,电视机正喧哗,渐渐地,声音都模糊了……
他合上眼,半梦半醒,彷佛看见曦西来给他上课的那一天。他开门,怔握着门把,傻看着她。当时并不知道,心悸,可以延续这么多年,来到今天。想追上她的脚步,终于能够面对面了,她的心却去到更远处,跑到另一人身上。
爱让人对未来充满期待,感受到生存的喜悦。有时,爱又让他灰心绝望,譬如被她讨厌的时候,他恨不得从这世界消失。
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有这么难吗?
问吧,曦西!都敢跟黑道呛声了,难道还不敢问人喜不喜欢妳?
曦西盘坐在床,瞪着床铺上的电话。啪,她拿起话筒,按下号码。说清楚,问明白,不要再这样爱得糊里糊涂,不要只是暗恋!
嘟……嘟……嘟……
“喂?”
“呃,白御飞?”
“曦西?我正想打给妳,但是又担心妳睡了。”
他愉快的嗓音,让曦西顿时轻松不少。“现在方便讲话吗?”
他笑了。“傻瓜,妳任何时候打来,我都方便。刚刚山水画廊的小老板来找我,他说纽约那边,有一家私人的美术馆,想收藏我的作品。”
“太棒了!”曦西大叫。“你真了不起啊,对方开价了吗?”
“星期六他们会派人过来,我英文没有妳好,妳能来帮我看一下吗?愉快的话,可能会订合约长期合作。”
“没问题。”她欣然答应,与有荣焉哪,不枉多年来极力向外国艺评人士,推销白御飞的作品。这是台湾的骄傲,身为他开作品展,固定聘请的策展人,这是最大的肯定。
“很奇怪,这么高兴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要说的人就是妳……”
“噢……为什么啊?”因为喜欢我啊!曦西暗暗窃喜,期待着——快,快跟我告白。
白御飞沈默了会儿,反问:“妳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我……”曦西面红耳赤。“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说更明白更明白吧!
“妳还听不出来吗?”他懊恼。“唉,有些事,说出来就失去美感了……”
不,说出来会更美更美!求求你说吧!曦西心跳急狂,兴奋紧张:“我还是还是不大明白,你能不能……说得更清楚?”
他懊恼地叹口气,好像非常困窘,声音饱含情感地说:“有些感觉……太强烈,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曦西,妳明白的,妳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妳饶了我吧,我……唉,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握着话筒,曦西躺下,被他的话催眠,觉得快乐又迷茫。听见他无助又苦恼的口气,教她不忍心再逼问。她笑咪咪,听着觉得整个人软绵绵了。他爱我的,是喜欢我的,虽然没明讲,但听起来就是那个意思啊……
曦西为他神魂颠倒,暧昧不清的情话,折磨人却又教人更痴狂,捉摸不住,握不大牢,身心反而更加投入到他的世界里去。
白御飞像拿着控绳的傀儡师,对曦西这儿拉拉、那儿扯扯,单纯的曦西就随他预料的做出反应,结果是忘了该问的事、该厘清的疑点,那些疑虑都在快乐中消失无踪。
为着跟曦西的争执,张摩尔一夜未眠,第二天,又去工作室找她。
曦西正在和空间设计师开会,一看见他,随手抓了文件夹遮脸,躲他像躲瘟神。
看见曦西的举措,秀兰震惊,这是第一次,看见曦西这么没礼貌,可见她对张摩尔有多生气。
“哈啰,有什么事?”秀兰招呼他。离下一次开会还有一个多礼拜哩!
张摩尔回身指了指门边的洋伞,他拿来还。现在想想,保管曦西的伞,似乎不大吉祥,彷佛预告跟她注定分散。
秀兰对曦西喊:“嘿,伞又乱丢了对不对?张摩尔帮妳送回来了。”
曦西转头,看着伞,小花伞斜在门边,浴在柔黄夕光中,外头,行人走过,细尘在光中飘荡,枫香树,被风摇得日光流荡。午后慵懒街景,教曦西想到那一日的午后,想到在SUBWAY外,跟张摩尔吃麦当劳薯条的快乐,想到在SUBWAY内,张摩尔认真将蔬菜挑出来排好的神情,孩子气的专注模样,惹她笑出来……
曦西缓了脸色,不明白那天让她笑的,跟昨日惹她生气的,明明同一人,怎么给她这样大的差别?也许他一时糊涂讲错话,这么冷漠惩罚他,会不会太狠?目光移到他脸上,他站柜台旁,望着她,在他眼里,有抹黯然的神色,掺着苦涩与寂寞。
曦西心软了,暂停开会,过去对张摩尔说:“原来伞在你那里,谢谢你送过来。”
“不客气。”
“关于昨天的事,你愿意收回诋毁白御飞的那些话吗?”如果认错,她愿意原谅。
他低头,想了想,说:“说了就说了,怎么收回?”
“你中伤别人应该道歉,尤其是讲了那么过分的话。”
“跟谁道歉?跟妳道歉吗?因为劝妳远离那个斓人所以道歉?还是跟白御飞道歉?我没对不起他,不需要感到抱歉。”
“很好,好极了。”她目光一凛,回去开会。
秀兰摇头,啧啧道:“了不起了不起!从没有谁可以惹她生气超过两天,你厉害。”
张摩尔本想藉拿伞过来,看曦西气消了没,没想到几句话又将她激怒,可是他也控制不住脾气,气她一味地信着那个烂人。
他问殷秀兰:“她晚上要跟白御飞出去吗?”
殷秀兰打量他。“你也喜欢上卓曦西了,对吧?”
他凛容不语。
她点点头,耸耸肩,笑了。“怪不得你中伤白御飞。你知道吗?”瞥他一眼,同情道:“在那些追曦西的男人中啊,你是表现最笨最差的。”接着凑近,低声道:“讲白御飞坏话,就等于拿刀割曦西。白御飞对曦西来说就像上帝那么伟大,你真笨欸!”
“长得像谐星白云,有什么好。”张摩尔丢下话,气唬唬地离开了。
秀兰怔在原地,回神时,大爆笑,笑得曦西不得不中断开会过来骂她。
“妳笑什么啊?”
殷秀兰抱肚,笑得流泪,直不起腰。“他说……他说白御飞像谐星白云,哈哈哈哈。妳觉得他像发哥,他说像白云,哇哈哈哈,怎么差这么多啊?!”
“他真的这样说?”这个张摩尔真的很讨厌欸!“过分,哪里像,哪里像了嘛!”
明明就像迷人的周润发咩!
曦西啜着红酒,在贵宾室包厢用餐。她痴迷地看白御飞动作优雅,将鲑鱼切好装盘,他好周到,事先跟主厨预约好顶级的食材款待曦西,把她当公主照顾。
“来,尝尝帝王鲑鱼。”
“哇,看起来好好吃。”橘红色鱼肉,泛着油亮光泽。
“这是鲑料中最上乘的食用鱼,充满丰腴的天然油脂,对皮肤很好。”
张嘴吃一大口,汁液弥漫舌腔,滑入喉咙,曦西竖起大拇指赞叹。“唔……”入口即化,鲜嫩肥美。
“很好吃吧?”白御飞笑了。
曦西直点头。
“这个更好吃了……”他切好羊排。“澳洲乳羊,肉质是清透的粉红色,乳羊的油脂很薄,烧烤后,气味香而不腻,没有腥臊味,这是最近当红的顶级肉品。”
“哇,这一餐要吃掉你多少钱?”
他朗笑道:“妳吃得开心最重要。”
听,听,曦西晕陶陶,好幸福喔!
“沾一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