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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方形的沙地三面是建筑,剩下一面则是悬崖,边上没有任何防护,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林平之望着眼前场景猜想这应该是一座教军场,因为右侧一排矮房的墙边摆着各种木质的兵器。
那他们就是受训的护院了?
林平之这么猜着,发现他们四人的到来让那些人停下动作,一个个像狼一样盯着他们,随即露出不屑的目光。其中一人昂着下巴冲他们边笑边大叫,然后再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其他人见状立刻跟着起哄。
“垃圾!这群废物只配来喝我的尿!”
“主人给我们送了堆娘们。”
“哈哈哈哈……”
林平之扫了眼兴高采烈的那些人,又看看和自己一道的无动于衷的三个人便也不做声。他若是知道那群人喊得是什么意思,最不惯受辱的他大约会立即冲上去拼命。
忽然一声响亮的鞭笞声,一名皮肤黝黑比抹了油还光亮的光头男人执鞭走来。他穿着深赭色的皮甲,贴合得就像他本身的肌肉,脸上有一道狭长的疤,那一下鞭甩得虎虎生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四人,细长坚韧的鞭子一圈圈绕在手上,脚步几乎没在林平之面前停留。
然后,一个穿着轻纱的少女走过来,林平之认出那是方才那些侍女的装扮。她将一一叠衣物和皮质的绳带递给他。林平之自知要入乡随俗,何况这里的天气也确实让人热得受不了。
他回过身背向其他人,将腰封系带一一除下,脱去外袍中衣,只剩素色亵衣亵裤。然后他抖开那衣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衣服严格来说那只是一块不大的薄布而已,而且还是用过的。
林平之完全不知这东西该如何使用。因为背对着大家,他看不到身后打量他的目光。他的体型几乎只有这些壮汉的一半宽,白皙修长的身材就像入了狼群的小羊,粗壮老树间的一片新叶般新鲜脆弱。
又是一鞭子甩在地上的回响,激起的沙土拂过脚腕。林平之知道那是催促自己的意思,但他万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最终将那方布匆匆在腰间绕了几圈一系了事。接着,那黑得连包青天都要自叹弗如的高大男人瞥了他一眼,脸色严肃地开始训话。
他的语速缓慢而透着庄严。林平之看着他走来走去,然后停在他们其中一人面前,似乎问了一句话,对方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什么,引发一阵大笑,那人随即显出懊恼的神色。
但那位黑人并没有显出不满的神色,片刻后发出号令,另三人便转身向某个方向走去。林平之正欲跟着他们一块走,黑人却抬手拦住他说了句什么。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林平之说道,后者亦听不懂他的话,随即了然。他走到那墙边把一个装满木剑的桶拎到他面前,然后朝那几个正在木桩前待命的人瞥一眼。
他是要自己给他们分发武器的意思?林平之很快领会道,但他一接过那木桶旁边的人就哄笑起来。他并不知道他的举动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打杂的奴隶,这里的任何一人都能随便指使他。
林平之心思敏感,他们的鄙视和嘲笑如此如此赤|裸,他们的嘴脸和在华山上被那些因为自己武功低微而看不起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重合在一起,在他心中烧起了屈辱的怒火。
看来无论在哪里欺生的惯例总是一成不变。林平之一向心高气傲,他们狗眼看人低他就偏不要他们小瞧自己。既然在这里有实力才能占得一席之地,那他就凭自己来争。
林平之提着木桶慢慢走向那几人,待第三人拿到武器后他也从中挑了一把。那木剑宽而短,与他曾用过的长剑断然不同。他执起剑柄挽了个剑花,随即剑刃直指对方,眉清目秀却是目光凌厉。
第4章
对方似乎惊讶于林平之出乎意料的举动。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比这里的任何一名角斗士都清瘦柔弱的异族男子,然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林平之见状眉峰一敛,口中低喝,右手直直刺出一剑,对方快速用盾牌挡开。见一剑未中,林平之脚下一拧又反身刺去。他的身法美妙,姿态极尽优雅,犹如飞舞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无害却杀招尽显,和这些人猛扎实打的打法不尽相同。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甚至开始赌这细皮嫩肉长得像个女人一样的小子能经得起那角斗士的一拳还是一脚。
被挑衅的男人也来了火气,他双目圆瞪,大喝一声朝林平之刺去,只待对方向旁躲闪之时看准时机一脚命中要害。但林平之却并未如他所料。兴致勃勃围观的人只看到那身影轻巧地跃起,在空中做了个空翻,而后一脚顺势狠踢对方后背,但终是他力量太小,对方身形仅仅不稳了一下,然后趁机抓着他踢出的那条腿摔在地上。
林平之只感觉身体猛地失控,口中轻啊一声后背便重重与地面接触,手中木剑脱出,闷闷地在地上跳了两下不动了。
看来不止他的身体回到了几年前,连武功也一并还回去了。脑中的华山玉女剑和辟邪剑谱虽仍记得一字不差,但要使出来却总是不得要领。
他仰面朝天,耀眼的白日激得他几乎流下泪来。随即一片阴影挡在他上面,林平之心中一凛刚想翻身拿剑,只觉脖子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他只看清对方用力咬合的牙齿就又被狠狠摔回地上。这次是面朝大地,心肺都被震得隐隐作痛起来。
他就像个小孩子被对方翻过身钳住下巴:“快求饶!别等到我把老|二塞到你喉咙里再说话!”
他又变回了那个弱小的任人可欺的林平之。
对方还想再杀杀他的锐气,拳头刚举起来手臂却被鞭子缠住,一直观看的黑人教练走过来对他简短地说了句话,后者对林平之骂了句什么离开了。
林平之低声咳嗽着站起来,就见黑人拾起木剑抛给自己,再指指边上一根空着的木桩,遂回身冲看热闹的人吼了一声,其他人立刻作鸟兽散,各自练习去了。
虽然输得这般难看,但看来至少不用当杂役了。林平之边走边想,他必须要勤练武功,让这些人刮目相看才行。
“巴尔卡,对战克斯莱斯,斯巴达克斯,对战维罗!”黑人教练指挥着角斗士的训练,林平之却脚步一顿。
斯巴达克斯?那个他刚来时无数人在呐喊的就是这个词语。林平之心中一动,看向两组对打的男人,一共四个男人,各个看起来都骁勇善战,锐不可当。当时站在他对面的是哪个?
其中一个持双剑双臂带护甲的短发男人看了眼林平之,他的双眼苍蓝,整个人透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和他对打的金卷短发的白皮肤男人望向他:“怎么,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我在竞技场见过他。”倏地一剑刺向对方后腰,他笑道:“你的弱点还是毫无长进,维罗。”
“什么?他就是那个还没开打就晕过去的废物?奥提罗斯居然还把他卖了过来。”被打趴在地上的维罗不可思议的说道,搭上对方伸过来的手站起来然后大笑着打趣他的好友:“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斯巴达克斯对战而存活下来也算是种幸运。”
林平之对着那十字型木桩用木剑劈了一上午。小时候林家的练功房里也有木人桩,不过那不是用来练剑,而是练拳法的。
待听得鞭声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林平之也扔了木剑,喉干欲裂地想找水喝却不知该如何要求。二三十人陆陆续续走向悬崖边的一座简陋大棚,里面有几张长桌,一侧放着几个桶和几碟碗,应是他们吃饭的地方。
林平之排在队伍之后,尽量跟所有人保持距离。经前世遭遇他生性越发多疑,虽有语言不通的缘故,但更多是真的不愿和人交谈往来。
这里的局势极易分清,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多是强者,而愁眉苦脸躲在角落的则是弱者,两者泾渭分明。
队伍很快拍到了他这里,加上林平之自己新来的四人是最后得到食物的,那是一种黏糊糊的像是玉米羹一样的浓粥,里面似乎还有青豆和菜叶。林平之端的碗被啪地倒满了这种食物,给他盛饭的人是个额头上刻了一排字的光头,他咧起两排白牙对他说了什么,然后走向他的同伙和他们击掌。
林平之看了看自己的粥,独自挑了一个没人的空位坐下,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什么味道……他紧紧皱眉将嘴里那古怪的东西吐出来,刚才对他说话的那个光头爆笑着朝他摸了把自己胯|下,然后和他身边的人见状都大笑起来。
粥里被放了尿。
“你们……”林平之恨恨地开口,把碗摔到地上正欲起身理论。有个人快步走到他身边递给他另一碗食物。
“皮洛斯!”有个满头黑发结成中长细辫的魁梧男人脸色不豫地喊道。半蹲在林平之身前的瘦小男子没理他,只将碗往林平之的方向推了推:“吃了这些吧,一天的训练十分艰苦。”
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皮肤是深褐色,眼神真诚和蔼。林平之犹疑地接过碗,明知对方听不懂还是道:“多谢。”
皮洛斯笑了笑,转身继续去干活了。
这碗粥的味道果然要好得多。林平之又饿又渴很快吃了个精光,对那位伸出援手的小个子男孩感激地一笑。
目睹这一幕的男人拍了拍身边的同僚:“嘿,巴尔卡,你的皮洛斯要被人抢走了。”
被叫做巴尔卡的辫子男人望向林平之不屑地冷笑:“我胯|下之物已经足够满足他了。”
下午的时候暴晒的天气让林平之像其他人一样脱去了上衣,只穿着长裤打赤膊和另三人背着比他本人还要大的木柱转圈做负重训练,一直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林平之不消一会儿他就热得浑身湿透了,脚步越来越滞重。
正对着训练场的二楼阳台上,男主人巴蒂塔斯将林平之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随即喊道:“奥诺玛莫斯,过来。”
黑人教练仰头看向他,随即微低头道:“是,主人。”
巴蒂塔斯返回屋中,看到他的得力助手后道:“那个稀有的赛里斯人。”
“那是个赛里斯人?”教练道,巴蒂塔斯点点头:“是,看到他穿戴的衣物了吗?那美丽的丝绸就像绚丽的朝霞。他是这批奴隶里最昂贵的的一个。”
“恕我多言,主人。别说是角斗士一职,即使是普通的劳役他也无法胜任。”
“我并无意将他训练成角斗士,他另有其用,而你只需要让他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奴隶。”巴斯塔斯拍拍他的肩:“教他说话,让他明白主人的命令,并且绝对服从。”
“是,主人。”
林平之坐在一边大口喘气的时候,那名叫做皮洛斯的男孩给他端了水。很自然的,他和这个善良的男孩渐渐亲近起来。
“皮洛斯?”林平之回想着那个音节,不同于汉语的字字明晰,而是忽轻忽重地连接在一起,构成独特的韵律。
“对,这是我的名字。”皮洛斯道,“还要水吗?”
“皮洛斯!别把水浪费在垃圾身上!”洪亮的声音响起,林平之见男孩被那扎着发辫的男人拉走,随即低头叹了口气。
太阳从悬崖彼方的山头落下之时,除了新来的三个角斗士其他所有人都结束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