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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回想起苏筱雪的信,文笔流畅,字迹优美,每一件平常的小事在她的笔下娓娓道来都是引人入胜的,如果可以忽略掉她信中常常提及的某些人和事,子言承认,自己是十分乐意收到她的信的。
她笔下的W大历史悠久、风景宜人,而子言看着本校光枝的白玉兰,丑陋的枝干如同颓败垂老的妇人,在雨雾中颤抖得可怜,不但人比不上,就连学校的花树都及不上人家的分毫。
子言在高等微积分的课堂上第一次走神,渺茫的想象W大每年樱花盛开的盛景,故意忽略掉苏筱雪信里提及的自北京寄去的香山红叶。不是不在乎的,心会被这些小细节丝丝刺痛,随之而生的淡淡惆怅和酸涩,如同冰水中的青涩柠檬,令人清醒而自持。
当她怀着这样的心情站在电影院门口时,其实已经丧失了看电影的兴味。由于一直看着雨景发呆,她过了老半天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沈志远而是林禹。
“啊,怎么是你?我哥呢?”子言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质问的声音却很大。
“他有事来不了,我替他来的,受他委托,待会儿还要把你安全送回学校。”林禹说的不紧不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无话可说,极度尴尬。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看电影,还是头一遭,最令她心里打鼓的是,这男人还是林尧的哥哥,虽然他本人可能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一层关系。
坐在放映厅里等待电影开场的间歇,林禹一声不吭,子言觉得有些不自在,为了打破僵局,只得随口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哥的?”
“他们系里有意推荐他保研,我在实验楼碰巧遇见他找导师,聊了一会发现竟然是老乡,就这么熟悉起来的。”林禹回答得很详细。
“我说呢,我哥明明是学建筑工程的,怎么会和地球科学系的师兄认识,而且还是位博士师兄……”她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林禹笑了笑:“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吧,在上海我也只是个刚来不久的外乡人,和小沈也算挺投缘的。”
“怎么你原来不在上海读书的吗?”子言有些心虚的明知故问。
他稍稍一怔,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我在大连待了几年。”
放映厅的大灯忽然黯淡下来,四周只亮着柔和昏黄的小灯,一盏盏闪烁明灭,这气氛有点抓挠人心。
大连!子言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个极小的念头盘旋升起,她忽然想冒失的问他是不是认识苏筱雪。
其实何必问起,和他弟弟一同前去大连旅游的女孩,何况又是那样的美女,一旦见过,应该是过目难忘的吧?不像她,只是看起来有点眼熟而已。
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一凛,一直没有问过,林禹为何会觉得她眼熟,她不应该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好像读得懂她目光里闪烁的疑问,林禹微微一笑,像是漫不经心的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像我弟弟的一个同学。”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苍白如纸,子言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在哆嗦,她用力咬了几次才咬住了下唇,镇定住了心神。
林禹终于问了出来,“你-认-识-林-尧吗?” 他说得很慢,眼神忽然收敛起先前的散漫,视线凝聚在她脸上,镜框边缘的银光在昏黄的光线里擦过一道雪亮的弧线。
“嗯,当然,林尧在我们那一届可是鼎鼎有名,谁不认识?”这个情形,说不认识反而显得心虚,索性大方一点承认。子言回答得很干脆,语速又快又急,以致于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林禹仍旧望着她,并没有把视线移开的意思:“他是我弟弟。”
子言夸张的“哦”了一句:“原来你就是林尧的哥哥啊?真是想不到!”
林禹淡淡笑一笑:“你和他是同班同学吧?”
她的声音小到不可思议:“我和他只是小学同班过……”
“原来你和阿尧只是小学同学?我还以为你们是高中同学。”他好像也很惊讶,“我看过一张你的照片,你的样子好像没多大变化。”
子言有些哑然失笑,莫非他是指那张小学毕业时拍的集体照?林禹的眼力也未免太好了点,这还叫没多大变化!敢情她这么多年白长了,连一点女大十八变的进化都没有?
忽然就有了开玩笑的念头,她笑着说:“仅凭一张小学毕业照你就能认出你弟弟的同学,这也实在太火眼金睛了,难怪能分辨得出上百万年的石头。”
林禹也笑:“我的眼力还没修炼到那地步!老实说,我见到的是一张你的2寸免冠标准照,”他回忆了一下,摇头说:“只不过那张照片上的你剪着短发,所以第一次见面,我还有点没对上号。”
2寸免冠标准照?子言摸不着头脑,她茫然的摇一摇头,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林尧手里会有一张这样的照片,而且还会拿给自己的哥哥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子言脱口而出。
“去年吧,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林禹的唇角微微扬起,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柔和,“那时阿尧刚到北京不久,就生了一场病,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院,我母亲很担心,一直在他身边陪护。”
子言心里渐渐泛起辛酸惆怅的滋味,她垂下眼帘,手指扣着一枚衣服上的菱形牛角扣不停磨娑,搓得整个手掌都开始发热。
“当时我还在大连,请了假去看他。正巧碰上有个女孩子也坐飞机来探病,”林禹愉快的笑笑,“我母亲觉得那女孩的心意很难得,而且更难得的是才貌都出众。”
是苏筱雪。子言的喉头有些发紧,连嗓子眼里都全是苦味。
林禹看了她一眼,“不过阿尧却是个闷葫芦,一直抱着本专业书来看,连打吊针都不肯放下。”
她并不知道这话用意何在,只是盲目的点一点头,“林尧真用功,难怪可以一直这样优秀。”
他含着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说:“直到有一次他睡着了,我无意间翻开来看,才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
心里一阵热又一阵凉,有些像风寒将要发作起来的先兆,子言紧紧握住拳又松开,握住又松开,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
林禹转过脸去看大银幕,像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般平静:“那张照片的边缘并不齐整,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背面还有一点胶水的痕迹。当时我就觉得好奇,阿尧为什么要把一张残缺的女生标准照夹在书里,成天放在枕边。”
她霍然抬起头来,银幕的光影投射在林禹的脸上变幻莫测,恍惚中,她几乎要错认为是自己日夜惦念在心里的那个人了。电影早已开场,谁知道它到底在演些什么,炮火硝烟,英雄美人,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统统都跟她没关系,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的名字能打动她,能让她心如雷震,泪如雨下!
有氤氲的热流涌出来,她知道自己哭得很狼狈,却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她勉强擦干净眼泪,感觉有一根睫毛倒刺进了眼帘,有点扎扎的痛痒。
林禹很风度的递给她纸巾,什么话也没说。
电影快散场的时候,子言揉着眼睛说:“这电影还满感人的,我都忍不住哭了,你不许笑话我啊。”
林禹立刻点头赞同:“刘德华这么拉风的去送死,换了我是吴倩莲,我也得哭。”
子言红着一双眼狠狠瞪了他一下,忽然间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看过的最感人最感人的电影。
良辰未必有佳期(3)混杂在散场的人群里,外面大雨滂沱,车辆来往驰过,无数水花四溅。车灯穿过夜雨织成的水幕,密雨如珠,络绎不绝。
林禹为她打着伞,伸手拦了一部出租车。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好了,谢谢你。”子言客气的说。
“你要真感谢就叫我哥吧。”林禹玩笑似的说,“早晚都要叫的。”
她的脸一直在发烫,用手掌贴着有些凉意的玻璃,假意看向窗外,这场越下越大的暴雨,冲刷干净了视线可及的一切物事,包括她淤积已久的心,就连玻璃也渐被手心的温度捂热。她呵出一口气,车窗外的景致立刻变得模糊。
“雨真大。”她故意感慨,转移刚才的话题。
林禹含笑看了她一眼,“嗯,快十二月了,北京说不定都要下雪了。”
子言的心跳顿时就很不规律。
她晦涩隐忍的单恋,在经过了漫长孤寂的年少时光之后,突然以一种将要盛开的姿态呈现在她面前。虽然与林尧相隔万水千山,这一刻却仿佛触摸得到千万里之外他温热的心跳!
爱情和命运,已然向她微微露出了一线曙光,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渺茫等待。这即将破土而出的小小希望已将她的整个心神摄住,一生中最美好最期待的华年盛景,仿佛已向她缓缓拉开帷幕。
子言再次看向窗外,想要牢牢记住这一晚,哪怕此刻风狂雨骤,然而满心满扉都觉得是美景良辰,风华无限。
冒着大雨回到宿舍,来不及擦擦身上的水渍,传呼喇叭就响起来。
“子言,你又有电话。”秦静仪笑着说,“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子言笑笑,只得又跑下一楼去接电话。
“子言,是我。”季南琛的声音微微有些急迫,电话里仿佛还夹杂了些杂音,乎乎作响。
“什么事啊?”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她觉得很奇怪,以往这个时间点季南琛从不会打电话过来。
他顿了一顿,好像在抑制语音中的激动,“你知不知道,北京现在在下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呆了一呆,突然笑出声来:“真的吗?北京真的在下雪吗?”
“就知道你会高兴。”季南琛笑声朗朗,“不枉我打了一晚上电话找你。”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可惜你不在……没办法亲眼看到。”
子言笑着说:“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她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下次写信可以寄张照片给我吗?”
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有种不确定的小心:“是要我的照片吗?”
“是呀,我都答应人家了,宿舍女生都想看看你的单人照,她们说如果我没办法要到你照片就要我请客。”子言第一回有心情在电话里对季南琛拖长了声调撒娇:“好哥哥……”
季南琛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哦……原来是这样啊,好。”
他唏嘘了一句:“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下雪,特别激动,特别想你……这个妹妹,你有没有感觉到?”
子言嘻嘻笑着说:“季南琛,你今晚的表现好人文气息啊,不愧身在R大。”
他有些无奈:“不许调侃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子言很不认真的回答,还在笑:“赶快,给龚竹打个电话去,把刚才的文艺腔再对她说一遍,看她会不会这样认为。”
好像被这句话噎住了,季南琛一时无话可答,只得叮嘱了一句:“天气冷,你多穿点,晚上盖好被子。”
“知道啦。”子言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在外头的公用话亭打电话呢?乎乎的风声,不冷吗?”
“我不冷,”季南琛的声音恢复了平和,“下雪的时候其实是不冷的,雪化的时候才叫冷呢,傻丫头!”
一句“傻丫头”,暖烘烘的,子言心里涌动着不可知的柔情,忍不住就说了句:“你也注意身体,早点回宿舍。”
“唔,知道了。”季南琛答的很平淡,只是呼吸有点沉郁:“学会关心人了,有进步,晚安吧。”
“晚安。”子言在心里默默想。
大学里的第一个圣诞节即将来临,她和舍友周末出门去买了一打贺卡抱了回来,开始逐张逐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