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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南飞又北飞(2)“当然……认识,全年级的人大概都认识他……”她不知道这些话是怎样挤出来的,只知道自己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固定的,连弧度都没有改变。
她将照片递给苏筱雪,眼角的两滴水汽早已悄悄甩得不见踪影,“筱雪,你和他,……真般配。”
早应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哪怕从前日日夜夜都在这样悬心,真的到了这揭晓的一天,竟然还会这样脆弱无助。
这个冷酷到底的夏天,子言感觉从来没有这样悲伤和绝望过,就算是落榜那一年,以为黑暗到了极点,到底也还残存着来年的一线生机。可是这一回,此时此刻,她清醒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真正失去,那个童年里突然闯入她生命里的人,那张青山远水的面容,那个曾经无数次给她带来绮想的名字,全都已疏离远去。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关上了两扇大门,从此将她摒弃在门外,她人生的所有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子言,我并没有你认为的这么好,”苏筱雪的面容浅浅罩着一层光,眼睛凝望着手里的照片,含着一缕稀薄的笑,“面对他的时候,也曾经没有自信,也曾经顾虑和犹豫。”
“要不是他昨晚那个电话,我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苏筱雪的嘴角弯起非常温柔的弧线,眼神迷离而幸福,“他在电话里叫我名字,筱雪、筱雪,虽然好像喝醉了,可是最后一句却那样清晰,他问我,筱雪,这么多年,你究竟爱不爱我?”
宛如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捶中,剧痛一直蔓延到所有的神经末梢,四肢五脏都在扩展放大这疼痛。
子言不忍悴听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苏筱雪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回响,虽然轻柔,却如同雷震,一遍又一遍,震动着她的耳膜。
“怎么会不爱呢?如果不爱,为什么会阴差阳错的弃理从文?如果不爱,为什么听到他生病就会方寸大乱?我相信,和他是有缘分的,要不是有他,或许我的人生在那一晚就已经全毁了……”
苏筱雪沉默了一下,又静静笑起来:“更何况,他优秀,优秀到令我心悦诚服。我很喜欢的一本书里有句话:不崇拜那个人,就一天也爱不下去。我想,这和我真像,我爱的人,一定要足够优秀,优秀到令我崇拜。”
她的笑意一直从嘴角蔓延到眼角,眼睛里有温润的光,那是恬美的喜悦所散发出来的光采:“所以我回答他,爱,我爱你。”
子言的眼睛里有湿意弥漫,她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连掩饰也掩饰不了,她用力掐一掐自己掌心,指尖陷入柔软的肌肤,有针尖样的刺痛。
苏筱雪转过头来望着她笑:“子言,你怎么了?”
很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一刻,也知道自己的失态。在那以前,她一直认为,林尧在她的世界里永远不会消逝,他给她留下的伤痛,留下的挫折,留下的回忆,留下的所有一切,都会值得她一辈子回想,当成宝贵的财富。
可是后来她明白,没有了林尧,那些东西,那些回忆都没有一丝价值。何况,今后她就连回忆的资格都没有了。爱情在有些人的眼里其实微不足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没有遇上过爱情,也有很多人放弃了爱情,他们照样生活,照样心安理得,照样无病无痛,照样过了一辈子。
可是子言不同,她清楚知道,清楚了解,心里缺失了一块,永远的缺失了,这一生一世,也许永远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的大二学年过的波澜不惊,每个舍友都发现了她身上显著的变化:头发依然剪得很短,不拖泥带水的利索;面容安静而沉默,时常面带微笑。对什么事情都仿佛置身事外的清淡,不关心也不理会,所有的社团都退出来,唯一不变的,还是拎着一个容量超大的杯子到教室去上自习。
失恋,果然教人一夜长大。
苏筱雪一直保持着跟子言的通信联系,信里每每提及林尧的字眼,都会被子言囫囵吞枣的一掠而过。虽然还是会痛,然而却戒不了这痛,仿若上了瘾,仿若只有这痛才能提醒自己还活着,眼睁睁的活着,眼睁睁的看着。
很快,叶莘就在信里提到了这件事。他以略带得意的口吻验证着当初自己判断的准确性,“那年我就猜到了,要说他们也真够慢热的,大家看好了这么多年,都大三了才开始谈……”
子言淡淡一笑,回信时直接忽略了这一段,也忽略掉心里慢慢浮上来的隐痛。
只有一件令她感到由衷高兴的事,她的小学妹杨丁丁,已经考上本省的师范大学,将大一新生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她不再提起周阳,好像已经浑然忘却了这个名字,在新鲜的环境里如鱼得水。子言羡慕的想,年轻,真好。
大二女生谈恋爱的人数日益增多,杨丁丁说,学姐,有人追求你吗?
当然有,只是,她再也不会有这种心境和憧憬。
没过多久,一桩新闻便轰动了整个S大。
正对大马路的校门口终于出了事。
一对大四的情侣途经校门的电话亭旁,一辆货车突然失去控制向他们撞来,危机关头中男生奋力将女友一推,自己却因为来不及躲闪,被撞倒在地,虽然立即被送往长海医院抢救,却已回天乏力。
那男生是S大的学生会副主席,学业人品都有口皆碑,已经签下一家外资企业,却在毕业前夕,发生了不幸。
那天晚上,校门口围满了学生,地面的血迹还没有清理,电话亭已经被撞的四分五裂,连带校门的水泥柱子也凹进去了一大块,可以想见撞击力之大。满地都是电话亭被震裂的碎玻璃,一小片一小片,在昏黄的灯下散发着幽幽的光。
子言在外围只瞥了一眼便浑身颤抖起来,她呆呆看着那场景,记忆中的一幕奔涌过来,令人不能喘息。
校门口的电话亭,有过她最不能回想的甜蜜往事,同样为了躲车,林尧曾带着她一路退到这里,“再给我半个奖励好不好?”他的唇,又冰凉又滚烫,烙印在她心里,像一个魔咒,圈住她在里面,一直走不出来。
而今,全没有了,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亦非。眼前这残破的一幕,像彻底被打碎的一面镜子,再也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得救的女生呆泄的坐在地上,死活不肯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子言觉得灵魂出窍,仿佛是那个女生就是自己,行尸走肉一般,魂灵已全然不在。
她直觉的摇头,拼命摇头,然后泪水就流了出来。
她还是比这个女孩子幸运。
虽然失去了林尧,失去了美好的回忆,可是,有什么要紧,林尧还活着!好好的活着!他虽然不属于她沈子言,可是,有那样优秀的一个女孩子的爱,他是快乐的,是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这份领悟,要用别人的生离死别来获取,着实有些残酷。
子言悄悄转过身去,心里明白,不如此领悟,便不足以解脱自己的苦痛。
从此以后,她和林尧,就像两只反季的候鸟,一只飞往温暖的南方,一只呆在广阔的北方。天空中划过飞翔的痕迹,只是,彼此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一任南飞又北飞(3)子言开始喜欢泡图书馆,那里安静、沉沦、与世无碍。她借的书不是经济专业学生会选择的类型,大部头的《中国通史》,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全套竖排体线装本,书页泛着黄,有浓厚的墨香,纸张稀薄得几近透明,被灯光映得像蝉翼。
她只用了一个半月时间就啃完,囫囵吞枣一样,这些故纸堆里的文字,能让她的心异样的沉静下来。
有一次读得倦了,撑着脑袋,揉揉眼睛,无意发现,邻座的女生桌上摊开一本拜伦的诗集,一行诗跃入眼帘:假如多年以后我再遇见你,我将何以致意,惟沉默与眼泪而已。
看得怔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没有预期过还会遇见他,也许遇见了也只有无言与尴尬。越临近放寒假,她越有点害怕,正好表姐叶芷打电话过来,问她去不去无锡陪她过年,她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她的伤口还没有痊愈,需要出去走走,就如候鸟,一到冬天就飞往温暖的南方,出行,也许是个疗伤的好方法,虽然治得了标,治不了本。
无锡的冬天很冷,连绵下着细雨,从叶芷宿舍的窗户向外望去,灰蒙蒙一片瓦泥色的房子,只有远处浩淼连天的一汪湖水,隐隐还泛出一点青碧色。
叶芷新年要值班,所以不得不滞留无锡,子言也是第一次在外地过年,颇觉得新鲜,两姐妹在超市囤积了一堆食品,然后在宿舍里支个小电炉,放只煮面用的小锅,开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腾腾中,心里渐渐温暖起来。
零星的有几声爆竹响,在值班室里看了一会儿春晚,子言就觉得乏了。朦胧中听见叶芷在接电话,有些愠怒,声音却压得很低:“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就这样!”
“姐。”她朦胧睁开眼睛。
“小西,把你吵醒了吧?”叶芷有些抱歉,帮她掖了掖被子。
“是谁呀?”她有些好奇,除夕夜打电话惹毛表姐的人,还真想见识见识。
“是一同事。”叶芷很含糊的说。
“对了,志远哥回家过年了吗?”她蓦然想起来。
叶芷平静下来,慢慢说:“不知道,他经常出差,我跟他联系很少。”
子言一骨碌爬起来:“姐,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你想问什么?沈志远?”叶芷看一眼她。
子言想了一想,摇摇头:“姐,你说,爱一个人,能够持续多久?”
叶芷一怔,电视机里传来零点的欢呼声,户外密集炒豆般的鞭炮声已经响起,淹没了一室的静寂。
“也许很久,也许很短暂。但是男人一定没有女人持久。”当四围再次静寂,叶芷的声音终于响起。
子言喃喃自语:“有人会心里爱着一个人,可是却接受另一段感情吗?”
叶芷沉默了半晌,轻轻点一点头:“我想会吧。年少时,谁都会以为自己的感情能持续一世,到了已知世事的年纪,才会明白很多事原来都是身不由己。或许是顾虑,或许是绝望,或许已经没有了感觉,或许心里还残存着一点印记,但人终究会理智的作出不一样的选择。”
“姐,我觉得你好像在说自己。”
叶芷疲倦的闭一闭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恢复冷静清明:“是,小西,我对沈志远,大约就是这样。”
子言莫名觉得悲哀,叶芷的话盘旋在耳边,句句钻入心里:“有些事情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天晚上,她一直在想表姐告诉她的那些话。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叶芷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来等待,她勇敢过,努力过,最后都湮没于他沉寂如水的态度中,渐而渐,一颗曾经柔肠百转的心,在失望中冷透到了极点。
文理分科时,高考失利时,最无助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脆弱的时候,她从来不哭。每一次,她都告诉自己,将来要蜕变的更优秀,在他面前耀目!她快意的想象,总有一天,沈志远会后悔,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用来叫他后悔。
当他终于决定跟随她而来,她却发现,原来这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了。
很多年后子言回忆起表姐那时的心态,只能用一本小说里很有哲理的一段话来概括:女人爱人的心是珍贵的,在她还爱你的时候,你再怎样她都会包容你;可你若让她历尽千帆,经历苦难后,她是会长大的,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