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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只有沉默,只有哑口无言。既然事情已经做下,追儿要怨要恨,就让她怨恨吧。
项追千里迢迢地追到汉中,又岂是只想看到韩淮楚一个哑口无言?
在项羽撤去军士修筑那上星星崖的天梯后,那工程却并没停,而是继续秘密施工。这主使之人便是项追。
天梯修好,人报崖顶发现一茅屋,家什俱在,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项追秘密从辛国潜回高陵,一看之下,心都要碎了。
那负心薄幸的信哥哥,竟与她的嫂子虞姬,在这杳无人迹的崖顶筑下了一个爱巢!而她自己还痴心一片,等着信哥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虽然她早有怀疑他的信哥哥还不能对虞姐姐忘情,虽然她屡次从韩淮楚的眼神中读懂了他对虞姐姐的情愫,但她只希望这不是真的。当亲眼见到这“爱的小居”,这份打击,任谁都不能承受。
无论如何,她要得到一个答案,听到她的信哥哥亲口对她说,为什么会如此?
于是她涉足那难于上青天的栈道,翻越秦岭来到这寒溪,派人用石碗将韩淮楚引来。
今夜信哥哥就在她的面前,他就算执意不想开口,项追也要启开他的嘴。
突然韩淮楚只觉项追的柔荑一松,已脱开他的脸颊。旋见寒光一闪,项追翻腕掏出一把匕首,直向她颈间抹去。
韩淮楚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抢那匕首。
他急切间夺下项追的匕首,虽然手快,但到底还是慢了一分。
殷红的鲜血从项追那雪白的颈项淌下。那白色的长裙上,尽染鲜血,如同盛开的桃花一般艳魅。
而韩淮楚被那匕首的刃峰划伤,也弄得满手是血。
韩淮楚哪里管手中的伤痛,一把抱住项追,那刚被项追的玉手擦干的泪水又如泉水一般涌下。
“追儿,你何苦如此!”韩淮楚拖着哭腔问道。
项追依偎在韩淮楚的怀中,杏眼紧闭,凄笑道:“信哥哥,你这一次能救追儿,可能救下一次吗?你要是不给追儿知道理由,追儿这便去死。”
追儿岂能死?就算他韩淮楚去死,心爱的追儿也不能死。
蓦地韩淮楚大声吼道:“你想知道理由是吧?我这就全部告诉你。就怕你听了,会受不了!”
项追俏眼睁开,望着她心爱的情郎,毅然道:“没有什么追儿会受不了。信哥哥请讲,追儿听着呢。”
韩淮楚深吸一口气,收摄一下心神。缓缓对项追讲诉一个如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一个两千年后的未来人,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陌生的秦末年间。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要做的是在史书上书写过灿烂辉煌的汉朝开国大将军韩信。而他苦恋的意中人,竟是他的对手西楚霸王项羽的未来爱妃。
那人知道与心爱的人不能结合在一起。若是强求,会致时空大乱,成为人类的千古罪人。于是忍受心中的煎熬,刻意地避免卷入这场感情纠葛,不对他苦恋的意中人作任何的争取。但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对方。
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个纯洁的少女闯入了他的心。这少女不是别人,便是西楚霸王的亲妹妹。
在史书上已经记载得清清楚楚,那韩信将击败项羽,助汉王刘邦登上帝位。而项羽兵败韩信之手,最终会落得个黯然自刎的结局。
这血海深仇他与项羽是结定的了。项羽的妹子虽然娇憨可人招人喜爱,但他又怎能接受她的一番深情,娶他为妻?
当那项羽当上西楚霸王之时,便是史书上韩信离开楚营投奔刘邦之时。而项羽竟因为他妹子的缘故,封了那人一个诸侯王。但这诸侯王,那人又怎敢去做?
他的意中人要与西楚霸王成亲。那人心中充满了失落。
就在他意中人与西楚霸王成亲之前,那人偷听到他的意中人口吐心事。原来她爱的不是项羽,嫁给他只因为考虑门中昌盛与担忧门下弟子安危。那人便痛心嫉首,恨不欲生。在一个山巅像着了魔一般呆呆坐了两天两夜。
在他意中人与项羽的新婚之夜,他惊讶地发现,新娘子竟独自一人,也来到那山巅跳崖自尽!
原来项羽练那霸王神功,灭绝人性,不能给予他意中人应得的爱。而那人救起了他的意中人,一对久违的爱侣,就此结合在一起。
而那人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也离开楚营,来到了汉中,开始他人生新的篇章……”
※※※
项追听着韩淮楚悠悠道出心中的绝密隐私,已是泣不连声:
前尘往事,历历眼前。项追终于明白,她深爱的情郎不是她这个时代的人,而是像她老爹项少龙一样来自陌生而遥远的未来。这人熟知历史,忍辱负重,哪怕是做个小小的持戟郎中也心甘情愿,只为了那历史的车轮按它应有的轨迹走下去。
而她的羽哥哥,居然因练霸王神功而灭绝了人性,身为项羽妹子的她,是痛惜万分。
更不想听到的是,他的信哥哥将率领汉军与他哥哥决战疆场,最后逼得他哥哥兵败自刎。
信哥哥,你心中太苦了!你承受了这么多的煎熬,要挑负这么沉的重任,为何不早对追儿说明?
羽哥哥太自私了。他既然不能给虞姐姐应有的爱,为何要娶她为妃?虞姐姐嫁给我哥,哪来的幸福可言?
老爹要是知道羽哥哥变成了这样的一个废人,还不气昏了头。妈要是知道羽哥哥成了这般,还不伤心流泪。
血海深仇又如何?逼死亲哥又怎样?只要信哥哥的心中,有她项追一份。只要信哥哥不是那假情假意,薄情薄幸之人,她就心满意足。
项追就这么依偎在韩淮楚的怀中,默默在想,默默在听,边听边哭,边听边想。
第三十七章 月下追贤
韩淮楚端望着怀中的泪人,惑问道:“追儿,我是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未来人,你不觉得震惊吗?”
项追不答,却将那噙满泪水的目光悠悠地望向北方的天空。
“信哥哥,你上次在万载谷向钜子莫庄打听一个叫项少龙的武林高人,却是为何?”项追止住泪水问道。
韩淮楚不知道项追为何突然提起这档子事来。
“在鬼谷时那项少龙与他夫人也曾提及过项羽兄妹,而且显得很关心的样子,莫非自己那死去的战友与项羽项追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更蹊跷的是,自己那战友也姓项。
连未来人的身份都对项追说了,韩淮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便道:“那项少龙曾是我军中的前辈战友。你信哥哥来到秦末年间,便是带着找他的任务而来。”
项追闻言仿似呆了。
怪不得信哥哥神神秘秘地向莫庄打听老爹的行踪,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若不是他肩负寻找老爹的任务而来,会与自己相识,相爱,相亲吗?
但相识相爱相亲又如何?他还有一个更大的使命,那就是推翻羽哥哥的西楚,助那刘邦开创汉朝!
身为项少龙女儿的项追,早就听他爹说过历史的车轮不能错轨的道理。但她还抱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她的信哥哥能手下留情,放项羽一条生路。
虽知这希望十分渺茫,信哥哥多半不会答应,但她还是小心翼翼试探着对韩淮楚问道:“若是追儿与羽哥哥是那大侠项少龙的女儿,日后信哥哥率领汉军击败我哥时,会不会看在你战友的份上,留下羽哥哥一条命?”
韩淮楚初是听得糊里糊涂。
项羽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孙,项燕长子项超之子,书本上说得清清楚楚,那还有假?战友项少龙竟是项羽兄妹的老爹,怎么可能?
少龙既然来自未来,想必与自己一样,也失去了生儿育女的能力,怎会生出项羽项追这对儿女出来?莫非他当初穿越时空前,方廷博士没有给他注上一针?
他突然想到,项羽兄妹来自大漠不假,可那是在冒顿单于的匈奴。而项燕的飞燕门创立于东胡,与匈奴相隔千里之遥。
莫非追儿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是战友项少龙的一双儿女?
韩淮楚瞪着大眼,震惊地望着项追。
只听项追缓缓道:“我与羽哥哥在阴山脚下长大,后来到中原去了万载谷,见到了武信君项梁。羽哥哥一心想向武信君学习兵法,就认了他作干叔叔。”
“难怪追儿听闻我是一个穿人这种惊天秘密一点也不惊讶,原来同是穿人的项少龙,居然是我心爱的追儿的爹!而自己将四面楚歌,逼得战友的儿子穷途末路,最后乌江自刎!”
韩淮楚心中的震动是一浪接一浪。
“老天,你开什么玩笑?这种匪夷所思的人间悲剧,竟发生在小生身上!你对小生,对我那战友,对项羽,对心爱的追儿,是不是太残酷了?”
项追的目光殷殷地望着韩淮楚,满含求恳。这目光韩淮楚不敢直视,只因项追告诉他身世的目的,便是求他日后在垓下之围,放项羽一条生路。
“这怎么行!要是放走项羽,他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再与刘邦争夺天下,这人类的历史岂不是要改写?”
韩淮楚忽然心中一动。
“他奶奶的!方廷博士怎么就厚此薄彼,不给项少龙也注上一针,让项少龙生儿育女,却让小生失去生儿育女的能力呢?莫非他口口声声说的所谓生下一男半女,就会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从而改变历史进程,这理由不成立?”
连这理由都不成立,那一直支撑在韩淮楚心中的信念突然坍塌。
“什么不许干预历史进程,原来都是屁话!或许小小的改变,并不能引起时空大乱。或许留项羽一命,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两千年后,舞照跳,马照跑,水照样从高流到低,我韩淮楚照样还生得出来。”
此时的韩淮楚,并不知项少龙不是项羽兄妹的亲生父亲,这一对儿女都是结义兄长滕翼过继给他的。这历史的发展岂是他能够想象,两千年前一个小小的改变,就会导致日后无限放大,一切皆会面目全非。到那时候,他韩淮楚还生得出来?
韩淮楚望着项追求恳的目光,心中一软,点头道:“只要项羽溟灭他心中的雄心壮志,不与刘邦作天下之争,隐姓埋名,你信哥哥日后就放他一条生路。”
项追听到韩淮楚亲口答允,脸上干涸的泪水又复滚落下来,也不知是心酸还是欣喜。
项羽的命虽然信哥哥答应不杀,但她与信哥哥这一辈子,又怎能走到一起?美梦尽成幻影,她的一颗芳心破碎成千瓣万瓣!
依偎在韩淮楚怀中的项追,知道抱着她的情郎将成为她的敌人,分手的时刻终将到来。她心中是恋恋不舍,只想多依偎一刻便是一刻。
韩淮楚也是同样的心情,将脸贴在项追那吹弹得破的红润粉腮,紧紧环拥着身边的玉人。
颜如玉,气如兰,香泽亲嗅,只有今夜才有。今夜一过,便是梦醒时分。玉人不在,梦醒何处?只剩衣鬓遗香,空自遗恨。
“信哥哥,你的真名是什么?能不能告诉追儿?”项追幽幽地问道。
韩淮楚闻言心中一荡。
“韩淮楚”这三字,有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了。来到这陌生的年代已过经年,甚至他自己也产生了错觉,以为他就是那韩信。
今日听项追问起真名,韩淮楚忽然响起了穿越时空之前。前尘往事,历历眼前。
“追儿,我的真名不叫韩信,而叫韩淮楚。你今后不要叫我信哥哥了。”韩淮楚满腹感触地说道。
“韩淮楚!淮楚!这名字好拗口,叫不习惯。”项追秀眉一蹙,又嫣然一笑:“不再改了,我还是叫你信哥哥叫得顺口。”
项追慢慢地挣脱出韩淮楚的怀抱,慢慢地向停泊在岸边的小舟行去。